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薏心中一动,看了一眼佳慧,却故意说道:“想又怎么样,现在连人都见不着,我又能做什么。”
佳慧却是一笑,车缓缓地又向前开去:“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他不记得你,却还是记得我的,接下去要做的,我们需要赶紧计划。”
别墅区已经完全离开视线,在远远的山后,茹薏偏过脸颊,对从佳慧提了要求:“你先帮我一个忙吧。”
“说吧,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城郊傍着湖边一家小小的私房菜馆,袁诗诗倚在栏杆上,对这位两年来都没有音讯的妹妹,说不上友好地问道。
两年前,在家里最需要的时候,茹薏不辞而别,一走就是两年。
袁诗诗手上那笔钱已经盘下这个小店,官司打了两年,她预先把钱先花了,又赚了,就算最后财产又被强制执行收了回去,她也可以不再借助那笔钱,也能拥有自己的生意。
“借个大厨用用,教我做道菜吧。”
“呵,你倒是惬意,还没回家吧?家里本就乱得一团糟,你那小家就更不用说了,最后一次跟他们见面的时候,看那样子说不定又要过不下去了。”袁诗诗用胳膊撞了撞她,“你就这么没良心,好歹是你父母。”
“说这么多有什么意思。”茹薏有些烦躁,“你到底肯不肯帮?”
“两年不见,还是这个臭脾气,傲什么。”袁诗诗毕竟自己做了老板,圆滑世故是避免不了的,如果是以前,难保会跟茹薏杠上,现在毕竟又是一条战线的人,骨子里浓于水的血缘关系还是作祟了,“你不是完全不下厨的吗,想学什么?想从哪学起?”
茹薏终于露出一点点舒心的笑了,“马兰香干,应该难不到哪里去吧。”
马兰香干(七)
是你上错车?还是我下错了站?
“我脑中会突然记起一串数字,一开始想不明白是什么,把它当做电话号码拨出去,电话是通的。”
“噢?那边接了吗?是谁?”
傅岑川望着窗外,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的确是不知道;当然他也很想知道,“符雅;这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不需要瞒着我。”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个晚上都没有出来;就这么对着绒布盒子发呆;还有那一串号码,按了前面几位;到最后那个总是迟迟按不下去。
他身边的人,梅蔓、斯维;甚至是忠叔、符雅和佳慧,能感觉得到他们对自己身体的担心,除此之外,到了最近,他还感觉到了些许不同。梅蔓对于订婚的急切和不安,斯维对于公司情况的遮掩,符雅对自己病情的保留,佳慧对逝去的爷爷闭口不谈,就连忠叔,在回答他每一个问题之前,都是经过再三思量,才简单地回答,看得出的谨慎。
这一定是不正常的,尽管可能还是和往常一样,问不出结果。
符雅望着傅岑川顶着的一双黑眼圈,强按住冲动,还是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毕竟在你的记忆里,有四年是空白的,要说所有你经历过的事短时间内全都记起来,是不现实的,也完全没有必要。潜意识里其实你会有零碎的记忆,也会有清晰而完整的某个故事情节,如果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你自然不需要去记,便会像本能那样蹦出来,而那些记不起来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们不重要。”
傅岑川再次陷入沉思,似乎是接受了这样的解释,却又还是对解释不了的情节充满疑惑:“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朝着符雅期待地望去,“如果你知道实情,请不要瞒着我。”
符雅有些忐忑,大概已经猜到是什么,却又不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只好装作糊涂:“好,你说说看。”
“我有一个保险柜。”
他一说,符雅心跳变得快起来,好在对方已经闭上眼睛。
“嗯。”
“在我还存在的记忆里,我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保险柜,更不记得当初是用来锁什么的。但是在我醒来第一眼看到它,只试了一次,密码就是对的。”傅岑川睁开眼睛,眼神没有那么锐利,有一些落寞,“如果按你说的,这已经成了我的本能,也就是说,这件东西,对我非常重要。”
他停下来,用眼神询问她,到这一步,他说的对不对。
符雅心中倒吸一口气,点点头:“是,你接着说吧。”
“既然这样,保险柜里的东西,也一定很重要。”傅岑川又闭上双眼,他第一次打开柜子,看到那个静静躺在黑暗中的盒子,第一反应是戒指,应该不是给梅蔓的订婚戒指,就在他想要去记起有可能是给谁的时候,突然觉得头疼欲裂,匆匆锁起只能作罢。“我没有想到,保险柜里面那个盒子,居然装着——”
他突然睁开的双眼,视线直落在符雅脸上,看得符雅一惊,嘴上喃喃地小声问:“是……装着是什么?”
她知道的,其实她是知道的,两年来她最害怕听到的,最后还是从傅岑川口中说了出来:“是一枚子弹。”
符雅怔怔地望着他,看他无奈地凑近道:“符雅,我为什么会把一枚子弹,看得这么珍贵?”
告诉他?
