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聂天然有些沮丧,她沿着湖堤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又拐到了马路上,一直走到了双脚发疼,才到了招待所。
走进大门,总是趴在那里睡觉的前台瞟了她一眼,忽然很精神地坐了起来,捋了捋耳旁的头发,冲着她笑了笑。
聂天然有些纳闷,礼貌地点了点头:“今天你值班啊。”
“是啊,”前台应了一声,笑得有些妩媚,“你注意安全,晚上锁好门。”
像是为了配合她说的话,远远地传来一声闷响,旋即哐啷一声,听起来好像玻璃碎了一地,紧接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传了过来。
聂天然吓了一跳,前台却见怪不怪,安慰说:“别怕,那是隔壁,不肯搬走的钉子户,总是被砸窗户。我们这里大体上还是安全的。”
大体上还是安全的!聂天然有点发晕,正想问问小体是怎么个不安全法,身后有个声音阴测测地响了起来:“聂天然,原来你住在这种地方。”
第6章
聂天然回头一看,只见解磊穿着一身格子呢大衣,前襟半敞着,露出里面米色的尖领毛衣和修身的棕色裤,一条浅咖色的羊绒围巾挂在胸前,简直就是真金白银的一个贵公子,就连大堂里晦暗的灯光也被他闪耀得明亮了起来,怪不得刚才那个前台笑得那么好看。
她倏地一下挺直了后背,冷冷地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解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说:“这路又不是你造的,我走到这里来难道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聂天然点了点头:“那就对了,我住哪里也用不着和你汇报。”说着,她旁若无人地朝着楼梯走去。
解磊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使劲一拽,聂天然打了个趔趄,差点就摔进他怀里,她恼了,用力地挣扎了起来:“解磊你松手!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你废话少说,跟我走。”解磊毫不客气地拉着她往外走,聂天然想要摒着,可哪里比得过他的力气,被他拖得踉踉跄跄的。
聂天然尖叫了一声,顺手抓住了旁边的窗帘,那窗帘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扬起了一层灰,还没等解磊拖呢,窗帘架子的一头就掉了下来。眼看着解磊就要把她拖出大堂了,她只好冲着前台求救起来:“救命!快帮我报警,打110,非礼!绑架!”
前台整个人都傻了,哆嗦着拿出了手机,又放了下来,追到两个人的身旁哀求着:“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不行吗?”
解磊气乐了,松开了手,拿出手机翻找了起来,聂天然赶紧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正想逃走,忽然回过味来,着急地问:“你打电话给谁?”
“穆冉。”解磊简洁地回答。
“你……你打给她干什么!”聂天然瞪大了眼睛,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惶急。
“我问问她,什么时候这么不仗义了,把最好的朋友从家里赶出来,住在这种破地方。”解磊的声音很平静,嘴角还微微翘起,好像在说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只是按着号码的手指尖有点发白。
“你敢打!你敢打我就——和你绝交!”聂天然急得脱口而出,她真的不想再麻烦穆冉了,也不想再欠穆冉的人情了,从小到大,穆冉帮了她很多,再这样下去,穆冉就不是她最要好的朋友,而是她的恩人了,她不想失去那种纯粹的友谊。
“绝交?”解磊忽然笑了,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冷,“我们还有交情吗?”
聂天然咬紧了嘴唇,尽量忽略着心底一掠而过的抽搐:“没交情最好,你也少管我的闲事。”
解磊瞟了一眼黑斑点点的墙壁,只觉得一股怒气在胸口燃烧,好半天才说:“可谁让你现在是我的员工?你要是在这种地方被人分尸了,影响酒店的声誉不说,我得赔给你家里多少抚恤金?”
聂天然见他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气得发晕,扑上去就想抢他的手机,解磊敏捷地按了免提,把手机高高举起,他原本就比聂天然高了一个头,长手长脚的,聂天然使劲地跳也够不着,差点整个人都要挂到他的脖子上。
手机通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事?”
不是穆冉,是她的老公舒云逸。聂天然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下,飞快地代替解磊回答:“没……没事。”
电话里有些诡异的沉默,半晌,舒云逸才开了口:“怎么是你?这好像是解总的电话。”
“我找穆冉问件事情。”解磊沉声说。
“她今天有点不舒服,孕吐很厉害,已经睡了。”舒云逸问,“聂天然怎么和你在一起?”
聂天然终于放软了声调,轻声恳求:“别打扰小冉了行吗?她怀孕了经不起折腾。”
解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语声轻快了起来:“不好意思,那就不打扰穆冉了,本来想和她商量一下同学会的事情。”
收了电话,解磊示意聂天然上楼:“走,去收拾一下。”
聂天然试图和他讲道理:“解磊,我过两天租好房子就搬走了,这里只是暂时的……”
解磊皱着眉头问:“你缺钱?酒店开给你的工资不够花?”
