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起过七夕……”她轻咳了两下,“……是什么意思?”
石听雨不答她的话,抬手指着对岸的一座庙宇,道:“那里可以求到七夕的姻缘符,若是由女子送给男子,就能厮守一生。”说着垂头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会送我一个的。”
车瑶突然震惊到不能自已。
先不谈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他他他的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诚然石听雨的相貌在平安镇是数一数二,不过因为他的品行实在有待考究,真心喜欢他的姑娘倒真没有几个。
——所以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她又干咳了一声,眼神不经意地向身后那棵树扫了一扫,叹口气道:“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求符的事。”
“那若是你去求了呢?”石听雨不依不挠地追问,“会送给我么?”
她哪儿有那个闲工夫!他们来京城又不是来玩儿的!
车瑶本是想回这么一句,可见对方的眼神越来越严肃,还是作了罢,心中却蓦地在意起了隐匿于树影中的那个人,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真的去求了符,应该……”
她话到一半倏然顿住,瞧见石听雨在她面前抬起手挥了一挥,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明日再告诉我好了。”他的面色渐渐舒缓下来,仰起头望了一眼夜空中的那一束烟花,“烟火应该已经放完了,先回去罢。”
说着便开始往回走。
从方才开始,车瑶便已是无力去反驳他的话,站在原地一愣一愣的。
怎么就这么走了,还走得比跑得还快!
她不禁摇了摇头,正欲回客栈去,视线却再次被树后的那个人吸引,忍不住投去了目光。
他刚才……似乎一直站在那里。
也就是说,听到了那番对话?
不得不说,此刻的她真是太好奇树后那个人的表情了。距离不过一丈,她甚至有绕过去瞧一瞧的冲动,但想想还是冷静了下来,一转身上了桥,向着与客栈相反的地方走去。
最后的一束烟火,在人们的拍手声中徐徐坠落,为这一年的七夕节画下了句号。围观的人们皆意犹未尽地散去,唯独对岸的庙前依旧是人潮不断,姿容秀丽的女子纷纷满怀期待地在外等候着,大约是为了那人人都说灵验的“姻缘符”。
灯下树影微动,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眉头微微一凝,亦向着对岸走去。
***
车瑶排了将近半个时辰的队才进到寺庙的里面,瞧着周围的姑娘们都笑意盈盈地在菩萨面前跪拜着,一个个手里都攥着个大红色的锦囊,却不知那是什么,四处张望之时发现寺庙的一角坐着一个年轻伙计,面前的桌子上放的全是各种各样的符和签,便走上去问:“这位小哥,求签怎么求?”
年轻伙计诧异地扫了她一眼,念道:“我看你也不算小了,没来过这里么?”
这个问题让车瑶很意外。
平安镇的庙宇不算少,而她去上香也最多只是逢年过节希望菩萨安叔身体健康,他们家也可以稍微来一点财运。这姻缘嘛……倒还真没求过。
见她愣愣地不说话,那伙计不知为何笑得欢愉起来,取出一个红色锦囊,凑过去道:“我们这里的姻缘符可准了,你要是看上谁,就求个符送去,保证再硬的汉子以后也会对你死心塌地的。”
“……怎么说的跟人贩子似的。”车瑶显然是不信,却还是指了指他手里的符道,“这个多少钱?”
“一文钱。”
她不禁讶道:“这么便宜?”
