娘亲钟离氏,分明是在为未来做长远打算。
无论林果儿嫁得如何,娘家的权势和与自己的亲疏,直接决定了她在夫家的地位。而她出嫁后,娘亲钟离氏的后半辈子,则全仰仗林家的继承人。
娘亲比她看得透彻想得明白,她林果儿却宁愿糊涂,不愿多想,一心一意对小弟尽心,过自己平凡简单的生活。
也不知小弟林守和是否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极其尊重孝敬钟离氏,从小到大总是粘着林果儿,学她最爱的丹青,模仿她的画作,了解她喜爱的物事。还曾被林香叶笑言:“二姐若是出嫁了,三哥怕是要黏去当陪嫁吧?”
林守和当时不依不饶回嘴:“那就让姐夫入赘,这样二姐就走不了了。”
如今见林守和一副不舍的模样,林果儿笑着抬手,一如既往地摸了摸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自家小弟的头,“这不还没应么?我可是等着守和你实现当年的诺言,给姐姐找一位天下间最好的男子入赘林家呢!”
“可爹这次似乎真的很想姐姐你应下来。”林守和为难道。
“嗯……”林果儿托腮沉思,“等明天再说吧!”
等明天……任凭来了再说!
、(五)二见任凭(大修)
这一夜,林果儿将林檎果数到了七千二百二十二,仍旧没能将睡意召唤回来,人生头一回,华丽丽地失眠了。
次日清晨,她顶着萎靡不振地双眼坐在梳妆台前,听着自小伺候在身边贴身丫鬟听雨的唠叨像蚊鸣一般嗡嗡在耳边作响,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小姐,我给你梳个飞云髻吧,保准美美的,让那任公子好生瞧瞧我家小姐多美。”听雨细心为她梳着头发,甜甜地建议。
林果儿猛地醒神:“千万不要。你就随便给我选个弃妇的发髻,怎么狼狈怎么好。”
听雨嘟了嘟嘴,挥挥手将她家小姐的话作了耳边风,虽未盘一开始的飞云髻,也替林果儿梳了个可爱的垂挂髻,将她那一身的灵气完美地呈现了出来。
她家小姐虽不在意,但做下人的,总想着主子输人不输阵,即便是去拒婚的,也要漂漂亮亮震住对方!
林果儿浑浑噩噩踏上了去大厅的路,路过后园矮墙,却听到了一些令她猛地清醒过来的话语——“哼,看昨晚上林二果那架势,想必是不愿意嫁那个任凭。她不愿意干脆退下来,让我家香叶嫁去,好歹是个正室。”说话的,是一向在林森面前扮贤惠贴心的侍妾楚歌。
“你就这点出息,”大嫂赵氏啧啧道:“任凭有什么好的?区区九品芝麻官,还是靠太子扶起来的。你看看花迟嫁的王爷威风凛凛,这天下……还指不准是谁的。届时若太子失势,任凭会是什么下场你会想象不出?”
“我家香叶就算是侯门出生,可惜因着我这个娘最多也只能给人家当个妾,若真能嫁给任凭,好歹能做个嫡妻风光几年,到时候任凭的侍妾偏房,不得全看我家香叶的脸色?”楚歌说得得意洋洋,仿佛已经看见林香叶操着鞭子指挥小妾的场景。她作为侍妾,这一辈子都在看别人的脸色,也就奢望着女儿能够不走自己的老路,扬眉吐气下半辈子。
赵氏冷哼了一声,尖酸刻薄道:“我倒是挺想看林二果嫁进任家的。老的嫁过来当个第二,小的又要被送去给个第二,这母女俩就这第二的命。”
林果儿浑身一震,埋着脑袋绕过那片矮墙,出现在二人背后,然后左手托着右手肘,右食指戳着自己的酒窝疑惑状:“可是大嫂若是有女儿也算偏房,到时候也至多给人当妾室,说不定也会是个‘第二’哦。”
赵氏大惊,转身不力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惊慌失措看着林果儿。
楚歌一脸菜色看着林果儿朝自己看来,然后听她神情自然道:“香叶妹妹若是嫁给平民,一定会是正室的哦。不过平民很少纳妾,到时候香叶妹妹去哪里找妾室教训呢?还是说……香叶妹妹会很大度替夫君纳妾?好佩服!”说完,林果儿眼光烁烁地点点头,大摇大摆转身走人,留两个背后说人的女人石化在原地。
另一头,任凭已经等在大厅里,神情自若地接受林森的眼光洗礼。
林森左眉微微抽搐,他驰聘商场几十年,还从未有人能够如此自然地将他眼神施加的压力……无视掉!
他不禁开始暗自好奇,这年轻官员究竟是练成了怎样的定力,可以如此地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而他好奇的对象任凭专注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碗,研究起其质地与做工,究竟是谁家的陶瓷,能将表面做得如此细腻光滑……?
