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靳圣一个星座的,我的生日到了,他的也近了呀,我得为他准备一件礼物。你别急,会带你出去转的。”程诺跟这个小捣蛋协商。
屁屁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松开爪子,往她脚边一蹲。
敲击键盘的声音渐止,程诺吁了口气,双手献哈达一般托着空气,细声细气的说:“靳圣哥哥,这是我写的检查……唔,这把吉他送给你……喜不喜欢?”
“不好不好,听起来低三下四的。”蹙眉,摇头。那个害她吃醋,丧失原则,脑袋白痴的男生,偏偏有着令她深深着迷的倔强、天真、危险的个性——
真的好喜欢!
屁屁有些不耐烦,过来拱她的腿。
她对着屁屁的一双桂圆核粗声粗气:“靳圣!我的生日礼物呢?不交出来你死定了!”
屁屁困惑而紧张,蹲下,一动不动,老实得可怜。
“……不好不好,像土匪打劫。”程诺皱巴着小脸,渐渐发呆。
屁屁实在等得不耐烦,没素质地冲她吠了几声。
“呀,四点钟了。”程诺醒过神,迅速关机,将桌面恢复原状。
又将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设好洗涤程序,这才领屁屁出门。
*****
小区门口,程诺给屁屁出了一道选择题。
“往右呢,是去我学校,小响也该回来了,会有好吃的迷你橙哦。往左呢,是去市民广场,有学步奶娃和你同类。ok,选择吧?”
屁屁仰起头看她,眼睛里只有兴奋。
“对你来说太复杂了。”程诺叹息,“不如抛硬币吧,正面,去学校,反面,去广场。”
她倾向于去学校,月老树洞牵绊着她的心呢……已经到了令她焦躁不安的地步。会有他的留条么?
万一他还在生她的气,是不是托伍思善约他出来见个面?
屁屁发出呜咽声,似在埋怨。作为一只相当聪明的狗,它只知道主人没往它渴望去的方向拐,却看不出主人耍诈。那枚硬币被扔出去三次,头两次都是背面朝上。
某生物闹情绪了,拿屁股对着主人。
“矫情!不乐意就自己回家呆着!”程诺自顾自地往前走。
墨迹片刻,屁屁似乎想通了,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
程诺付的哥车费时,屁屁不等她帮忙开门便从敞着的车窗爬了出去,狗刨式倒也罢了,还一头栽下去,摔得四丫八叉的。
程诺默念这笨狗不是我的,不是我的……的哥笑着将车开走。
“又拿金奖啦,真厉害!” 忠于职守的顾大爷看清来人,笑得亲切。
程诺往窗口一站,故意问:“有我的信吗?”暗地里踢了下屁屁。屁屁立马贴着墙根,往里头蹿。
“嗯……没有。”顾大爷想了想,十分确定。
蒋稻礼正匆匆地往外走,陡然看见屁屁越过“宠物禁止入内”的标牌,蹿进树丛里,大叫:“屁屁,给我回来!”
“妈,这么早就下班啦。”程诺谄媚地笑。
“回家去等我。我有话跟你说。”蒋稻礼攥住女儿的手往外走。
“我想我死党了。看完她们再回去行不行啊?”
“明天看也不迟。”
“我把屁屁叫出来。”
“不需要。你一走,它还能呆得住?”
“它四天没出来溜达了,我答应陪它好好玩玩的。”程诺找借口。
蒋稻礼一眼看穿她那点小心思,既没放在屁屁身上,也没放在死党身上。
“靳圣离开这儿了,你还不知道吧?”她有些忐忑,因为不知道小丫头作何反应。
“他离不离开跟我有什么关系?”程诺一脸无所谓。心底却想他是不住校了还是……?
蒋稻礼将她拉到一旁说话:“他家里来了人,将他弄走了,估计是考零分那事闹得。”
“回北京了?”程诺的小脸在夕阳的打造下,露出触手可及的惶惑。
“回北京倒好了,好像给弄去国外啦。这孩子……太不争气。”蒋稻礼觉得女儿早点断了杂念比什么都强。
程诺僵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蒋稻礼去握女儿的手:“回家吧。”
程诺挣开她,拔脚往校园里跑。
蒋稻礼叹了口气,长痛不如短痛,是时候面对真正的危机了。
校门口出现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正是约蒋稻礼见面的苗律师。
“你好,我们外边谈。”蒋稻礼打起精神,朝她走去。
***
树洞里除了几片枯叶,什么都没留下。
怎么会这样?!
绝望像夏季的雷雨,倾盆泄下,瞬间淹没程诺所有的希望。
三分钟后,瞿苒的办公室被砰的推开。
“干妈,帮我定一张去北京的机票可以吗?”程诺气喘吁吁地说,几乎是扑到她面前,火烧眉毛般的急切。
瞿苒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将程诺拉进怀里轻轻拍她后背。“忘了靳圣吧,他不配你对他那么好。而且你们都还这么小,别……”
“不!干妈,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我要见他,就算分手他也该给我个明确的答复,而不是一走了之!”
