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玥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摇头:“慕尼黑和格陵不一样,是一座上了年纪的城市,适合小师叔古板的性格。我不行,一个星期就会憋疯。”
格拉芙太太意外地皱起眉头:“正好相反,聂未在这里的两年,不知道多挑剔,衣食住行全部不满意。我想着如果你留下,他会为了你也留下。看来我不是称职的说客。”
“怎么可能,他最擅长的就是丢下我。”
“怎么不可能?”格拉芙太太笑着靠在椅背上,“如果说聂未是一个深奥的函数,你就是唯一的变量。”
聂未开完会回到酒店,就看见闻人玥坐在行政套房的客厅里,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会开了三天,他每天回来,她都已经一身酒气倦极而眠,他想教训她两句都没机会,今天倒强撑着等他了。
“一整天跑到哪里去了?”
她眨着眼睛看他:“你一整天跑哪里去了?”
“吃了没有?”
“你吃了没有?”
“怎么不回你的卧室?”
聂未不想和喝醉了的复读机说话。看他换了衣服准备出去,闻人玥赶紧追上:“你还没吃?又去吃餐劵?可不可以出去吃?就我们两个人。”
聂未淡淡道:“你能走直线吗?”
两人便坐车去城市另一头一家久负盛名的餐厅吃意大利菜。侍者和她说话,她完全听不懂。
“他问你要不要开瓶白葡萄酒。”明知第二天还有会议,她忍不住对他道:“我想喝一点,你也喝一点,行不行?”
“好。”说是喝一点,可是两人把一瓶酒都喝完了,大部分进了闻人玥的肚子。
“没有人同意给我做手术,是你争取。作为交换,你留在德国两年。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不是那种事事都要交代的性格。”
“以后有什么事情小师叔都要向我交代呀。”
“好。”
吃完饭出来,她伸出手来,紧紧地挽着他。聂未整个人很平静,但是当她差点冲到街上的时候,拽紧了她:“小心。”
“我今天好开心。”在他怀里,闻人玥喃喃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你的人生还很长,以后还会有很多愉快的事情。”
她也这样绝得:“你今天要看资料吗?”
“不用。”
“那陪我打一会关牌吧,就像和海泽表哥打牌一样,谁输了,刮一下鼻子。”她存心要吧他拉到自己的智商水平,然后用经验打败他,“你要小心,我最近运气很好。”
结果却老是输,她的好运气在聂未面前就是一个渣。聂未偏又惩罚得认真,她怕疼,捂着鼻子,“你下手好重!鼻子要塌掉了!”
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还捏着牌仔细计算。聂未把牌往沙发上一扣:“输了。”
她搓搓掌心:“闭上眼睛。”
这次她却多了个心眼,想去看他手底的牌,手被拨开,他仍闭着眼睛:“别看。”
他不过是故意输给她而已。她没有刮他的鼻子,而是亲了他一下,声音颤抖:“聂未,我爱你。”他猛然地睁开眼睛。她赶紧捂住:“嘘,让我说完。”
“我确定自己十二岁那年就暗恋你了,可是我太笨,又不懂事,很后来很后来才发现,发现之前,又走了很远很远的弯路,走得很累很累,就睡了很久很久。睡醒了,才发现你走得更远了。喂!你能不能暂停一会儿,让我赶上来?”她慢慢地放下手。
他先深深地吸了口气:“当然。阿玥,当然。”
闻人玥猛地抱住了他。扑克牌稀里哗啦都掉到了地上,一张红心2和一张梅花A叠在一块儿。
那天晚上两争相说了很多次的“我爱你”,争先恐后,生怕吃亏。从没有这样渴求过对方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攀上高峰,她用那轻轻软软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聂未的名字:“我好想你。”
事后他们又聊了很多,说起他们小时候都住在金碧庄园,却不认得彼此。“我们一定见过,一定见过。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好熟悉。”
不,他们确实没有见过。他记忆力很好,如果见过,一定记得:“好。见过。”
“那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闻人玥趴在他的胸口问,“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哇,第一次见面就给你看到了全相。”
“不是。”他没有那种爱好。
“怎么能不是呢?”就是!就是!
闻人玥使劲拧他。
聂未抓着她的手:“那时你在老师耳边说了什么?”
有吗?她想,她有和外公说悄悄话?
“我没有送礼物给你。你在老师耳边说了一句话,不记得了?”
闻人玥想了想,摇摇头:“不记得。”
“上船之后我还惦记了很久。”
“是吗?”她傻笑起来:“哎呦,你果然还是爱我的。”
第二天早上聂未非要弄醒她:“别睡了,快起来。”
闻人玥好烦躁:“讨厌你!走开走开,昨天说的话我都收回。”
“乖,起来帮我系领带。”
她打着哈欠站在床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天上有有会飞的海豚,你举着我爬到树上去,抓了一只刚出生的。”系好领带之后又亲了一下,“今天好正式。”
上午的会议他是主席。她跟着读了一遍:“Chair man 。”又问,“你那么冷淡,不爱说话,怎么会叫你做Chair man ,因为你长得帅?”
