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巨大幽暗的城堡里,壁炉里四季永远温暖如春,墙壁上挂着各种羽毛、帽子、动物的皮毛等等其他可以用来练习巫术的道具。女巫的竖琴就静静搁在壁炉旁,她演奏起音乐时,眼瞳犹如绿宝石般纯粹清澈。
在十二三世纪的苏格兰与爱尔兰里,不知流传着多少浪漫悲怆的传说……
那在宴会上唱着民谣的吟游诗人、在银烛台下摇曳旋转的圆蓬裙子、那为王效命的世袭贵族和战后封衔的勇士,所有领地之主,城堡田地马匹奴隶均为赐予,连平民也是财产永世归属。
耳畔传来顾元灏抑扬顿挫的讲述声,仿佛在平静的叙述中,也将她牵引回了那么久远半明半灭的国度里,初妤恍恍惚惚,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因为视线所及之处,竟在不知不觉之间早已换上了另一幅充满诱/惑的光景。
凯尔特庄园门前的铜像依旧死死镇守着大门,不让外人前来打扰庄园深处的狂欢。
夏初妤看到一群穿着苏格兰红格子裙的姑娘们在人群围起的圆圈中央跳舞,不远处是少年吹着乐器拉着竖琴得意洋洋的模样,他们的红格子帽檐麦穗随着他们身体节奏的起伏来回摇晃,初妤禁不住地随他们一起舞蹈。
爱尔兰的姑娘和少年们很快就被这一对俪影所吸引,热情大方的姑娘们纷纷挤到英俊潇洒的顾元灏身侧来跳舞,将初妤和元灏甚至挤开了好些距离,而且现状还有愈演愈糟的趋势,顾元灏被她们来回相拥着竟往舞台中央拉,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顾元灏蹙着眉说,“抱歉,我不会跳舞。”
可姑娘们热情似火,笑容里全是对他英俊容颜的爱慕。
背景音乐比欢呼声更及时,少年们吟唱着远古悠扬的民谣,一路穿越高山森林流淌至今,那些此生从不曾到达的地方,那些只看一眼便爱上的挥剑骑士——如果我拥有天国的衣裳织有金色的、银色的光这碧蓝、灰暗和黑色的织物属于夜、白昼和晨曦我就将它们铺在你的脚下……
台下的初妤亦是节奏感一级棒,那些音符都像是臣服于她的城民,一个个踊跃地跟上她的步伐。她的黑色长发在风中如波浪般起伏飘逸,可台上的顾元灏却笨得像个青蛙一样跳来跳去,还不时踩到姑娘们的脚……
一曲终于结束。
顾元灏和夏初妤并排坐在草地上喝水。
初妤的脑海里仍旧回旋着方才的旋律,她唇边笑意如画:“从没见过这样的你。”
“你想说我跳得非常滑稽?”
初妤摇头,“不。在我的印象里,你永远都是将每一件事情精确计量过后才去执行,无论是对待工作还是生活,你从来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就像在建立一栋高楼,任何疏忽都可能会导致非常惨烈的后果。可是刚刚在她们身侧跳舞的那个你,虽然频频出错,却非常可爱。”
顾元灏侧目看她,初妤遥望着璀璨夜空的那双眼睛,此刻如同是澄澈无比的琥珀,令他不忍移开目光。
身侧旋律回荡依旧,初妤半阖眼眸开始跟着轻轻吟唱,每唱一句都浅浅垂睫,眼波流转间仿似带着无言的忧郁……Nothing。pares。to。You,你无以伦比。
“初妤。”他暖暖叫她。
她“嗯”了一声。
他却忽然将一个深紫色丝绒盒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
“情人节礼物。”
初妤好奇打开,神色却是在一瞬间变得紧张。
“这……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精致丝绒盒子里,安安静静躺着的,是一枚漂亮夺目的戒指。
“你仔细看看。”
顾元灏的声音慢慢沉了下来,仿似进入了一段漫长的回忆。
初妤被蛊惑着将戒指取出来放在掌心里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因为面前灯光太暗,她举高了些凑近眼睛。
很奇怪,明明是做工举世无双的戒指,为什么却偏偏感觉像有了年代一样沉甸甸的扰人心忧。而且戒指表面似乎还有一层淡淡磨痕,像是被人在夜夜星光高挂时来回抚摸,不忍放下。
顾元灏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中指上赫然醒目地戴着与初妤手中同款的男士戒指。
“这是?”
“这是三年前我为你订做的戒指。”
初妤茫然,却听他悠悠说道:“那时候时间仓促,并不是特别高级的戒指,却是我满满一番心意,想着等过一阵子我再为你定一款全球唯一的戒指,这本非什么难事,谁知道我如此不小心,竟然将你弄丢了。”
“你……”她已经微微有些想哭。
“你不会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自佛镇偶遇,从遍身戾气的黑衣大汉中,强行将她救下并且带走,短暂一路相处,实在是被这个脾气奇差又蛮横无比的姑娘折磨得头痛,那时巴不得能找个地方将她丢掉,谁知她真的不告而别之后,这一晃三年,面前的姑娘面容几乎夜夜入梦,笑过哭过痛过之后每每清晨醒来,便如晨光一起消散无踪,曾经那样迫切希望在他苦苦找寻几乎半生之久后她终于回来,又那么慌乱,害怕在他好不容易对她平复不动声色之后,却还是被她毫不客气地卷土重来。
“初妤,这枚戒指我想送你很久了,现在的你,还愿意把它戴上吗?”
