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被撞上的?肇事司机呢?”
“卡车失控撞过来的,司机已经被带走了,伤到大动脉……”
正说着,护士出来叫着:“谁是苏素玲的家属?苏素玲的家属在不在?”
茹薏和小舅忙应了一声,年轻护士把他们叫道值班室:“病人现在急需要输血,但她是稀有血型,你们家里有谁跟她是一样的吗?”
两人一愣,他们都是再正常不过的A型血,倒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姨是这个血型。
“血库里没有吗?”
护士摇摇头。
“抽我的试试吧。”
一筹莫展时,有人走过来,茹薏回过头,竟然是门口遇到的袁诗诗。
就像沙漠里突然发现了清泉,顾不上那么多,护士直接把人拉走。
茹薏愣在原地,小舅叫了她半天才回过神。
“过去看看。”
此时的云生集团,已经陷入僵局的新闻发布会突然出现了转机。
傅岑川放在台子上的手机跳出一条新闻,他和佳慧相视一笑,佳慧朝他点点头,于是他打开话筒,开始说话:“各位记者朋友,可以看一些自己的手机,看看有没有收到徐氏最新的报道。”
在下面的记者纷纷拿出手机,因为接收的时间快慢,连续不断的“滴滴”声响彻整个大厅。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一百五十位消费者共同起诉徐氏集团,在使用了徐氏最新款的脱毛膏之后皮肤出现大面积的过敏,提出高额的赔偿。
这突如其来的转机让记者们交头接耳,一时间乱了方寸。
角落里傅斯维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他起身回到办公室,拨了电话,那边却没有接。
等他再次回到发布会现场,记者们的注意力已经被一份权威机构发布的报告吸引,专家出具的鉴定中证明徐氏的脱毛膏含有致癌成分,长期使用会对人体带来巨大的危害。
和这份耸人听闻的报告一起出现的,是佳慧上台展示的,来自两千位使用过云生集团赠送的脱毛膏后反馈的调查问卷形成的报告,里面是各位实名制客户的使用心得,脱毛膏效果显著,对皮肤毫无刺激感,除毛效果快而且干净。
现场瞬间闪光灯卡擦卡擦个不停。
“一开始的时候,你们不是问我为什么要亲自出现在这次发布会上?”傅岑川拿起一瓶重新包装过的大瓶装的脱毛膏,展示在镜头前:“五十年前,云生集团依靠一瓶生发液,打开化妆品市场,经过五十年,几代人的打造,终于成为今天的化妆品帝国。今年是云生集团成立五十周年,我们推出这一款纯中药配制的“清夏”脱毛膏,脱毛效果立竿见影,对人体没有任何刺激性,一定能在即将到来的夏季,成为广大女性忠实的朋友!”
松鼠桂鱼(四)
谁能明白谁的深爱,谁能理解谁的离开。
茹薏的大姨最终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全家都很悲痛,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大姐这一辈子,走的时候身边还没有一个人送终,哎……”
大舅当着家里的远房亲戚的面,说得声泪俱下,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被告席上的人,从三个变成两个,对他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不过他这份快乐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个如晴天霹雳的消息破坏。
袁诗诗,也就是那个突然出现在茹薏的生活里,总是很有缘分地在不经意之间碰面的蓝色围巾女孩,手持一份DNA鉴定报告,她的出现让所有苏家的人都意料不到,而她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茹薏也在被吓坏的队伍里,她眼中的大姨,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女人,年轻时曾经是插队的知青,回到城市之后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结婚,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在她去世之后,竟然蹦出一个女儿。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说她们的每一次接触都不是“意外”,也许就能够解释,袁诗诗在第一次见面,在公交车上就开始向她闲聊无意中看到的遗产争夺案,第二次见面,在法院门口的餐厅就透露了她是个私生女要来找寻亲人的经历,还有第三次见面,她身上的血液竟然与大姨的稀有血型相匹配。
她一直出现在他们身边,一直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出来相认,却连一句话都没有机会说。
茹薏头疼,逃离了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医院,回到报社,才刚进去就已经被贾师太骂得狗血淋头:“你知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全市所有的报纸,甚至连八卦周刊都报道了昨天云生集团的好戏,老娘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头版,就这样被你毁了!完全毁了!”
