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他还是过于狠心,半分回应都吝啬给出。
。
接到警察厅的通知时,夏芩皛险些晕了过去。
徐青衣因过于自责,尚未等到服刑日便自尽于狱中。
夏芩皛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这个解释的,因为她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只瞧见,师父身上的衣服几乎都已破损,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清清楚楚布满了伤痕,那些伤口几乎都已溃烂发炎,现在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异味,而他的脸更是肿得几乎难以分辨。
夏芩皛跪在地上,伏在他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这显然是遭到了毒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是你们把他打死的!”
“疯女人!”惹来对方破口大骂。
夏芩皛哭得无比悲痛,师父生前最爱干净,他是那样懂礼节的知识分子形象,对梨园曲艺有自己独到的研究,一生勤勉,待人又好。他原本可以桃李满天下的,如果他没有收下她这个弟子,如果他在她私奔的时候就同她断绝师徒关系,如果他在她回来的时候不及时伸出援手……
那样多的如果,可惜换不回她最亏欠的人。
师父的尸体被她领回来,幸好有徐青衣身前的好友帮衬,葬礼总算是办完了。
为了避免方家来闹事,特地选了荒郊野外格外偏僻的地方,最让夏芩皛寒心的是,那些个师姐师兄弟们得知消息后,竟然一个人都不肯现身,后来还是在师父友人的劝说下才放弃继续联系他们。
徐青衣的友人说:“现在这个世道,人心难测。你若真的将消息传远了,指不定那群人当中有谁就把你师父下葬的地点和时间告诉了方家,到时若是在葬礼上在大闹一番,这可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啊,你师父死前已经蒙受了诸多苦楚,届时若再……那可真是不得安息了。”
夏芩皛觉得有理,便打消了那些念头。
只是这一整颗心,冷得似冰。
夏芩皛在徐青衣的生前好友家休息了几天,就打算带着初妤告别。
对于他们的一再挽留,她也仍是坚持:“我是不祥之人,收留我是你们的一番好意,也有可能是为了完成我师父临终前的遗愿。可是我不能够再连累更多无辜的人了,我会带着初妤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是要去找孩子的爸爸吗?”
夏芩皛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定,“初妤没有爸爸,从今往后,她只有一个妈妈。”
年长的伯父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师父将初妤送来的那个晚上,对我说了一句话,说的时候他还哭了。你师父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和我斗了大半辈子,一直都是意气风发,我何曾见过他哭,可是那晚他对我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自作主张帮你寻了方家那门亲事,他说他识人不清,是他害了你一生的幸福。”
夏芩皛听完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一直到最后,徐青衣都没有怪过她。
她这一生对徐青衣的亏欠,足以成为折磨她下半辈子的蛊,是如何都偿还不尽的了。
夏芩皛带着初妤一路奔波,最后在皖南一带极小的一个镇子上落了户,她选择那里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荒僻,而是因为这里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阵古色古香,还有满镇子上都几乎开满了中草药店,这对经历这次变故后身体大不如前的夏芩皛来说,无疑是最需要的。
又一日似往常一样,夏芩皛的药吃完了,来到最常去的那家店。
她照例将药方递给掌柜的,奇怪的是一向不爱搭理她的掌柜今儿个倒开了口,眼神飘移似乎有事情堵在心底,他对夏芩皛说:“这药方里的几味药外面没有了,你等等,我到里面给你找找。”
夏芩皛不疑有它,对他点头致意:“麻烦您了。”
掌柜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后赶紧提了帘子进到了里屋。
过了一刻钟左右,掌柜提着药包回来了。
他迅速包好了剩下的药包,一边抹汗一边递给了夏芩皛,“都在这里了,您收好。”
“掌柜,您是不是算错了?”
见她犹豫着不肯收,掌柜声音都有些颤抖:“哪里错了?”
夏芩皛举起药包弹了弹:“您瞧呀,按照以往的价格顶多只能买到三分之二的分量,这多出来的我可不能白收。”说着就要摘下药包还回来。
掌柜立刻急了,就差从后台冲了出来制止她。
夏芩皛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掌柜连忙摆手解释,只是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却是不敢看她:“小姐您放心,我没给您记错。因为您总在我们这儿买药我都熟悉了,而且今儿个又麻烦您在外面等了这么久,我们也怪不好意思的,这点药也不值几个钱,就当是我送您的,您一定要吃完啊,这对您的病有好处,吃完了再来。”
夏芩皛连连道谢,她现在的生活不允许她再故作高姿态,她拿着药包就离开了药店。
一直到她的身影远得瞧不见了,掌柜才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他虚脱般地坐到了椅子上,双手双腿都开始颤抖。
不一会儿,隔着前后屋的幕帘被人提起。
掌柜一见到那条湖绿色的长裙曳地而出,他慌忙就站了起来。
“夏芩皛把药收下了?”