“……”厅中流溢着一股子古怪的气场。
这种诡异的气氛,直到林果儿走进来,才被打破。
任凭转过头,淡淡扫了她一眼,站起身来,算是礼貌。
林果儿懒得看他,先朝自家父亲礼了一下,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任凭。
“……”三人都等着对方开口,却谁都没有开口。
林森终于忍不住低咳了一声,“你们年轻人可以出去赏赏花,老夫就不介入了。”然后,轻轻松松退出了这个尴尬的圈子。
林果儿咬了咬嘴唇,点点头,苦着脸领任凭朝外走。
期间,任凭同初识那般,一直盯着林果儿上上下下地看,仿佛为了确定什么,看得林果儿浑身不自在,终于停了步子皱眉问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任凭丝毫没有觉得冒犯,回答得极其顺畅:“绝不是因为你好看。”
“……”林果儿只觉得自己胸口仿佛冒了一个气泡上来,用力一吞憋了回去,“那你在看什么?”
“你的发髻……”任凭抬手,指着林果儿的头顶,“上次不是这样的。”
林果儿嘴角抽了抽:“我为何要成天顶着同一种发髻呢?”
任凭摇摇头,仿佛极其不认同什么:“长得原本辨识度就不高,没什么特点,还成天换发髻,这可如何是好?”说着,他像是在替林果儿惋惜,竟然出现了一丝“真是不容易”的表情。
胸口那气泡咕噜咕噜直直往上冒,已经到了林果儿压制不住的程度,她又一次握紧了拳,皮笑肉不笑道:“真不好意思呢……我长得如此的路人,让你在人群中认不出来。”
任凭见她这副姿态,眼神一亮,“你还是这样比较好,像是要抓人的母猫,在人群中很夺目。”
他此话一出,林果儿所有的气泡化作一个气嗝冒出,然后整个人打蔫,扶额背对他,一时不知道该高兴他赞她夺目,还是咆哮他竟比喻自己像母猫,而且还是抓人的那种?
她几乎已经很肯定一件事,那就是她与任凭一定八字不合,天生犯冲!永远无法和平相处!
于是她极是决断地开门见山:“任凭,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为什么?”任凭明知故问的神情极其的虚心。
倒是林果儿心虚了,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嫉妒他夺了画尊,痛恨他说话不留情直戳痛处。想了半天,干脆问出了心中一直的疑惑:“任凭,娶我这件事,到底是你心甘情愿的,还是太子殿下授意?”
任凭瞥了她一眼,像是在听她说一个笑话。
好吧……看来是后者了。林果儿自讨没趣摸摸鼻子,不死心又道:“既然不是心甘情愿的,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去跟太子说明比较好。你看看你跟我根本不合好不好……”
任凭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林果儿话的可行性,然后又面无表情答道:“你辨识度比别人高。”
林果儿心头一跳,这话……算是从他口中听到的第一句……赞美?
紧接着,任凭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垂:“你这里有颗红痣,很好认。”
“……”林果儿彻底明白了,任凭口中吐出的赞美,那绝对只是一朵暂时美好的浮云!
就在林果儿心灵受创时,丫鬟听雨装模作样路过,在林果儿面前停了下来,屈膝一礼,“小姐。”
“什么?”林果儿一脸菜色转过头来。
丫鬟听雨偷偷抬头瞄了几眼一脸木然的任凭,心中迅速下了第一评断,然后达成任务一般朝着林果儿乐呵呵笑了几声:“没什么,小姐早。”接着飞快转身,离去。
很快,钟离氏便收到了未来很可能是自己女婿的第一手资料——长得倒是不错,木头脸,双眼无神无亮点。
钟离氏扶额痛心疾首,心里只企盼着自家女儿千万别傻傻一点头,就把自己一生托给了一块木头。
但很显然,想知道任凭是何模样的,不止钟离氏一人。
第二个路过的,乃是被自家娘亲打扮得花枝招展推出来的林香叶,她装作赏花的模样,诗意一般出现在林果儿背后不远处,搔姿弄首,果然很快引得任凭目光一敛,投到她身上。
正得意自己在夺夫的计划上总算成功了第一步,却见任凭疑惑地抬手指着她,“你的丫鬟。”
“啊?”林果儿循着他的手回头,见林香叶撩头发的手因他那一句话僵在了耳后,摇了摇头,“她是我小妹,不是我丫鬟。”
任凭又想了一下,“刚刚那个?”
“听雨啊,她的确是我的丫鬟。”林果儿茫然地转回头看着任凭,“怎么了?”任凭的举动总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没什么。”任凭放下手,“还以为林家的丫鬟穿得像村姑,打扮得像媒婆一样。”
“……”林果儿眼角抽了抽,又回头看了一眼林香叶,倒是认同了任凭“村姑穿着,媒婆打扮”的犀利评价。
林香叶眼圈一红,手足无措看着二人。
任凭习以为常接受被他一两句话弄红眼圈的女子的眼神,一副淡定傲然处之的模样,令林香叶更是尴尬难处咬唇,几近落泪。
就在她这要哭不哭的一刻,任凭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恍然大悟,“林二果你的辨识度果然很高。”
林果儿这次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将此话当做赞美的语言,一脸防备问他:“什么意思?”
“你的丫……妹妹泫然欲泣的时候,跟大多女子一样软软的,像是落在地上的柿子。而你上次眼圈红的时候,整个人容光焕发,怒目圆瞪反而很明艳。”
听到如此赞美的话语,林果儿心头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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