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说完,邀功似的盯着我看。我心里烦得要命,面子上却只得勉强笑了笑。杨晓握起拳头,在我腿上轻轻一捶:人家说半天了,你一个字儿都不肯多说。我看你随你老爸,他也不大爱说话,除了打麻将赢钱会很快地笑一下,平时老是沉着脸儿;至于你妈,倒是特别能说,有演讲的天才哦。
我在心里苦笑不已。老妈是县中的教师,如果没有几分演讲的天才,怎么可能连年被评为特级教师呢。老实说,我身上既有老爸沉闷的一面,也有老妈健谈的一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我可以跟对方联床夜话,口若悬河;在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前,我往往紧闭嘴巴,连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讲……
途径西苑批发市场,杨晓跟我下了车。我正有些奇怪,她笑眯眯的说道:喂,今天我爸我妈都在西苑这边呢,怎么着,你是不是应该买点水果表表心意呀?
我的头皮阵阵发麻,但事已至此,也是无法可想,只得走一步捱一步,到时候见机行事,果断收官就是。随着杨晓穿行在摊档之间,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头鼻子被人牵住的毛驴。
买好水果,杨晓在市场门口叫了一辆暗中载客的摩托车,对我说道:从这过去很近,打车划不来,咱们坐摩的吧。
我手拎水果坐在中间,杨晓先是伸手抱住我腰,后来整个人都贴到我后背上。摩托车飞驰的过程中,大约是杨晓长发飘飘,满脸的幸福状,我都能发现一些路人为之侧目了。可是,我却如坐针毡,心想要是这一幕被桃花看到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杨晓饱满坚挺的胸部抵在背上,却让我如中芒刺,丝毫没有旖旎的念头。摩托车驶进杨晓所住的小区,我才暗中松了口气,如获大赦。
可是,走在楼道上,我的心里又莫名地紧张起来。自己的老爸老妈,无论怎样都容易对付;问题在于,见了杨父杨母,我该如何是好?
面对杨晓,我可以面无表情,甚至流露出反感,但对她的长辈,我总不能也这个德性吧。人家女儿跟我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而且最近又热情招待我爸我妈,我再不识数,也得打起精神表示一番谢意。这倒也罢,最关键的是,杨晓父母肯定明白自己女儿对我的情意,甚至可能掌握了我和杨晓曾经的亲密接触……
这些枝枝节节,让我心乱如麻,步履沉重。瞅一眼手提袋里的葡萄,我不无天真地想:如果擅长法术该有多好,那我现在就可以像菩提老祖那样,晃动身子,变成一颗葡萄,声色不动地藏在葡萄堆里,以便躲过这即将到来的尴尬场面。 … 手机访问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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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爱情如狼似虎(90)
岂知进门之后,气氛相当轻松,根本没有想像中那样如临大敌。
厨房的门子紧紧掩着,却仍然传出叮咣叮咣的锅盆瓢铲声,显然有人在里面忙活午饭。客厅桌子堆着凌乱的麻将牌。靠墙沙发上有两位中年男人在下象棋。一个面对房门,戴着眼镜,是位颇有学者气质的中年人;另一位只把宽厚的后背给我,以及后脑勺上些许花白的头发。老爸!我在心里激动地喊道,旋即掠起微微的酸涩:岁月不饶人,一年多没见老爸,他已华发频添。当初和老梁合伙开饭店,我斥资五十余万,全部是从老爸手里拿的,几乎把他掏空了。饭店亏本倒闭后,老爸虽没有过多抱怨,但打击显然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似乎被毒虫蜇了一下,骤然生痛,朝他们走去的脚步也生生凝住,仿佛流水结成了冰。
那戴眼镜的中年人便是杨晓的爸爸。他眯起眼睛,花了三五秒钟打量我,随即笑呵呵站起来,说道:你们回来了,好,好!咱们马上开饭。
我冲他微笑点头,两个人目光狭路相逢了一小会儿。我很快就移了开去,迎向转过头来的老爸。我皱起眉头说:爸!我妈呢?你们来北京,怎么事前不跟我打个招呼啊?
老爸的一双牛眼睛眨了眨(我发现他的眼皮似乎也有微微的跳动),目光在我身上巡视一遍,没好气地说道:你个小王八蛋,老子来北京也要跟你打招呼?是不是还要去国务院办公厅领批条,啊?
老爸还是这个德性,我向来拿他没辙。惟一不同的是,上学的时候我对他总是畏如狼虎;现在,随着我一天天长大,他一天天老去,在我眼里,他已沦落为纸老虎:少了几分畏惧,多了些许可爱。
这时,杨晓指着我对他爸作了简短的介绍。杨晓他爸走过来伸出右手,颇具热情又不失矜持地说道:欢迎欢迎,杨晓麻烦你的地方太多,我替她说声谢谢。虎父无犬子,你跟你爸爸一样,不简单!对了杨晓,你去厨房帮你妈把菜端出来,今儿个,我要陪这爷儿俩好好喝两杯。
杨晓答应一声,踅进厨房。我对杨晓他爸客气了两句,又问老爸:我妈呢?