一道清脆好听的女声,可惜冰凉透骨。
“收了,她全收了。”听到掌柜唯唯诺诺的回答,那女子冷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她没做多停留,就叫回司机乘车离开了。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夏初妤关于童年最大的印象,就是妈妈不停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
每个男人都不会在夏芩皛身边待太久,而这些男人相继出现时也都会隔上一段时间,夏初妤更多时候都没有参与到妈妈和那些男人们的交流之中,夏芩皛也总是刻意避免女儿和他们的相见,初妤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面独自玩耍,她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妈妈给他们唱曲聊天的声音。
她知道妈妈是那一带唱戏最有名的,可她不想跟众人一样,称自己的母亲是戏子,她总觉得那样的称呼太轻浮,一点都不符合妈妈给她的感觉。
她的妈妈,是清高的、不会笑的、软言细语的、同时也是洁身自好的。
她才不是那些坏人嘴巴里说的那种“狐狸精”,夏初妤每次听到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或是其他小孩子伴着鬼脸嘲笑她欺负她,她都会拿起地上的小石子朝她们狠狠扔过去。
完了总被邻居的爸爸妈妈登上门来找夏芩皛理论稔。
那“咚咚咚”的敲门声每次一响起,夏初妤就害怕得从椅子上蹦下来,躲在门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门口其他家的大人和自己妈妈争吵的场面。
内容无非都是“怎么不好好管管你孩子”、“把我家女儿手臂都砸破了”、“婊。子养出来的女儿迟早也是个婊。子”……那时候的初妤完全不能理解大人们口中的词语真正代表的含义,却是能清楚的知道母亲在听到哪些字词之后陡然变得疯狂且攻击力十足,而她就在母亲和其他人扭在一起打架的时候开始哇哇大哭。
她不明白,为什么连小孩子都要欺负她的妈妈,她想要帮妈妈出一口气,结果反而给妈妈换来更惨烈的结果。
每一次都是这样。
可是夏芩皛从来不会怪她,在得知她这样做的原因之后,夏芩皛只是长久地抱着她,说:“乖,初妤是妈妈的好女儿。”
夏初妤感觉到有黏黏的液体滴到了自己的脸上。
陶修渊这个名字,几乎就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在她们母女俩的世界里的。
初妤理解妈妈这样选择的原因,夏芩皛太累了,而且多年的操劳让她的身体过于单薄,再也无力支撑起越来越长大的她了。
夏芩皛不愿意让初妤走上自己曾经的道路,她无力给初妤更好的生活,只能寻求更好的枝桠去栖息,即便那棵树并非她所深爱,却是一株枝繁叶茂根基深厚的大树,她不愿让初妤背负同她相似的压力,更不愿落实了邻居们口中对初妤的那些难听的预言。。。。。。
意外的是,当她很抱歉地跟夏初妤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女儿的反应异常平静。
她安静地点点头:“初妤会乖乖地叫那个人爸爸的。”
夏芩皛眼眶忽然就红了。
她嫁进了陶家,风风光光的。
结婚当天,夏芩皛唯一在看到小初妤穿上从没见过的高档连衣裙站在镜子前不断转圈的场景时,笑了笑,其余时间都是一览无遗的平静。仿佛结婚的是旁人,她只是个看戏的。
陶修渊,靠着祖传的陶瓷手艺吃饭,如今开了家陶艺厂,算是略有小成。
当年跟着妈妈搬进陶家的时候,其他人就是这样介绍陶修渊的。
而如今……
初妤被顾元灏牵着,一路穿过金碧辉煌的东厅,来到镂空的落地窗过道,阳光透过两侧的玻璃晒下刺眼光芒,刚从暗处走出来的初妤一瞬被白晃晃的光线刺痛眼睑,莫名想要流下眼泪。
压抑的情绪达到前所未有的高点……
“元灏,我不想看了。”
像是穿越了一个朝代、又像是做了一场太过绮丽的梦,让他一时恍不过神来,犹自感慨:“究竟是怎样的创意,才能做出这样的花纹和图案,以及感情。”
夏初妤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元灏……”
顾元灏终于听到她细如蚊呐的声音,“怎么了?”
“我不喜欢,我想要离开这里。”
她不管他的讶异,掉头就走。
一分钟都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总算是彻底明白了在门外的那种莫名不祥的感觉是从何而来。。。。。。是内心的警戒拉起了防报,企图阻止她走进这里!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夏初妤?”
四目相接,眼前的姑娘因为忙于毕业聚会和旅游,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可这并不见得会让她俩的关系有所缓和,向如清的眼睛里依旧是一簇火焰,原本是星星点点的火苗,在看到初妤的时候,霎时就窜天燃烧起来了。
夏初妤的脸色显然不比她好,“真是不巧。”
“还有更不巧的呢。”向如清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她朝身后招了招手,走过来的男孩子让夏初妤的眼神一瞬降温至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