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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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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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红叶收进皮夹前,我看见红叶背面的字。   

  应该是暖暖用毛笔写的小字:明朝即长路,惜取此时心。   

  「你有新的愿望吗?」我说。   

  「希望下次见面时,我还是长现在这样。」暖暖说,「你呢?」「嘿嘿。」我笑了笑。   

  「那我就好好活着,等愿望实现。」暖暖也笑了。   

  暖暖挥挥手,坐上计程车,由西向东走了。   

  我穿越马路,由南向北,进了饭店。   

  回到房间把行李整理好,打开窗户,坐在小阳台,欣赏北京最后的夜。   

  渐渐觉得冷了,关了窗,躺上床,等待天亮。   

  天亮了。   

  拉好行李箱拉炼,把机票和台胞证收进随身的背包里,便下楼。   

  办好check out手续后,我坐在饭店大厅的沙发上,脸朝着大门。   

  暖暖出现了,缓缓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   

  我站起身。   

  「嘿,凉凉。」暖暖说。   

  「嗨,暖暖。」我说。   

  「走呗。」暖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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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又开了那辆白色车,我将行李箱放进后车厢,发出低沉的碰撞声。   

  关上后车厢,突然觉得冷。   

  「原来现在是冬天。」我说。   

  「是呀。」暖暖说,「上车呗。」车内的暖气很强,才坐不到半分钟我便脱掉外套。   

  再过叁分钟,我连毛线衣都脱了。   

  暖暖只是简单笑笑,没解释为何暖气要开这么强,我也没问。   

  二环路出奇的顺畅,车子一接近路口也通常碰到绿灯。   

  北京似乎很欢迎我离开。   

  暖暖说她买了一些北京的小吃,让我在飞机上吃。   

  「待会别忘了拿。」暖暖说。   

  我立刻收进背包里,因为待会应该很容易忘了事。   

  「凉凉。」暖暖说,「跟你商量一件事好吗?」「嗯。」我点点头。   

  「待会……」暖暖有些吞吞吐吐,「待会到了机场,我不下车。」「你怕掉眼泪吗?」我说。   

  「东北姑娘在冬天是不掉眼泪的。」暖暖说。   

  「喔?」「在零下叁十度的天气掉泪,眼泪还没到下巴就结成冰了。」暖暖说,「那滋味不好受。」「难怪东北女孩特别坚强。」我说。   

  「但夏天眼泪就掉得兇。」暖暖笑了笑,「弥补一下。」「所以……」暖暖说,「我待会不能下车。」「因为现在是冬天?」「是呀。」暖暖说,「但车内暖气挺强,像夏天。」暖暖抓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紧,眼睛盯着前方,侧面看来有些严肃。   

  「我不想看你掉泪。」我说,「如果我再到北京,会挑冬天来。」「又是大约在冬季?」暖暖说。   

  「嗯。」我说,「大的约会,果然还是得在冬季。」「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暖暖唱了出来。   

  「是啊。」我说。   

  然后我和暖暖都沉默了。   

  窗外是机场高速公路,两旁的桦树已染上淡淡的白。   

  记得几天前来的时候,树木看起来是羞答答的;现在却是泪汪汪。   

  暖暖是东北女孩,像洁白挺立的白桦。   

  而生长在冰冻土地的白桦,原本就该坚强。   

  也只有白桦的坚强,才能长在这,因为她们每天得目送那么多人分离。   

  首都机场2号航站楼已在眼前,终点到了。   

  暖暖靠边停下车,咚的一声打开后车厢,然后说:「自从美国发生911后,安检变严了,你动作要快些,免得误了班机。」「嗯。」我穿上毛线衣和外套,打开车门,走到后车厢,提起行李。   

  「下次来北京,记得通知我。」暖暖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你也一样。」我拖着行李走到前车门,弯下身说:「下次到台湾,记得通知我。」「我连上次都没有,哪来下次?」暖暖笑了。   

  我却笑不出来。   

  一离开有暖气的车子,只觉得冷。   

  暖暖简单挥挥手,连一声再见也没说便开车走了,我觉得更冷。   

  即使在哈尔滨,也没像现在一样,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发抖。   

  拖着行李走了几步,脑袋有些空白,全身没了力气。   

  松开手,背靠躺着墙壁,闭上眼睛。   

  开始准备接受暖暖不在了的事实。   

  这次来到北京待了四个晚上,只有两晚在饭店,其余两晚在北京往返哈尔滨的火车上。   

  苏州、杭州、上海、北京、哈尔滨,我似乎总在奔波。   

  要见暖暖一面,叁千公里只是一瞬间;要离开暖暖,一步也很遥远。   

  我即将回到台湾,回到0与1的世界,跟存摺的数字搏斗。   

  而深夜下班回家时突然袭来的关於暖暖的记忆,又该如何排遣?   

