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的淑女风范大异其趣,完全判若两人。
桃花吃完饭就打着饱嗝收拾碗筷。我躺在沙发上看她撸着袖子忙乎,心想,她要是我媳妇儿该有多好,如果边上再有一个抱着卡通碗舔饭粒的小屁孩儿,就越发妙不可言,一家三口就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这么想着,我蓦地瞿然而惊,我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儿老了——据说有一种人在感到自己老迈的时候就会想到结婚……
更让我瞿然而惊的是桃花拿在筷子使劲地敲鱼盆,大声叫道:喂,别架着二郎腿了,过来,跟我一起去厨房涮碗。
我似乎还停留在刚才臆想中一家三口我当老大的幻想里,就拿腔拿调的说:就那几个破碗,你就让我歇会儿吧。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去涮碗多没面子,让孩子看到了我也没威信……
桃花莫名其妙地问:你梦游吧,什么孩子?哪儿冒出来的孩子?
我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心里很是害臊,正要找话遮掩,门外响起一阵门铃声。桃花一边过去开门,一边咬着嘴唇对我翻白眼——这丫头精灵古怪,估计猜出了我刚才说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进来的正是小娟。我从桃花那里得知,这姑娘原籍安徽,是楼下一张姓人家新聘的小保姆,一天做三顿饭,此外还要负责洗衣服、搞卫生等一些琐事,月薪是400元。桃花曾告诉小娟,这个数字远低于北京家政服务行业的平均工资,并鼓动她主动向雇主要求涨薪。但这小娟性子有些内向,推说有这些薪水她已经很满足了,要是在乡下,这还是笔大数目呢;而且她告诉桃花,说她来北京除了挣钱供家里开支外,还有增长自己知识的想法。在小娟单纯的心里,北京毕竟是首都,从沿街窗台上泼一盆洗脚水准能浇翻一大片招摇过市其实不无装逼的知识分子。
这小娟嘴巴甚甜,一进门就逮着桃花喊姐。我看她瞥了我一眼,以为她会管我喊哥的,正张开嘴巴准备回应她,这姑娘脸上一红,却别过头去,帮着桃花收拾碗筷了,害得我嘴里像被塞进一个咸鸭蛋,半天合拢不上。
桃花见了小娟,也忘了找我麻烦,两个人嘻嘻哈哈端着盆盆碗碗去了厨房。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显得格外的冷清。
我在客厅发呆片刻,终于坐不住了,就轻轻的走到厨房门外,偷听她们说话。这个,实在不是我卑鄙猥琐,想偷窥别人的隐私,我不过是想知道她们会不会提到我、如何提到我。一个男人如果想知道自己在女人心目中的含金量,应该相信的不是她们当面对你说的话,而是背后。据说女人多是很虚伪的动物,她可以当面夸你是帅哥,背后却骂你是猪头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伫立在关得严严实实的厨房外门,偷听她们说话。只听桃花说:小娟,我昨天给你的两件旧衣服,咋不见你穿呢?是嫌大了不合身吗?可你现在身子还在扯条,就应该穿宽松些的衣服啊。
小娟说:姐,不是这样的,我是想留给我妹妹穿,她比我好看呢。
桃花沉默半天说:小娟,你长得也好看,单眼皮女生,多灵气啊。
小娟嘻嘻的笑:姐,你这是损我吧,跟你比起来,我整个儿一只丑小鸭。
然后是一阵哗哗的水声,她们说什么有点儿听不清了。看来这姐妹俩并没有提起客厅里那哥们,我不禁有些失望,正要悄悄走开,又听桃花说:小娟,你喜欢乡下还是喜欢城里呢?
小娟似乎没多思索就说道:当然喜欢城里,城里多好啊,我也想成为城里人——行吗我?
桃花似乎在斟酌字眼,过了半天才说:小娟,农村人有地,一年最忙的时间,也就一两个月,其余时间都闲着,虽说缺点儿钱花,可日子还是容易过的吧。
小娟轻轻叹了口气:可我烦那些人没事就东家撞,西家窜,一辈子家长里短的混过来,真没意思。
桃花用一种类似安慰的语气说:小娟,那就找个城里工作的男朋友吧,凭你的条件,应该绰绰有余的。对了,你以后想找个啥样的对象?
小娟似乎害羞了,只听她扭扭捏捏的说:关键是得人好,如果能像姐姐男朋友那样有文化有修养,当然更好了……
她似乎越说越害羞,声音渐渐的低下去,到最后已经宛如蚊鸣,不复可闻了。
“姐姐男朋友”,也就是桃花的男朋友,会是谁呢?小娟应该没见过周峰,难道说的是我?这么想着,我顿时有些来劲,使劲把耳朵贴到门缝上,准备滴水不漏地偷听桃花的下文。
却听桃花卟哧一声笑道:那老灭有狗屁修养啊,再说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听了桃花这番无情无义的话,我顿时心如刀绞。
正在痛不欲生,又听小娟嘻嘻的笑,说:姐,你就骗我吧,我虽然是乡下来的丫头,没啥见识,可你的心思我懂呢,你看他的眼神告诉了我,你是喜欢他的——哦,也许那是爱吧。
桃花笑骂:我呸,你还是小毛孩儿,能懂什么爱呀情啊的。
小娟没再说话,只是嘿嘿的笑。
桃花毕竟狗肚里装不了二两香油,很快就听她压低声音问小娟:喂,小娟,你觉得老灭那家伙怎么样?
