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遵照主公的意思办的,来日主公凯旋,夫人一问便知。”他这番话把刘枫抬了出来,将拙于言辞的明月堵得死死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最为圆滑的彭万胜出来打圆场,胖老头一如既往,还是那副弥勒模样,还没说话自个儿先笑个不停。他腆着肚子晃悠到中央,嘻嘻哈哈地笑道:“哎呀呀,我说诸位,至于嘛?啊?如今呐,强敌当前,大战将至,正该团结一心,共抗外敌才是,咱们自个儿怎么能闹得不愉快呢?大家共事一主,有话儿,咱坐下来慢慢说嘛。”
他笑着对明月拱了拱手:“夫人,叫我说呢,武参赞虽说拿了王副营主,可也没定他的罪呀,更没有处置他,值此危急时刻,只要是有嫌疑的人,也确实不便再领军作战了。武参赞这么做,想必也是非常之时的非常之举,来日主公归来,自然会对王副营主秉公决断,夫人您说我说的对么?”
他转身又对武破虏行了一礼:“武参赞既有卧龙令在手,所做的一切,想必都是主公授意的,我等身为臣属,自当无有不从才是。方才这位…这位…程兵士,言语间确实有所冒犯,可念他年轻不懂事,我看您也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咱们还是先议一议保民退敌的大事为上,您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滑头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给了双方老大一个台阶。照理说,武破虏就该一脚踏上去,将此事轻轻揭过,既卖了彭万胜的好,同时也保全了小夫人的颜面,大家皆大欢喜。
可武破虏却似哪根筋搭错了一般,冷着脸道:“卧龙令乃是主公亲赐于我,代表的是主公的威严,抗令不遵,就是对主公不敬,岂可等闲置之?主公佩刀更是主上的恩德,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擅拿擅用的?”
他亲自挥手命道:“左右听令,将此人给我拿下!”
兵士们再无犹豫,将方在的动作,又在程平安身上重演了一遍。直到被拖下堂去,程平安始终一言不发,也不挣扎,只是瞪大了双眼,目光炯炯,似要喷出火来。
铃儿伸手阻拦,却被一把推倒在地。明月又急又怒,素手一指:“武参赞!你……”
话没说完,武破虏一拂袍袖,蛮横打断道:“夫人!您身为主母,身份贵重,军旅琐事自有我等为主公分忧,我看您还是少过问为好!”他这话说得一点儿而不带客气的,言下之意更是清清楚楚:男人的事儿,女人少掺和!也无权掺和!
老实巴交的明月被气得眼泪直打转,身后的姜霓裳赶紧将她拽了回去,低声安慰起来。
这一下犯了众怒,不少人直接站了起来,座椅挪动的嘎嘎声此起彼伏。彭万胜也惊呆了,他傻站了半晌,一甩袖子,“唉!这…这…这叫什么事儿啊!”却也只得颓然而返。
武破虏冷目如电,睥睨四顾,骇人的目光逼着他们一个接一个重新坐下。他冷笑一声,负手转身便欲回座,忽听背后传来铃儿森森然的声音:“武参赞,你好威风!”
武破虏停步回头,眼中已迸出冰冷的杀机,“缺管教的丫头!帅府竟有你这等无礼的丫鬟,哼哼……”
“我才不是丫鬟!”铃儿一把抹去泪,腰肢一挺,大声道:“本姑娘今天站在这里,是作为岭南周家的特使!”她碎咬银牙,一字字道:“你的卧龙令,管不了我!”
饶是武破虏深沉多智,这下也是傻眼了,她居然是岭南周家的人?那倒是没说错啊,卧龙令就是再权威,却也管不了红巾军以外的人。这个小丫头,有点儿意思!
他目露欣赏之色,改颜笑道:“哦?原来是周家来的贵客,失敬失敬,来人呐,赐座!上茶!”
左右立刻加了一张椅子,紧挨着小夫人的位子摆好。铃儿恶狠狠瞪他一眼,整了整衣裙,坦然坐了下来。
这番变故,众人尽皆变色,就连一贯将院长大人奉若神明的学员们,也不禁暗自腹诽,因为他这件事儿,确实办得不清不楚,更在夫人面前作威作福,这已触及了他们的底线。
武破虏重新翘起了二郎腿,目光扫了一遍,笑了笑说道:“诸君,可是认为武某处事鲁莽了么?”