“你见不到他的。他……”
“他一定还在北京,不可能这么快就出国了!干妈,求你了!”程诺的眸子里水光一片。
“程程,来,喝杯水。”瞿苒硬将女孩摁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装了水的纸杯递至她唇边。“他不在北京,这点我可以肯定,但具体在国外还是国内哪个地方我也不清楚,我大哥的脾气……靳圣跟你提过我们家的情况吗?”
程诺点点头:“知道一些;靳圣来这里读书是因为他爸给他找了个后妈。”
瞿苒双眉微蹙:“我们家不是人呆的地儿,这么说吧,如果当年我不果断离家出走,结局恐怕跟靳圣的妈妈一样,成为一个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政治婚姻?我不懂。”程诺隐隐感觉那是一种被动的与幸福背道而驰的生活方式。
“作为一个家教严苛的**,靳圣不可能有自己的选择,无论哪方面。他的离开,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坏事。你的生命应该是自由而奔放的,就像窗外那些树,不受任何藤蔓束缚,向着阳光,茁壮成长。”瞿苒怜惜地看着神情落寞的女孩。对不起了,丫头。
“靳圣的爸爸不是在国防大学当门卫么?”程诺毕竟年少,料不到靳圣会故意贬低自己的父亲。
“共和国的门卫,指挥三军的那种。”瞿苒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我真佩服靳圣的妈妈,跟我大哥这么刻板的人居然过了十几年。换做我,早疯了。”
“我要见靳圣,我必须见他!”程诺揉捏着左手无名指,机械地说。
“傻丫头,你和他没有未来的。忘了他吧。”
程诺霍地站起,冲出了办公室。
都是傻孩子。瞿苒没去追她,只默默地拉开抽屉。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首诗:
你是一座孤傲的岛
拒绝一切坐标
我是一只透明的鸟
痴痴地将你环绕
古往今来的人都知道
相思是种不治之症
根本就是自寻烦恼
而我觉得挺好
无缘开始
无缘结束
既然注定爱上
又何妨痴痴地
将你环绕
——靳圣
24祸不单行
“他没来找过我。我也是昨天刚知道这事。”伍思善被程诺苍白的脸色吓到,虽然知道死党最近情绪一直不怎么好,但今天却严重得多,竟似有了崩溃的迹象。
“那个……小响还没回来,这么久,不知道她爸的身体好些没有?”急切中,伍思善只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没办法找到他,我找不到他……我该怎么办?”程诺死死掐着好友的胳膊,仿佛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橙子,别这样,事情也许没那么糟,他没给你留言多半是因为走得太匆忙。过阵子他会主动跟你联系的。”
程诺颓然松开手,缓缓摇头,往后退去。“善善,不会的,他是不要我了,我伤了他的心,他不要我了……”指甲嵌入掌心,很痛,但抵不上体内蔓延的剧痛。
她自己也不曾预料,会对靳圣沉陷至此,失去他的感觉竟像死亡一般,令人恐惧。
屁屁似察觉到主人的异样,很有灵性地挨近她,脑袋轻蹭她的腿。
“我回家了,善善,感觉好累。明天见。”
“我送你回去。”伍思善不放心。
“不了,我妈在传达室等我呢。”
在伍思善担忧的目光中,程诺耷拉着脑袋一步步走远。
****
顾大爷看出小姑娘情绪不对,再三提醒她务必等蒋老师回来一道走,因为蒋老师留过话,倘若她女儿出来了,先留她在传达室坐一坐。
“我自己打车回去,麻烦你跟我妈说一下。”程诺眸光涣散,向顾大爷挥挥手,兀自出了校门。
*****
高空里传来飞机的轰鸣声,程诺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广袤的天宇下,那架飞机小得像只有巴掌大。若有人从飞机上往下看到她,她又该多么渺小,渺小得可怜呢……
孤独如潮水向她袭来,涤尽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此刻,整个世界只剩下暗淡无华。
一路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竟是走了反方向,离家越来越远。
屁屁默默的跟在她脚边,偶尔挤她一下,似在提醒她别走出人行道。
横在前方的一条马路正在开挖隧道,地面泥泞,橙色的警戒桩一路排开,横亘在眼前,屁屁停下,程诺却恍若未觉,直愣愣地走过去,一直往前,仿佛根本没看见警戒桩,也不知那是做什么用的。
屁屁吠了一声提醒主人,却眼见着她一个踉跄,朝前跌去。
*****
程诺狼狈地爬起来,头发凌乱地披散开,额头上肿起一个包,一跳一跳地刺痛,鲜血缓慢地从她的鼻子里流出来,黏糊糊地淌过她的唇。掌心也破了,沾满灰尘和砂砾……她一步步往前挪动双脚,每挪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四分五裂,会碎掉吗?好像已经散了架,这样是不是可以把靳圣吓回来,不顾一切地找她,将七零八落的她再拼凑成一个完好的整体?
她听见屁屁的咆哮声,却反应不过来那意味着什么,依旧在想靳圣去了哪里?她怎么才能找到他?
咦,这是哪儿?为何如此陌生?她看了眼脚下绊倒自己的管线,以及泥泞的路面,人行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