伙计摆摆手,又笑道:“这里的姻缘符本来是不收钱的,谁知道后来就有人开始钻空子,连求了几十个回去卖,这才有了个一文钱求符的规矩,归根结底也是希望来求符的人诚信一些,要不多缺德啊。”
车瑶点头悟了一悟,从身上摸了半天才从仅剩不多的盘缠里取出一文钱来,递过去道:“给我一个就好了。”
“好嘞。”
她将那个大红色的姻缘符攥在手里,被人群挤来挤去才好不容易走到大殿正中,仰头注视着对面的观音,却忽然握起了拳。
……所以她还是来求姻缘了。
说起她为何会上这间庙来,倒也并非是脑子一热,一来是想看看七夕的庙会究竟如何,二来……是想看看那个人究竟会不会跟来。
毕竟,她至今还不了解,此人屡次出手相助的动机是什么。
而且……昨天晚上还受伤了不是。
想到这里,她忽然抬起手开始搓揉着头发,一副脑袋都要想爆炸了的模样,没过多久便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她看,满脸惶恐。
因为处在这个位置还是站着的人,只有她;因为大家都在祈祷却在一个人使劲抓脑袋的人,只有她。
她连忙尴尬地笑了笑,双手一并,举着手里的符跪在菩萨面前,怎知脑海里蓦地出现一个黑衣身影,竟是抹也抹不去,猛然回忆起了先前被他一把拉过去的样子,闭着眼睛咬着嘴唇,脸还是止不住地红了。
于是她又开始抓头。
车瑶不记得她是怎么从庙里出来的,只知道她跪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脑子里却是一个愿望都没有想到,随即就被后来的人给挤了出来,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市集之中。
亥时三刻,前来庙会的人们大多散去,沿街也只剩下零星几个人。眼看着天色已晚,明日说不定还要去刑部等待消息,她便径直往客栈走去,边走边打着哈欠,余光却注意到有什么人跟在她的后面,像是刻意要让她注意到似的,连脚步声也没有收敛。
毕竟是大半夜的,她难免会猜测是不是遇见什么坏人,便又佯装着打哈欠,虚着眼睛向后一瞥。
……好小子,居然真的跟来了。
与其说是放心,不如说她现在很是想笑,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而对方也注意到她正向着这边走来,连忙隐蔽了身形,倏地一声便消失不见。
“出来吧。”
车瑶叉着腰站在黑漆漆的巷子外面,见对方半天不动作,又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不然,以他的武功,断不可能被她发现。
她又静待了一会儿,才见邱逸慢吞吞地从巷子里步出,这回倒是没有蒙面,一身黑色长衫也是他平时穿的那一套,淡淡道:“好久不见。”
嗯……昨天晚上之后,的确好久不见。
车瑶的嘴角抽了抽,目光却忽然一转,狡黠笑道:“你是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邱逸微怔,凝视了她片刻,移开眸子道:“不久前。”
这话诚然说的含糊。三天前叫“不久前”,三个时辰前也可以叫“不久前”。
车瑶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握着锦囊转身走了。邱逸踌躇片刻,还是跟在她的后面,有些不经意地注视着她手里的符,忽然道:“你去了庙里?”
“嗯。”她突然停下脚步,抬起一双明净的眸子,一字字道,“因为有想要送的人。”
指的是她手里的姻缘符。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邱逸的眸子微微一紧,但这神色不过是稍纵即逝,转而便是他一向的沉着冷静,“……原来是这样。”
车瑶虚起眼睛注视着他的动作,侧过脸去轻笑了笑,又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
“……”他有些讶然地抬起眼。
“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
“因为他总是蒙着面。”
“……”
她慢悠悠地将这句话说完,心满意足地点了两下头,指着不远处道:“到客栈了,我该回去了。”
邱逸怔了许久才点了两下头,低声回应道:“走好。”
他的神色依然是平静从容的,目光之中也瞧不出什么波澜,只是似乎比以往要更黯淡一些。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车瑶的心中莫名升起了几分失落感,却又有些抓心。
分明在她脑子里盘踞了这么久……却是一句话都不说么?!
真是……
她垂下眼嘟了嘟嘴,将手里的符塞进袖子里,一转头便看见安叔与初菱寻了她来,连小黄也像许久未见她似的嗷嗷叫着冲了过来,在她的鞋子边上蹭来蹭去。
“瑶丫头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安叔紧皱的眉头适才舒展开来,初菱也是急忙在她身上检查来检查去,想着她快到三更才回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望着面前的二人焦急的模样,车瑶笑着摇了摇手,甜甜笑道:“刚才我去庙里啦。”
安叔和初菱都是一脸惊呆了的表情。
“你……你去求签了?”
“没,求了个符来。”
“你要送人?”
“没,暂时不准备送。”
初菱听罢,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来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摸,歪着脑袋道:“咦,没发烧啊。”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啊对了,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石听雨丢了魂似的跑回来了,你是不是打他了?”
车瑶咳了咳,“……没有。”
“噢,好可惜。”初菱甚是惋惜地叹了口气,打着哈欠就拉着她回屋,“走走走回去睡吧,看你不太清醒,今晚我们一起睡。”
“……”
***
第二天。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太过心神不宁,又或者是在担心石家那件案子,车瑶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觉,可她身边的初菱倒是睡的很香,梦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各式菜肴,一副幸福满满的模样。
初菱曾与她提过,当状师什么的太不靠谱,且加上车家这般霉运,要想挣钱实在不容易,还是开个饭馆来的实在,一来收入有了保障,二来日子过得也不会那么惊心动魄。
车瑶觉得她说的有理,可状师这一行是祖传下来的,要追溯的话恐怕说到一百年前也说不完。车恒死的早,她自然得担下这个重任。
一大清早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刚一洗漱完毕便听见安叔在外面敲门,跟着他去了大堂后,才知石叔在拂晓时分就被放了出来,齐平也被押入牢中。谋杀案证据确凿,断不可能再有翻盘的机会。
石叔本就生得瘦小,又没什么营养,在牢里呆了几年看着更加苍老了,一见到车瑶就老泪纵横地拽着她,感激来感激去,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连押金都没要回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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