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醉了之后会喜欢说话,有的人醉了之后会喜欢哭,有的人醉了之后会直接睡觉,还有各种闹腾的人。
而苏禾,皆不在其中。
苏禾一路上都很沉默,谭少山抱着她上车的时候,苏禾身子一斜,脑袋一歪,靠在车窗上,看似无意地与后上车的谭少山拉开了些距离。半阖着眼眸盯着车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谭少山也沉默,苏禾的那些状似无意,实则有心的小动作,他全看在眼里,却不能说什么,一时间出租车内只有跳表的声音,别无其他。
苏禾脑袋靠在车窗上,谭少山怕她撞到,动了动,最终还是将人拥进怀中,让苏禾的脑袋改靠在他肩上。
苏禾还是刚刚那个表情,只不过换了个靠的地方,对她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夏季高温天气,苏禾本然被刚才一阵折腾已经湿热的身子,被车里空调一吹,生出些许冷意。
苏禾没再像从前那样,从拥着她的这副胸膛里汲取温柔。
固然他们还相爱着,可这副胸膛再也温暖不了她了。
路程不远,半个小时不到,的士就把他们送到了楼下。
苏禾下车的时候,几次腿软,差点摔地上。
谭少山好只匆匆付了钱,把苏禾整个抱起,往电梯走去。
苏禾还算配合,没一点挣扎,只是心里感觉什么都没有,平静得不像话,空白得不像话。
等到进了门,谭少山把苏禾放到沙发上,又去给泡了杯醒酒茶,蹲在苏禾面前喂她喝了两口。
基本上,这种待遇,在苏禾与谭少山在一起的过去的七年中,是很少发生的。
谭少山侍候她啊,这难得的场面,要不是身体不听使唤,苏禾很想拿个DV把它录下来。
有那么一刻,苏禾觉得自己喝的不止有点多,还给喝蒙了。
如果不是喝蒙了,为什么她会觉得蹲在她面前的谭少山,看她的眼神充满深情?
深情这种东西,哪里适合他们这种在一起处了七年的人。
或许是谭少山的目光太过灼热了,即使苏禾这个脑子已经喝得不清不楚的人都觉得有些别扭,别开头,苏禾抓抓脑袋乱糟糟的头发。
“我先去洗澡。”
谭少山挑挑眉,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好,你先坐会,我去给你放水。”
幻觉,绝对是幻觉。
坚持认定这是幻觉的苏禾决定自食其力,所以谭少山刚离开没几分钟,她也从沙发上起了身,一路摇摇晃晃地往卧室走去。
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好歹她也摇晃着进了卧室,所以,当谭少山替她放好洗澡水,一回头,看见正扶着浴室门站着的苏禾时,明显愣了一下,但也只有那么一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我自己可以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用,我没什么事,就是腿有些软。”
“那……要有事你就喊我。”
苏禾侧过身,好让谭少山出去,对于他的话,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等到谭少山走出浴室之后,苏禾才吸了口气,扶着门走了进去,然后关上门,落了锁。
谭少山听见那轻脆的落锁声,胸膛中一阵发闷。
他一直以为他的那群兄弟不喜欢苏禾也只是嘴上说说,一直以为苏禾不喜欢他的那群兄弟是苏禾先做的不对。
可是今天……
谭少山卸下对着苏禾时的温和,脸色一片僵硬,下巴收得紧紧的。
今天他感觉自己被谁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打醒了他这么多年的自以为是。
水是谭少山已经放好了,苏禾试了试,温度有些偏高,她喜欢温度低一点的水,所以又把水龙点打开,往里放凉水。
苏禾原本是坐在浴缸边上,手放在浴缸里,不知道怎么的,一晃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到了地上,改成趴在浴缸上的姿势了。
苏禾索性也不管了,就那么坐在地上身子半趴在浴缸上,眼睛直直地盯着浴缸里的水。
盯着盯着眼睛里的雾气就越来越多。
谁说人生不是戏呢,每个人都是戏子,瞧她演得多辛苦。
明明做着很讨厌的事,却还要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眼泪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流,到后来眼泪流得眼睛都看不清了,苏禾抹了一把脸,恨恨地想,人哪,果然是越活越矫情,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这么爱哭。
苏禾先是无声地流泪,接着开始抽泣,到后来已经变成嚎啕大哭了。
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般,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了。
迷蒙的双眼,红红的鼻子头,双唇被她咬得红肿……
苏禾不管不顾地一股脑地只想要哭,不想再去管屋子里另外一个人会有什么想法。
浴缸里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满了,从浴缸边缘慢慢往外溢,本来温度蛮高的热水,此时已经流成了凉水。
站在卧室里的谭少山在苏禾开始嚎啕大器的那一刻就已经听到了,可他什么也没做,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禾这一次哭的可算是痛快,要不是哭到后面哭得自己口干舌躁地,她压根就不想停下来。
等到苏禾的哭声渐歇,没再发出声音之后,谭少山才从抽屉拿了钥匙开门。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如果在平时,苏禾要是锁了门,他绝对不会去碰钥匙的。
人生的尺度,果然会因事而宜。
浴缸里的水还在流着,苏禾因为溢出的水而全身湿透,坐在地上的样子,看上去好不可怜。
谭少山感觉心脏一阵收缩,无声地走到苏禾面前。
“苏禾,对不起。”
沉寂了许久之后,谭少山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他是个从不低头的人。
就像无论现实再怎么样,家里再怎么给他施压,他都从来不觉得爱上苏禾有什么错,跟苏禾在一起有什么错。
但今天,从来不出错的他,似乎哪里做错了。
016 屈从的现实
对不起?
