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健柏连忙劝道:“更加不妥!如今我们七家联盟,大狄心存顾忌,并不想立刻动手,我们若真杀了公主,大狄没了退路,这仗非打不可!到时候只会便宜鄂尔兰和赵濂,咱们做这冤大头,白白损兵折将半点好处没有,何苦来哉?”
周雨婷也补充道:“刚打过大仗,府库空虚,不克久战,大狄乃是庞然大物,绝非察合津可比,要么不动,一动可是雷霆万钧,我们目前的钱粮武备,兵员战力,都不足以支撑这样的举国之战,也无力与大狄长期周旋,更不用提一旦开战,楚国一整年的民生建设毁于一旦。——殿下!不可不慎呐!”
这样的对话来来往往不知几回,最终还是个死局——杀不得,留不得,更加放不得。
刘枫的两道浓眉皱成了疙瘩,听着听着,只听咔嗒一声响,竟被他捏断了扶手。刘枫猛掷下扶手豁然站起,就在大殿里急躁地踱起步来,边走边怒:“赵濂小儿!忒地歹毒!飞出一个套儿,一王一帝兜得滴溜溜转!——看来我手段还不够狠,打疼了察合津,没能吓住这儿皇帝!摆我一道,找死!”他越说越怒,心里却有些气馁,这次的亏,吃大发了。
群臣望着楚王有一搭没一搭地发怒,心中犯嘀咕:殿下啊,人家赵濂二十四了,您张嘴就是小儿、儿皇帝,殿下您老人家才十八岁,还是虚岁……您才是儿大王呢!
正没奈何,林子馨忽然从后堂疾步出来。她在后-宫久等刘枫不至,眼看一桌饭菜凉透,于是来前殿探看,听见刘枫狂躁烦乱,一副没出息的样儿,不由上了火气,忍不住出来一把拦住他,嗔道:“瞧你急赤白脸什么呀?不老成!——公主车马还在宫门口等着呢,两百多个鸾卫刀枪围着,这叫什么事儿?难看不难看?——赶紧的,先弄进来再说!”
一番话噎得楚王殿下没脾气,咽了口唾沫,呐呐地道:“那要不……先弄进来?”
“常朝阳!殿下有旨,弄进来!——安排到东边儿天青阁住着,叫罗小营主好生看管!——大家接着议,议完赶紧吃饭!你自己不吃,也叫别人饿着?不瞧瞧什么时辰,兵临城下还是怎么的?”林子馨发完一阵雌威,硬邦邦行了一礼自顾自走了。
群臣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像看观音显灵一样看她,满怀钦佩感激的心情目送她转入内堂。尤其是周雨婷,眼睛都直了,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刘枫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已找回了平常心,讪讪道:“你们瞧我,这是急了眼了。——这次咱们吃了暗亏,怨我,一路走的太顺,失了防备心,对景儿就是祸!——雨婷是对的,楚国崛起太猛太急,根基不牢底子薄,眼下最重要的是强基固本,韬晦待时,绝不可轻启战端,自陷泥潭!——两害相权取其轻,受些诋毁也是教训,就依乔方书的章程办——不杀不放,以礼相待!”
瞧见楚王被三言两语扇灭了怒火,群臣既感欣慰,又不免暗讶于馨夫人的影响力。心说她平时温柔似水,一旦发起火来真像炸雷似的,当年这段姻缘可不正是始于一场痛骂?自从生了公主,夫人这脾气是愈发彪悍了。
可是,夫人的品性却是极端正的。自从十六岁上随了大王,虽然深获殊宠,却最是心怀仁善,扶危济贫,一身医道救人无数,只看病患轻重,不问身份贵贱,宫里宫外军民百官,无不宾服钦敬,只是子息上头磋跌,快四年了,至今只有一位公主,实在令人扼腕无奈。
至于刚才这一切,这现象若是发生在大狄或者大华朝堂上,那非得翻了天不可,标标准准地后-宫干政呐!可在楚国却是常事。这与刘枫宠爱林子馨,重用女子为官为将可不相干。这是逐寇军二十多年养成的光荣传统。
想当年,纵横天下的霸王殿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妃赵风华。又如,羽林统领罗三叔,忠武营主杨胜飞,宣威营主霍彪,这一干逐寇老将们都是怕老婆的主儿。如今刘枫瞧见夫人发怒避让三分,群臣非但不惊不怒,反在私下相互打趣:“那才叫对嘛!不愧是霸王殿下的种儿!”