老爸忽然咧嘴一笑,朝我后面呶呶嘴。我刚转过身来,就被人紧紧搂在怀里。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老妈。从小学开始,直到在省城念书,甚至出来参加工作,每次回家,老妈都会先给我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我似乎也习惯了她的拥抱,若不这样,反倒觉得异常。可是,现在是在杨晓家,边上又有外人,老妈这种很欧化的亲热方式,真让我有苦说不出,脸上小屁孩子似的发热。
我慌忙挣开老妈的拥抱,却又被她摸着头说道:儿子啊,你想我没有?妈可想死你了!来,别跑,让妈仔细看看——你瘦了,吃得不好吗?
老妈的眼眶似乎有点潮意,估计她是想到我刚刚过去的那一劫了。我勉强一笑,用玩笑的口吻说道:妈,你变胖了,该注意减肥了,否则老爸又要不听话了。
旁边老爸脸上挂不住了,吊起脸说道:不像话!丢人!
我在心里暗乐,老爸有时很怕老妈,他这是提醒我们家丑不可外扬呐。老妈却抢上一步,抓住刚从厨房走出的一位中年妇女的手,使劲晃动,害得人家手端着的菜盘都要洒出菜汁来,我等均暗中捏了一把汗,她却仍然熟视无睹地问道:杨妈妈,我这种体型在北京算不算胖?我儿子说我胖了,这个混账东西,他是开我玩笑吧?
杨晓他妈笑盈盈的把菜放到桌面上,嘴里敷衍我妈,说不胖不胖,苗条着呢;一双眼睛却钉在我身上死死不放。瞧她脸上那越积越厚的笑意,我的心里却越来越是拔凉,难道传说中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便是这样的吗?
这场爱情如狼似虎(91)
郁闷归郁闷,既来之则安之,刚开始我还略嫌拘谨,但很快就放开了。尤其在饭桌上,我这人一向很放得开。打得比方说吧,无论是在钓鱼台国宾馆参加国宴,还是在哪个贫民窟里随喜烛光晚餐,我应该都能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对粮食,一定要珍惜,这是我根深蒂固的原则。
在杨家的饭桌上,我老妈和杨晓母女喝的都是红酒,她们一边吃饭一边叽叽歪歪的探讨美容方面的话题。老妈既爱臭美,又苦于小城出身,尖端的美容知识比较缺乏,因此她在杨晓母女轮流布道的局面下,时而惊愕不信地摇头,时而心领神会地摇头,时而放下筷子,脸上雀雀欲试,大有回去以后依计行事、重整旧日河山的意思。
我和老爸喝的都是高度白酒,父子俩阔别甚久,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彼此推杯换盏,心照不宣。在孩提时代,我就会偷喝老爸的美酒。他知道后也不责怪,反而欣然微笑,似乎儿子很有出息的样子。以后长大了,出门读书和谋生,每次回家老爸都会拉着我陪他喝酒。他总是说:来来来,小鬼,陪你老子喝两杯。俗话说却之不恭,我表面上愁眉苦脸,暗中却对老爸珍藏的美酒垂涎不已。
我们父子俩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颇有几分落草为寇的疏狂。相形之下,杨晓他爸就儒雅得多。他喝的是罐装啤酒,而且心思似乎不在酒上,除了跟我们碰杯才象征性地抿两口,他更多的是对我问这问那。我敏锐地察觉,他这是对我进行变相的考察。为了能像张铁生那样交白卷,我故意出错,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犯些常识性的错误。
老爸是个粗人,肚里没有三两墨水,可是他也发现我表现委实太逊,就皱起眉头训我:你呀你呀,在我可以面前胡吹乱侃,可是在你杨伯父眼皮底下,傻了吧!人家是教授,你小子以后多学着点!
杨晓老爸却摆摆手,微笑说道:现在是信息多元化的时代,一个人拥有丰富的知识没什么了不起,最关键的在于IQ要高——啊,还有EQ,也要高分数——这样才行。
老爸就算知道IQ,未必知道EQ,可是这两个Q先后从杨晓他爸嘴里冒出,老爸似乎想起我大学时沉迷于QQ聊天的往事了,就连连点头:对,对!那个什么QQ的,千万别再玩了。除了交一些不三不四的网友,还能有多大意思啊,完全浪费时间嘛——有这时间,女朋友早就到手了,也不会让你老妈操烂了心!
我闻言大窘,慌忙低头吃菜。本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不想老妈神通广大,居然一心二用,一壁厢是跟杨晓母女探讨美容学,一壁厢是随时留意我们的谈话。听过老头子的话,老妈立即趁火打劫,接过话茬儿数落我:这点你爸说得对,你别不服啊。你这孩子,老是心比天高,游手好闲,挑三拣四——北京这么大,人口上千万,就不信没你看上眼的女孩子。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就说杨晓,多好的……
老妈越来越离谱,我越听越着急,眉头一皱,估计出桌子下老妈双脚所在位置,把自己的脚伸过去踩了一下,示意她能闭嘴最好闭嘴。孰料忙中出错,我这一脚踩的不是老妈,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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