不,苏禾觉得这三个字受之不起。
可又总觉得好像有谁对不起她,是谭少山吗?
苏禾自己也说不清。
就好像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面有这样一句话。
在现实里,我们都像是在那火锅里被涮的丸子,感觉一直有双筷子不停地涮着自己,可到底是谁又说不清。
这个错,怎么说的清呢。
要真错,也是她自己的错。
当初跟谭少山在一起,严格算起来,是她先招惹的人家,是她各种搭讪,各种纠缠,到后来,谭少山终于跟她在一起了,苏禾都还一直觉得那是因为谭少山是对于她的纠缠不厌其烦,为了一决永患,才决定跟她在一起。
到现在,她有些想要放弃了,是不是也很符合游戏规则?
“谭少山,你别这样。”
谭少山跪坐在苏禾面前,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阵,这样的谭少山是苏禾从来没见过的。
这个男人是她深爱的,她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心疼他。
她又怎么舍得他为难,纵使她心里多难受,她也舍不得他有一丝地为难。
“谭少山,我没事,真的,我刚刚就是因为喝了酒有些难受才哭的,跟你没有关系。”
可是谭少山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眼睛不睛放过苏禾任何细微的动作与情绪。
谭少山苏禾自认为虽然了解他,但却从来不懂他。
就像至今都没有弄明白他为何会与她在一起纠缠了这么多年一样。
谭少山的目光中隐隐包含了些什么,苏禾不想去妄加猜测,怕一猜,过去那些骗自己的东西,会面目全非。
谭少山沉默了会才抬起右手,缓缓抚上苏禾的脸,轻柔得像抚着什么至宝一样。
可他说出的话却是一片肃杀,杀苏禾杀得片甲不留。
“苏禾,你想想,你有多久没叫过我哥了?又有多久没有不带姓地叫过我了?”
谭少山的语气就如同他的动作一样,低沉轻柔。
这样的问题,苏禾回答不出,她自己都没有注意过这样的问题。
记得刚认识的那会,她总死皮赖脸地跟着谭少芳,叫他哥。
“哥,我陪你吃饭吧。”
“哥,我陪你看电影吧。”
“哥,我陪你去买衣服吧。”
“哥,咱妹说让你跟我一块吃饭。”
“哥,咱妹说让你跟我一块看电影。”
……
很长一段时间,弄得谭少山班上跟他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见到苏禾就开始捏着嗓子吼,“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他们在一起之后,苏禾还是喜欢叫他哥,偶尔叫他名字,但却从来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
那现在呢?
他们究意出了什么事?
谭少山说的一点都没错,她的确是很久没有叫过他哥了,久到她自己都忘了上一次这么叫他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她觉得自己还能等到谭老太太归西之前?还是在她觉得她与谭少山的爱情坚不可催之前?
可是,不管是什么之前,她与谭少山之间,都已经这样了。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苏禾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哪怕没有父母在自己身后支撑着自己,她仍然觉得幸福,她给自己与谭少山的未来画了个大大的饼,可日子久了,那饼已经变成了薄纸一纸,轻轻一捅变碎成无数碎片。
他们也曾很快乐过,谭少山高兴的时候,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会忍受她的一切二百五似的缺点,会陪她吃饭看电影,会在她看电影看得哭的稀里哗啦时在一旁默默地给她递纸巾。
可惜,这些都过去了。
那样美好的一段光辉岁月。
“苏禾,你是不是很恨我?”
苏禾倒抽一口凉气,良久之后才堪堪开口。
“怎么会,你想太多了。”
“苏禾,我们会结婚的,真的,不用太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婚礼。”
不用太久……
这话真的很诱人,如果是从前,不用太久之前,只要在他与周佳吃家宴之前,她都一定会高兴地跳起来。
苏禾心里叹息一声,为什么她觉昨喝醉酒的人是他,谭少山今天太反常了。
苏禾本来就因为醉酒难受着,这会衣服全湿了,更难受了,为了让谭少山尽管出去,苏禾只好抱住谭少山的脖子,在他耳边安慰。
“好,我相信,我会等你给我一个世纪婚礼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