他觉得好笑:“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你在神经外科领域很厉害?”
他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她一听,眼睛都圆了:“他们怎么知道?”
没想到她当真,果然年纪到了不适合调情:“我开玩笑。”
“我也是呀!”闻人玥笑起来,“只有我知道,以后也只有我知道。”
会议结束之后,主办方又招待所有与会者做一次短途旅行,除了食物难吃,简直好像在天堂。在这里,他们是王子与睡美人,没有其他任何羁绊。他们去了野生动物园,闻人玥对所有动物的耳朵都特别感兴趣,拍了许多照片:“哇,你看,拉耳朵它也不反抗。啊!它舔我!聂未,它舔我!”
连长颈鹿也知道她是甜心。聂未见她高兴,又多留了两天。带她去了著名的新天鹅堡。可是黑洞洞的,即使有浪漫的历史传说,闻人玥也不喜欢:“只适合远观。你在德国两年,没来过?”
“没时间。”他举起相机,“要照相吗?”
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闻人玥把他的脖子勾下来,亲他:“你胳膊那么长,我们一起照。”天鹅堡内,他们一次又一次接吻,直到天黑:“走吧。”
“不走。”
“要回酒店啦。”
“不走。”他非常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很好。”
“真的不走吗?”闻人玥笑嘻嘻地牵着他的手,倒走了几步,“还有更好的。”
晚上也很和谐。
“快来快来。”她站在床上,拿着一条干毛巾直跳,“我给你擦头发。”
“你总是越晚越精神。”
“因为现在是格陵的白天嘛。”擦着擦着,她发现他头顶发旋边有一根白头发,顿时愣住。
“怎么了?”
“有一根白头发,要拔掉吗?”
“不用,它一直在那里。”
“一直?多久?”
“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聂未不以为意,“爹妈都见过,拔了还会长出来。”
“那就留着吧。”闻人玥柔声道:“笑什么呢?小老头!”
“你的第三个注意到这根白头发的人。”
他们的好与坏,美与丑,长与短,深与浅,都要与对方分享。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闻人玥听见他在隔壁房间打电话。她最恨他一大早就这样忙碌,悄悄起床,躲到衣橱里面去。等他进来,看见他进来时,看见床上空余凌乱枕被,伸手悄悄衣橱:“快出来。我们要回家了。”
格陵那边有一名一直排队等待左手移植的伤残人士,现在有了适合的捐赠者,需要他立刻回去准备手术。闻人玥走出衣柜,吃惊道:“捐器官我能理解。但会有人自愿把左手捐出来吗?”
“捐赠者是名死刑犯。”
她打破沙锅问到底:“为了减刑?”
“人体捐献不能涉及任何利益交换。”聂未道,“别问了,你不用知道。”
她还是想不通:“移植别人的手,感觉怪怪的。移植器官至少是在身体里面看不到。一只左手,还是死刑犯的左手,也许那只手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天天都会看到用到,会有心理障碍吧。”
担心得真多:“会做心理复健。”
闻人玥听话地“嗯”了一声,“我马上收拾行李。”
“以后有机会再带你来。”
“下次去澳洲,好不好?”
“好。”
传真机响起,病人的资料传过来了。聂未去拿资料,只扫了一眼病人的名字,眉骨便一跳。
闻人玥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欢乐地一拍手:“幸好我已经把礼物都买了。”
回程的飞机上,他们一直牵着手。她年纪那么小,又刚证实他的宠爱会千秋万代长盛不衰,正是要铆起劲来撒娇,撅着嘴埋怨:“为什么坐飞机嘴巴会好干?”
“喝水。”
“我不要喝水。”
反正是头等舱,其他乘客不会注意。聂未俯身过去亲她,舌头在她嘴唇上舔了一下。
她得陇望蜀:“我额头也好干,鼻子也好干,到处都好干哦。”
“别淘气。”
她果然不淘气了,又凝神屏气地盯着他看,“看什么?”
闻人玥细声细气道:“喂,你后脖子上有七颗芝麻大小的痣。从左到右,好像北斗七星。凡是身上有奇痣的人,都是要做大事的。我身上就没有。”
聂未一边看资料一边回答:“你后腰上有一颗痣,是松果体的形状。”
“真的吗?”她兴奋起来,“下次拍给我看看。”
“我查过了,民政局星期六也办公。”聂未道。“我们下午过去登记。”
既然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当然要结婚。他没那么多花样。可闻人玥有些犹豫不决,“太突然了。出国前还在嘲笑我想嫁给小师叔的念头,回国我们就结婚了。表哥表他们会昏过去的。”
聂未瞥了她一眼,眼神明明白白说是,“你看我是那种会考虑伍见贤贝海泽的承受能力的人吗?”
又来了,他这种长辈气势又来了。
“总共请我吃了一顿饭,逛了一次街,送了一条裙子,一根项链,就哄我和你结婚吗?你都还没有在窗下唱两三个小时的情歌,然后我扔一盆仙人掌下去——”看聂未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