聂天然当然不会说她还想着辞职,正卯足了劲攒着违约金,她支吾了两句:“不关你事。”
“你是在找便宜的房子是不是?”解磊忽然笑了笑,“你难道不知道吗?中高层管理人员,可以向酒店申请宿舍。”
聂天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直到搬进这间两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公寓就在离酒店不远的商业中心旁,精装修的,书房、卧室、客厅,外加一个简单的厨房,对于她这样一个单身女子来说,简直是完美无比。
解磊把她送到以后就走了,中途接了好几个电话,估计是那些美女们来催了。
总裁办的angel送来了钥匙,还陪着她一起收拾了一下,聂天然再三确认,这所公寓的确是酒店的财产,曾经有酒店的高层住过,后来高层搬走了以后就一直空着。
“不过聂经理,到时候要收管理费,从工资里扣,不多,意思一下,五百块一个月。”angel解释着。
这地段要是租的话,这套房子最起码三千以上,五百块的确是意思一下。聂天然挺高兴的,这算是解决了她燃眉之急。
聂天然睡了这几天以来的头一个好觉,第二天起床,阳光明媚,她精神抖擞,深深地觉得,自己的霉运已经到了尽头,接下来该是否极泰来的时候了。
今天周五开例会,酒店全部的中高层管理人员都在三十五层的会议室,很意外的是,解磊今天也在,坐在最上首,一派闲适地靠在椅子上,秦海观坐在他的左下首。
周六就是公历新年,今天晚上是新年的重头戏——“旦”燃青春的主题活动,燃新年灯、点长明火、跨年钟声等等,加上新年晚宴和赠送的客房服务,注定将是个忙碌的夜晚。
大家各自把部门里的情况都汇总了一下,秦海观照例对今年的各项工作进行了总结,又展望了一下明年的形势,正说得激动呢,解磊懒洋洋地开了口:“秦总,明年形势还是纸上谈兵呢,还是聊聊今晚的活动吧。”
秦海观愣了一下,倒是很有风度地问:“大家对今晚的活动还有什么建议?或者发现了什么纰漏?”
在座的中高层人员除了财务部经理是和解磊一起空降过来的,其余的基本都是秦海观一手培养起来的,闻言都有些尴尬,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秦海观足足等了十分钟,这才朝着解磊抱歉地笑了笑:“解总,大家好像都没什么好聊的了。”
解磊的手指头在桌上敲了敲:“何见灯火阑珊,化作青云追月。燃尽旧日,燃来新年,让我们相聚香格大酒店,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点燃长明之灯,祈愿青春,祈愿未来,祈愿幸福。听说,那个长明火种是从灵潜寺取来的?”
解磊念的正是聂天然为这次活动写的广告词。聂天然对这次迎新花了很多心血,她向来不喜欢舶来的节日,比如圣诞,比如复活节,可对新年这个跨旧迎新的节日,却充满了期待,她很希望能做出一个将中西方文化完美结合起来的节日,更想要让这个节日能成为香格大酒店的标志性活动,成为H市一道靓丽的风景。
策划前她查阅了大量的古籍,选定了宝山脚下灵潜寺的一个传说作为切入口。那个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H市是一片汪洋,一天从天上飞来一座山峰,落在了这篇汪洋中,就是宝山。跟着宝山一起来的是一位菩萨,在宝山脚下建了一座灵潜寺修行。汪洋退了以后,这篇土地上渐渐有了人类,但是土地潮湿,人类无法生存,菩萨得知了以后,取来了天火,点燃了灵潜寺旁的一颗松木,瞬间照亮了整片土地,驱散了潮湿和虫豸,人们得以存活了下来。
这次迎新活动,聂天然就针对了H市的中青年人的喜好,结合浪漫、祈福等元素,每个参与者用灵潜寺的长明火种点一盏新年的祈愿灯,用灯火装点整个会场,传递后,在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点燃酒店自备的长明灯。
海报制作得十分唯美,文字策划也呕心沥血,宣传到位,当日的套餐已经被抢售一空,聂天然对此十分满意,这两天一直在检查各项准备工作,希望这个活动能圆满地结束,为自己在香格大酒店的职业生涯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解磊这话一出口,聂天然就觉得有些好笑:“不是灵潜寺的难道还是用酒店的一次性打火机?这个活动的根源就是灵……”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她看到了秦海观有些难看的脸色,还有公关部邱经理尴尬的笑容,她忽然想起来,那天把长明火种迎回来的仪式时,她刚好外出公干。
秦海观轻咳了一声,凑到解磊身旁:“解总,这个事情,我去你办公室解释一下。”
解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都知道了,只怕是纸包不住火,还是摊开来大家一起出出主意,省得到时候太被动。”
秦海观瞟了邱经理一眼,邱经理立刻开口了:“解总,这件事情是我工作不到位,灵潜寺接洽的人不同意我们取长明火,我找了好多人也没见到灵潜寺的主持。”
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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