听到这里,我不禁傻乐起来。据说人越小就越不会撒谎,又说女人的直觉最为准确,既然小娟能看出桃花是喜欢我的,那么……
正在绝地逢生洋洋得意,那房门冷不丁地被推开,咣的一声,直接把猝不及防的我撞到对面卫生间的墙壁上。我极其痛苦地呻吟一声,抱着头顺墙根蹲了下去。辣块妈妈,轻轻的我来了,重重的我被撞了。
我蹲在地上拼命地揉着额头,却听桃花咦了一声说:老灭,这门刚才不会撞到你了吧?真是的,这工程师真是缺德到家了,当初为什么把门设计成往外推,而不是往里拉呢?
我心想我靠你大爷的,明明是你猛然推门才撞了我,你倒是贼,轻轻巧巧就把责任推到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工程师头上去了——如果你丫是故意赚我,那么这门就是香格里拉,到了你手上也会变成香格外推的。
桃花真他妈会装,又听她不解地问:老灭啊老灭,这门为什么会撞上你呢?难道你正好想进厨房?不会这么巧吧?
我没再搭理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唔了唔,抱着头往自己的卧室蹒跚而行。
后来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里,我问桃花那次推门撞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我故意的,我正和小娟说着话儿,看到毛玻璃上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我就知道是你这混蛋在偷听,所以呢,我就突然推门了——唔,没把你撞到脑震荡还真有点儿可惜了,都怪小女子人单力薄,做不成大买卖。
这场爱情如狼似虎(58)
第二天早上,额头被撞出一个小灯泡的我背着包正要去上班,在客厅里被桃花截住了。我心里顿时一暖,以为丫要给我赔礼道歉呢。
没想到桃花对我的伤处熟视无睹,却说:老灭,跟你说件事儿。
我鼻子里哼了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着急上班呢。
桃花叫了起来:上班你倒是着急了,可是你的衣服却从来不着急洗——我这可不是冤枉你,不信你自己到卫生间去看看,自从洗衣机坏了后,你的衣服泡在盆里都多少天了,发霉了都。
我额上还在隐隐作痛,就冷冷地说:只要你没发霉就行了。
桃花叉着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啊,难道做了娱记腰杆硬了,不将我等草民放在眼里了?
我烦她为这点小事缠夹不清,就有点恼怒地瞪她一眼:得得得,我今天下班就把那盆衣服洗了,省得你上厕所看到我的衣服心猿意马拉不出屎。
说完拔脚就要出门,桃花却一把拽住我的单肩背包。
我猛回头,发现桃花正冲我吹胡子瞪眼睛,但她很快就笑容可掬地说:老灭,是这样的,我想把我们的衣服都交给小娟来洗,咱们每人每月给她100块钱就行了。说实话,我有时也懒得洗衣服,床底下还堆着一堆旧衣服呢——哼,别想鄙视我,都是被你带坏的。
听了这话,我不禁有些犹豫,100块钱虽然不多,但对我这样的上班族来说,多少也是个数字;再说了,洗不洗衣服其实没啥关系,我有时没衣服穿了从脏衣服堆里随便翻出一件照样穿出门,也没见人提啥意见。士为悦己者容,如果不是去相亲,真没必要衣冠楚楚纤尘不染的,我认为。
桃花似乎怕我拒绝,就又说道:小娟今年高考已经考上师专了的,可为了供弟妹上学,她……
我明白了桃花将要说些什么,马上就打断了她的话:行行行,就这么着吧,小娟那姑娘长得挺干净挺漂亮,她洗出来的衣服肯定也会很干净,穿起来也会很精神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跑到门外楼道掀电梯,只听桃花依稀骂道:这狗屎,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从那以后,大约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和桃花的衣服都由小娟来洗,我们分别按月付给她100块钱。乡下的女孩就是勤快能干,出来的活儿一点也不含糊,衣服被她洗得比新买的还要干净。最令我满意的是,小娟还会用米浆水泡洗我的白衬衫。每次穿上她替我洗的衬衫,都能感到领子坚硬笔直,人也精神不少。
每天小娟在楼下雇主家里做完活儿,都会跑到楼上我们家来玩一两个小时。有脏衣服了就洗衣服,没衣服可洗了,她就陪着桃花在客厅里玩牌嬉闹,或者跑到桃花的卧室里窃窃私语。这一点让我有些嫉妒,自打桃花搬来,我还没被允许进入她的卧室呢。有好几次,我腆着脸儿想进去参观参观,都被桃花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她说你一个大男人跑到女孩子的卧室来干什么,不觉得挺居心叵测的吗。
小娟除了会推纸牌“算命”,还非常喜欢看书。我经常发现她缠着桃花要书看。桃花纯粹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