☆、所有深爱都是秘密⑥
他就这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被他的温柔说辞所感动,他的声调又浅又慢,宛如钟锤一下下似要攻陷她的心房。
夏初妤看着戒指,没有钻石的纯铂金,低调却别有一番华贵的味道,她拿着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元灏环住了她,让她往后放心倚靠在自己的胸膛里,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来回摩挲。
四周爱尔兰的歌舞声逐渐在远处止歇,碧绿草地上像是不曾有过皑皑白雪的踪迹,一如春日般郁郁葱葱。只有真正躺在了他的怀里,初妤才得以看向头顶的夜空——从来不会知道,寒冬白雪夜的星空亦可以美得这样惊心动魄。繁星当空,细碎如芒,她将戒指高举过头顶,圆心对着远处闪亮的星星,而戒指在手中一圈一圈转,刹那间仿似有万点光芒从那枚小小的圆弧形中绽放出来,刺得她眼睛不由半眯俨。
顾元灏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的功能键。
初妤目光被吸了过去,“你是怎么会有这些照片的?”
顾元灏微笑:“只要有心,总能有的。”
“噢!你偷。拍我!稔”
“是正大光明。”他纠正道。
“那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拍照,而且主角是我。”
顾元灏佯装叹一口气,好不失落:“那只能说明你对我太不上心。”
夏初妤被他噎得无话可说。
顾元灏手机里的相片粗粗看过去也有二十几张,每一张几乎角度都不太一样,多数为生活照,有初妤抱着书低头穿过校园的侧影、有她竖起马尾跑步的全身照、还有她推着手推车在超市里面漫无目的闲晃的模样……初妤撇了撇嘴,“这几张拍得好难看。”
顾元灏无奈地捏捏她的下巴,“其实这些照片都是最近才拍,以前虽然同在墨城,却是不知道你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后来就常常去你的学校坐一坐,运气偶尔会很好,恰好看到你。”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初妤低头接过手机,继续往下翻。在看到下一个图册的时候,却是激动地就要挣扎从他怀里坐起。
“顾元灏!”见她的目光充满了惊喜与疑惑,他了然于胸,解释道:“我可不像你,我这些年每年都会得空去佛镇看望婆婆,最近一次回去,就将你的这些照片给她瞧了瞧,她很高兴,于是穿得漂漂亮亮的也让我照了给你看看。”
初妤捂住嘴巴,“婆婆她还好吗?”她的一整颗心实在太拥挤,拥挤到她已经被时光推着不知道究竟疏忽了多少人,或是仍深藏在心底却不能当面诉说感谢与想念的那些人……
“她挺好的,你看看这张。”顾元灏放大一张婆婆站在院前咧着嘴笑的相片,初妤感慨:“婆婆那样沉静的人,印象里从没见过她这样情绪外露,顾元灏,你怎么总是这样让人意外。”
“我只是为了让你意外,其余人我可不在乎。”
“。。。。。。”
默了半晌,初妤撑着下巴叹了口气,“顾元灏,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这样的悉心深入到她生活中的没一个角落,替她照拂到她所有亲密的人,想要走过她所有走过的地方,想要弥补掉所有他没有参与进去过的时光,若非年深日久的喜欢,谁可以真的做到。
“应该在你喜欢我之前喜欢上你的。”
“那你岂不是输的很惨,书里面都说,谁先动心,谁就先输了。”
“好,我输了。可那也只是因为对方是你,所以我心甘情愿地向你认输。”
夏初妤跪坐在草地上,没有办法再若无其事地同他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顾元灏见她沉默,只是微笑。
他捧起她的左手,顺着纤细中指,将戒指滑了进去,初妤没再挣扎,只是看着那枚戒指,稳稳地套牢了自己。
“这枚戒指,在火灾的时候我就想送给你了。”
她点点头,对他的付出和感情,她知道,现在全都知道了,她的心思百转千回,无暇顾及他在说些什么。
直到“火灾”那两个字再度闯入耳朵。。。。。。初妤才猛然惊觉!
“我们快回去吧。”
“回哪儿去?”
“不过节了,不能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拖着你浪费时间。”
“我可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顾元灏说着还自顾双手架头往草地上躺了下来,冰凉沁骨的寒气一时间顺着手掌爬满全身,他却笑得自得安然。
那笑容是宛如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了然微笑,是仿若外界再如何混乱不堪都与他无关的微笑,是此生此刻眼里只想有她心里只愿要她的微笑。。。。。。
“我很担心,周一就是和ODS谈并购案的会议了,我怕。。。。。。”
“周一你和我一起去。”
“啊?”初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顾元灏站起来拍了拍手,笑得餍足:“走吧,今儿个真是个不错的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