无人应声,道道目光却像箭雨般射向他,武破虏啧啧摇头,自顾自地笑道:“好吧,大敌当前,为求同心,武某破例向大家解释一回。侦查取证的细节,这涉及到细雨堂机密,我不能讲,又或者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此案是主公亲自过问的。”
众人听闻此言,尽皆动容,又听他继续说道:“我所知道的是,我们内部确实出了内奸,他泄露了主公的真实身份,因此引来了狄军的征讨,他更将‘移民就船’的撤退计划也一并卖了出去,使狄军得知我后方空虚,这才有胆子进山围剿,以至有了今日的危局。”
想到内奸带来的巨大破坏,以及眼前的危险形势,众怒渐渐平息下来,开始认真地思考,王某若真是内奸,那武破虏确实没有做错,只是他对待夫人的态度……
武破虏仿佛猜出了众人的想法,他转向明月拱了拱手,“适才属下多有失礼,夫人莫怪,实在是主公严令,命我抵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以雷霆手段铲除内奸……情非得已啊,武某谢罪了。”说罢,他又是深深一鞠。
礼毕,他直起腰干,将目光转向众人,正色道:“至于如何确定,这个人就是王五仓,其实武某也不知道。实情是这样的,武某在赶来的途中,无法收到飞鸽,因此主公派了信使快马追赶,直到前日才将密令送抵我手。据使者禀告,这是刚刚查获的情报,因为事急,主公甚至不及誊写一边,直接就将竹信原件当做密令发了给我,并严令让我据此抓捕内奸。”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条,临空挥了挥,却又塞回了怀里,虽只一瞬间,可红巾军的高层们还是认了出来,正是风雨阁惯用的纸卷式样。
武破虏拍了拍放纸卷的位置,说道:“根据风雨阁的惯例,密令没有言明王五仓三个字,可却将这个名字,藏在一首诗里……”他顿了顿,提高声音说道:“这首诗,我是不便透露给大家的,可我敢明白无误的告诉大家,说的,就是王五仓!”
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武破虏面不改色,“你们有怀疑,可以,要到主公那里去告我,也行,武某行得正,坐得直,依令而行,问心无愧。至于今日究竟孰是孰非,日后自有主公明察公断,我看各位就不必费心了。”
他语气一变:“但是,我接下来的命令,你们要不折不扣的执行,因为此战事关十多万民众的生死,更决定了我红巾军的成败!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若敢阳奉阴违,虚应其事,我是绝不会手软的,有主公卧龙令在手,也没有甚么事是我不敢做的。——诸位,可听明白了么?”
他这几句话虽然依旧严厉,但也说得言辞切切,甚为有理,众人不由暗暗点头。几个大佬用眼神交流一阵,全都点了头,乔方书离座而起,拱手道:“武参赞,你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等皆知厉害,自当听从你的调遣。”他话锋一转:“可是,你得当众保证,在主公归来之前,绝不对王五仓动刑拷问,更不能伤他性命!如若不然,乔某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不错不错,正该如此……”
铃儿忽然插嘴叫道:“还有程平安!你也不能伤了他!”
武破虏饶有兴致地瞧了她一眼,森森一笑:“诸位放心,武某收到的指令,仅仅是抓捕内奸,至于如何惩处,那自当由主公亲自定夺。你们或许不知道,其实我就是想杀他,主公也是不许的。此人辜负了主公的宏恩厚望,倒戈叛主,泄卖军机,几陷我军于死地,实在是罪大恶极。主公恨之入骨……是不会让他痛痛快快离开人世的。”
“只怕到了那时候……”他特意转过脸来,眯着眼睛对铃儿说道:“他的同谋党羽,自然也是难以幸免的!”瞧见铃儿听得浑身发颤,武破虏得意地笑了,笑得很阴森、很邪恶,也很欢畅,似乎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心说:难怪主公最爱戏弄小女孩儿,不试不知道啊,果然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儿。
乔方书不声不响地坐了下去,武若梅却站了起来,说道:“爹爹,内患已除,外忧尚在,请部署御敌之策吧。”
第119章 【无能为力】
武若梅站了起来,说道:“爹爹,内患已除,外忧尚在,请部署御敌之策吧。”
武破虏点头道:“嗯,你先替为父通报一下军情。”
“是!”武若梅欠身答应,柔媚乖巧之极,可转过脸来,登时变了个人,冰姿玉骨,不仅因为她的晶莹美丽与文静高洁,更因为她的冷艳桀骜,那面无喜怒,玉容不动的神情气质,争似一座万年寒冰琢刻的美人冰雕,让人望而却步,莫可逼视。
她环视四座,在场的每个人都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座椅下被悄悄摆上了冰盆,凉气嗖嗖往上冒。
只见她素手轻抬,两根玉簪似的纤指略一交错,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厅门大开,四名兵士推着一张带滚轮的长条方桌进入大厅,正中央固定好。整个桌面是用胶泥塑成的五岭群山军用沙盘,森林、山川、河流、城寨、山洞、陷阱,一应俱全,小到一棵树,大到卧龙岗,无不制作得惟妙惟肖,极尽逼真。
众人眼望沙盘,无不暗自感慨,军师李德禄的这项发明,当真是沙场至宝啊!当然,这究竟是谁发明的,唯有刘枫心里有数。
随着兵士们行礼告退,武若梅翩然走近,袖中摸出一支半尺长的竹管,随着她双手抽拉,竹管节节延伸,变成一支三尺长的竹棒。
她往中间一点,“此处是卧龙岗……”竹棒往北偏出一尺,点在一座山头上,“根据斥候传回的探查报告,就在这个位置,有一股狄军自北而来,规模约在五万上下,兵力构成为两万正规军,三万绿营兵,未发现携带攻城器械的迹象……”竹棒又回到卧龙岗周围,连点三下,“一个时辰前,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军外围游哨与敌斥候遭遇,很遗憾,未能全歼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