说他曾经跟家里闹翻,跟着志愿小分队深入战区,在炮火中救了一个女人,这枚子弹就是从她身上取出来的。
会把子弹保留到现在,那个女人的重要性,还能解释清楚吗?
难道是要告诉他,他因为家中老人弥留而匆匆回国,而错过和那个女人醒过来的见面,待家族事务处理完之后,花了一年的时间,找到那个女人。
然后再告诉他,他们相爱,他决定求婚,然后那个女人没有拒绝,他曾经一脸幸福地在这个房间说起对婚礼的憧憬,和现在的他判若两人。
哪怕是这些都告诉了他,也还漏掉最重要的一点,他傅岑川的爷爷傅云生,曾经依靠救命恩人家里的祖传秘方一手创建云生集团,临死前心生愧意,留下遗嘱希望他遵守,寻找恩人的后代并回报。
如果故事到这里,她又有什么好瞒着他的,就算告诉他那个女人叫做茹薏,又如何。
一切本是阴差阳错水到渠成,谁想到一天之内急转直下,就连符雅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他车祸做了手术,少了四年的记忆,茹薏失去音讯,云生集团易主。
好,故事到这里,就这么结束,也算是另一种圆满的结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即便是消失后的女主角再次出现,站在他傅岑川的面前,也无法牵扯出那些陈年旧事,为什么故事不能到这里就结局?
连续被叫了三声,符雅才回过神来。
傅岑川不傻,多少已经看出一些端倪。
符雅挣扎不过,正准备缓缓开口,她不打算告诉他全部,但也不想一辈子瞒着他,至少可以告诉他,这枚子弹的来历。
符雅嘴唇微启,正要出声,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符雅姐,我来要人啦。”梅蔓的笑脸让符雅还是选择了闭嘴。
这样就挺好,她不想做那个搅乱一池平静的人。
她笑笑,梅蔓已经径直走到他们面前,挽着自己未婚夫的胳膊,撒娇起来:“说好了今天试菜,都在饭店等了你一小时了,问了忠叔才知道你在这,只好亲自过来接你了。”
傅岑川看着她,又再看一眼符雅,欲言又止。
“我也正好有事。”符雅已经先开口了,起身脱掉白大褂,“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已经被耽搁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那……我改天再来。”傅岑川也不强求,他的改天,也许就是明天。
符雅背对着他,带着笑说:“我忙得很,你还想来就来啊?记得先打电话过来预约吧。”
傅岑川没有回答。
大概是感觉到了这个玩笑出来后,气氛反而有些凝重,梅蔓试图缓解:“符雅姐姐,你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地方还真是隐蔽,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符雅还在洗手,慢慢地洗着,只是笑出声音,没有说话。
“那我们走了,明天我过来。”傅岑川对着背影道:“这就算是预约了。”
符雅没有直接答应,水的声音哗啦啦的。
“就算你想知道以前的事情,也可以问我呀,符雅姐姐和你不常见面,她知道的还不一定有我知道的多呢。”
梅蔓小女孩般甜甜的声音在符雅听来却是警告,她关了水,还是拒绝了:“明天我不在,这样吧,等我有空再联系你。”
傅岑川还想说话,已经被梅蔓拉了出去,“人家符雅姐姐有约会啦,你就不要缠着人家不放了,有什么事要急这一天两天的。”
“约会”二字还是符雅心头一颤,她眼前,梅蔓挽着傅岑川,笑意盈盈。
尽管她从没有见过那个叫做茹薏的女人,但不管是茹薏,还是梅蔓,总归,不会是她。
天气阴沉沉的,傅岑川被梅蔓拖到楼下,在他和梅蔓的车旁边,还停着一辆车。
“等了这么久,你总算是出来了。”
傅岑川确实是意外,倒是梅蔓先喊了出来:“佳慧姐。”
佳慧朝他们点点头,眼神和傅岑川交汇。
“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你了。”在出院之后,傅岑川没有回到公司,对公司很多事也没关心,就连佳慧已经离开公司,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没有重要的事情,我也不会来找你。”佳慧已经走上前,她根本就没有看梅蔓一眼,直接就提出了:“跟我去一个地方。”
在下楼看到从佳慧时,梅蔓就觉得不妙,在她说有重要的事情的时候,那种不高兴变得更强烈,没想到她根本就不是征询,直接就把人拦走了。
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从佳慧,不需要想,他一定会跟她走的。
他们之间像是有一种默契,一种连她都读不出的默契,所以傅岑川也没有丝毫要征求她同意的意思,更没有读出半点抱歉,直接松开她的手,跟着佳慧就上了车。
梅蔓能做的,就是保持微笑,看着他们离开,看着从佳慧回头抱歉地一笑,还有车要开走之前,傅岑川摇下车窗的一句话:“菜你决定就好。”
即便是这样,梅蔓也只是笑盈盈地站在原地,体谅地说一声“好”,在车开走之后,才用握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向车门。
符雅还在办公室里,望着楼下发生的这一切。
从佳慧,你总是自以为是地为他好,这次你又做错了。
“这是……马兰香干?”
一路上佳慧只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