  或许我可以做些傻事,或者少些理智、多些冲动与热情。   

  热情也许不曾磨灭,但现实面的问题却不断挑战我的热情。   

  就像人民币跟台币之间存在一比四的换算公式一样,我试着找出热情与现实、台湾与北京之间的换算公式。   

  也就是说,虽然热情依旧,但心里总不时浮现一个问题:燃烧热情产生能量足以推进的距离,够不够让我接近暖暖?   

  我可以算出北京到香港、香港到台北的距离,这些距离并不远;但我跟暖暖之间最远的距离,是台湾海峡。   

  那不是用长度、宽度或深度所能量测的距离。   

  用我将会一点一滴消逝的纯粹所做成的船,可以航行并穿越台湾海峡吗?   

  台湾把另一半叫牵手;北京则叫爱人。   

  我将来应该会找到生命中的牵手,暖暖也会找到属於她的爱人。   

  如果我们连另一半的称呼都不同,那么大概很难成为彼此的另一半吧。   

  手机突然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暖暖」,吃了一惊,赶紧按下接听键。   

  我精神一振,叫了声:「暖暖!」「凉凉!」暖暖的声音,「快来机场外头,下雪了!」抬起头,天色有些灰暗,颳了点风,少许白点在风中乱飘。   

  「我看到了。」我说。   

  「咋这么快?」「因为我还没走进机场。」「呀?」我下意识四处张望,以为或许暖暖正躲着准备趁我不注意时突然现身。   

  但只见从停止的车辆中拿出行李走进机场的人,直线移动、方向单调。   

  空中的雪呈弧线乱飘,落地后还不安分地走了几步,似乎不甘心停止。   

  「你还在开车吗?」「当然的呀。我还得把车开回单位去呢。」我心一沉,地上的雪终於放弃移动。   

  「你打电话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下雪了吗?」「你喜欢下雪不是吗?」暖暖说,「我想听听你高兴的声音。」「我……」顿了顿,提起精神说:「很高兴。」「这是高兴的声音吗?听起来不像。」「因为有些冷。」「冷吗?」「嗯。」暖暖停顿十秒后,说:「那就进去呗。冻坏了可糟。」「我再多看会吧。」我试着挤出笑声,「毕竟台湾看不到的。」雪变大了,风也更强,地越来越白,身体越来越冷。   

  「还是进去呗。」暖暖说。   

  拉高衣领,缩着脖子,拿着手机的左手有些僵,右手来换班。   

  「我……」声音有些抖,「可以叫你的名字吗?」「你冻傻了?」暖暖笑了,「当然成。」「暖暖、暖暖、暖暖。」「有用吗?」「超级有用。」我说。   

  「不是瞎说的吧?」「不。是明说。」「又瞎说。」「再多叫几声好吗?」「嗯。」「暖暖、暖暖、暖暖……」叫到第七次时,一不小心,眼睛开始湿润,喉咙有些哽咽,便停止。   

  暖暖应该发觉了,也不多说什么。   

  「好点没?」过了许久,暖暖才开口。   

  「嗯。」我擦擦眼角,用力吸了口冷空气,「暖和多了。」「这就是我名字的好处,多叫几声就不冷了。」「我很感激你父亲给你取这么个好名字。」「我也感激您不嫌弃。」「你听过有人嫌钻石太亮吗?」「这倒是没听过。」暖暖简单笑了笑。   

  我该走了,再不办登机手续,可能就走不了。   

  「暖暖,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我说。   

  「你说呢?」「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我顿了顿,硬生生把「下辈子」吞下肚。   

  「也许是一分钟呢。」暖暖说。   

  「一分钟?」可能是心理作用,我隐约听到暖暖的笑声。   

  「嘿,凉凉。」「嗯?」「凉凉!」我觉得声音有些怪,倒不是暖暖音调变了,而是我好像听到回音。   

  手机里的声音跟空气中的回音重叠在一起,就像在天坛的天心石一样。   

  「凉凉!」这次听得更清楚了,回音压过手机里的声音。   

  我抬起头,暖暖白色的车子突然冒了出来,出现在我左前方十公尺。   

  靠近机场的车道已被占满,暖暖的车由左向右,缓缓穿过我眼前。   

  「嘿!凉凉!」暖暖摇下车窗,右手放开方向盘努力伸向车窗外,高喊:「凉凉!再见!」「暖暖!」弹起身,顾不得手机从手中滑落,朝她车后奔跑,「暖暖!」只跑了八步,便被一辆黑色轿车挡住去路。   

  「暖暖!」我双手圈着嘴,大声呼叫。   

  暖暖并未停车,以缓慢的车速离开我的生命。   

  「凉凉……」暖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远越薄,「再见……」我绕过黑色轿车,冲进车道拔腿狂奔,拼命追逐远处的白影。   

  「暖暖!」我用尽力气大声喊:「我一定会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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