贾司韵抚平自己的胸口,看着一早上堆在办公桌上的别家的报纸,才刚被上头骂回来,逮住了茹薏破口大骂。
茹薏自知理亏,默默地承受着,然后随手扯了张报纸垫着买来的中饭,耳边还是喋喋不休的女声,一夜没怎么休息的她越发地头疼。
“云生集团第二代掌门人首次……”
报纸硕大的标题已经足以吸引人眼球,但茹薏眼神落到那张照片上时,才真的是久久移不开眼。
那眉眼,那张脸。
云生集团掌门人,傅岑川。
茹薏打包的鱼香肉丝饭盒一歪,漏出浓浓的酱汁,就这样印在报纸头版的那半张脸上。
直到酱汁慢慢渗透完整张报纸,茹薏才回过神来。
“再给我一个头版。”茹薏再扯出一张报纸,还是那张脸,不过换了一个角度,“我会给你一份独家。”
贾司韵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手一摆扭着身子甩门而去,只当她是被骂昏头了疯言疯语。
茹薏就着剩下的酱汁草草吃完中饭,对着手机屏幕,犹豫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
而从茹薏出院之后,傅岑川也没有跟她联系过。
整个下午茹薏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却总是心神不宁,她一直暗示自己,是因为在医院闹腾了太久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导致手头的工作没能按时完成。
贾师太几次过来敲她的门催稿,都被她捂着耳朵表示抗议,最后的结果,就是她一直加班到深夜,稿子过了几遍终于通过了,才走的。
期间她强行关闭了手机,让自己关在小黑屋里,等到出了报社重新打开,弹出一串的未接电话。
主要都是家人,没有他的来电。
虽然告诉自己,并不是在等他的电话,却还是忍不住看了好几遍,最后的结果,确实是没有。
冷风渐渐变得柔和,即使是在夜晚,也没有凛冽的痛感。
茹薏坐在空荡荡的公车上,又想起曾经为她投了两枚硬币的袁诗诗。
这一个遗产纠纷,已经搞得家庭破裂,现在又给她送来一个表妹,也可能是表姐。
拉开一点窗,透过一点风。
不知道医院那边闹成什么样了,她一个女孩子能不能应付。
虽然是这么想,茹薏却没打算要过去。
就像当时她心里的感觉,对这个人,她亲近不起来。
回到小区,已经有人在楼下等着她了。
只一件深蓝色毛衣,看上去还是略显单薄。
茹薏从他身边经过,佯装没看到他,被他叫住,才假装发现:“原来是傅总裁,失敬。”
“生气了?”
她在报社工作,知道这样重磅的消息是迟早的事。
以他对她的了解,也许她会生气,但会不会到不再理睬他的程度,他只能碰碰运气。
从傍晚等到现在,终于看到一个精神状态不那么好的人回来了。
她开门,他跟在身后。
她回转挡在门口,似笑非笑:“理由。”
傅岑川单手撑在门框,倚着身体:“理由?”
“是的,理由。”她点头,“厨师?掌门人?我该让谁进来?”
他竟然笑起来,伸手抚过她脸颊,身体凑近,鼻息缭绕,“厨师,是你一个人的。”
茹薏按下他的掌心,拉开鞋柜丢给他一双拖鞋,脱掉风衣,贴身的毛衣显出纤细的线条。
才走了两步,门关上,被他从身后环住。
“家里有酒吗?”
茹薏用手去掰扣在腰上的手,才发现自己白有一身力气,在他面前半点都使不出来。
他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似乎是在坚持着等一个肯定的答案:“陪我聊会天。”
“好。”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爷爷说她是一名芭蕾舞舞者。”
茹薏把吊柜里放了蛮久都没有动过的红酒拿出来,两个高脚杯,每一盏都在三分之一的位置,盘腿坐在垫高的阳台上,靠着墙,望着远处高高低低的灯火,第一次作为聆听着,听他说着自己最真实的故事。
“爷爷倾其一生的精力打造了云生集团,却没有把夫人和儿子留在身边。我的奶奶在三十年前去了新西兰,一直到爷爷去世她出现在葬礼上,我们才知道他们当时就已经协议离婚。我的父亲从小被爷爷逼着学管理的课程,整个云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在他二十四岁那年,去伦敦出差,家里准备着他一回来就跟未婚妻符家小姐订婚,没有想到的是,他在伦敦和我母亲一见钟情,然后就消失了,没有跟着公司的人回来。”
茹薏给他空了的杯子继续倒上酒,自己扯了条大围巾包得严严实实。
“那两年,我爷爷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去找他都没有消息,期间被气得生了一场大病,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我父亲也还是没有回来。两年后,在我爷爷病好了打算放手不再去管的时候,我父亲带着我回来了。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一点记忆,父亲白天都跟着爷爷一起出门,晚上回家的时候只会过来看一看我,然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爷爷还以为他已经想通了要接手公司,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把事情移交给他,然后是某一天新闻里报道了伦敦一家有名的剧院发生火灾,第二天,我父亲就又消失了。”
傅岑川一口饮尽,自己给自己又倒了满满一杯,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喝了一整瓶。
茹薏拿起旁边的一瓶,继续给自己倒上。
“我是爷爷带大的,从我懂事起,家里人很少会提到我父亲的名字,爷爷把对父亲的期望转移到我身上,只是我是个喜欢四处漂泊的人,在爷爷去世前,从没有想过要接手集团,直到两年前收到他老人家病危的通知,我连夜坐飞机赶回来,这是他临终的遗愿。”
从茹薏的阳台望过去,能看到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