有了宗旨,拘谨死板的奏对僵局变得松缓活泛了。张大虎笑道:“诸位,既然亏是吃定了的,索性从容一些,这事儿须得泡制一篇好文章,把‘不屑屠戮弱女’又‘不甘示弱于敌’的意思点明白,循情执理,不卑不亢,也未必不能取信于人。——臣以为,还是由乔尚书执笔,周尚书润色,凭我大楚国第一才子才女的如花妙笔,这情理曲直可不都有了么?”
这一番话,群臣纷纷附和。乔方书抱拳谦逊,周雨婷俏脸微红,露出一抹矜持的笑,眼眸直往刘枫瞥。
“说的是!那就有劳……”刘枫正说着话,一名鸾卫行礼入殿,禀道:“殿下,那狄戎公主已安顿在天青阁,她请求递个信儿给您,说是万分紧要的。”说着呈上一张折叠好的小纸片。
刘枫接过展开一看,一手娟秀的小楷,只八个字:“万望一晤,为君解烦。”
第207章 【凑一桌牌】
看着纸条上隽秀轻盈的八个字:“万望一晤,为君解烦。”什么意思?刘枫不免心头暗讶,这个鞑靼长公主,她知道我正烦恼?又有何能为我解烦?他把这份疑惑在心头掂掇一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今日先这样,诸位各自回去,方书和雨婷不妨打个腹稿,明日一气呵成把事儿办了。——散会!吃饭!”
群臣齐声告退,接着轰的一声作鸟兽散,各自觅食果腹去也。刘枫还惦记着林子馨生气,心中老大别扭。他对林子馨本就既敬且爱,自从明月不在了,那更是倍加宠爱,视若珍宝,不由紧赶慢赶径回后-宫。
一入宫门,楚王诸事不管,先陪笑脸哄着林子馨吃晚饭,一会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一会满脸正经发誓赌咒,一副死乞白赖的滚刀肉模样,惹得紫菀和宫女们个个掩口偷乐,撑不住时放胆一笑,刘枫也不责怪。
林子馨消了气,反倒后悔自己太过冲动,有心道歉却又拉不下脸,小声嘀咕道:“别怪臣妾当众扫你面子,越是大事越要冷静,大风大浪几翻几覆,不都趟过来了?些许鬼蜮伎俩,吃点亏总是有的,还真能难住你了?你方才这个模样,让人瞧着就心里发慌,还能想出好点子来?”
她边说边夹了几筷葱爆羊肉,亲手卷一张面饼儿,没好气地递过去:“喏!给你赔礼!——愣什么?赶紧吃,还不是心疼你饿着!——你要怪我干政,责我失仪,我也都认,反正医护营的职分也交了,今后我一心带孩子,再不管你的大事便是……再不解气,你便黜了我的夫人位,咱娘俩明儿就搬冷宫住去!”
刘枫早被她说得没脾气,忙不迭接过饼,咬一大口,先赞一声“好吃!”,鼓着腮帮子嘿然道:“你瞧你这人,什么冷宫不冷宫的,才巴掌大点地方,哪里有冷宫?——压根儿没怪你,你也别往心里去,家有贤妻如铮臣,那是福气!天上地下打灯笼,哪里找去呢?——你记着了,往后便是这规矩,我有错,你直说,说对了我就听,自家媳妇数落两句打什么紧?绝没有怪你的理儿。”紧接着又是一车甜言蜜语,哄得林子馨心花怒放,又喜又羞。
仗着局面主动,林子馨趁机说道:“对了,上回你吩咐我的事儿,人已经挑好了,你得空见一见,要是中意,那便收了她们,早些开脸也好早些得子……”
刘枫越听越不对劲,一脸茫然:“开脸?我吩咐你什么……哦,你说那事儿!我也就是一说,你还真上心,人都挑好了?这效率也未免太高了吧!”
林子馨板起面孔,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就你不急!你不晓得臣子们都急成什么样儿了!凡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哪个不是三天两头遣了夫人找我唠叨?探口风的,劝去妒的,荐闺女的,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为了这事,爹爹大前天还专门数落我一通,这已是第七回了!——一个个的,都以为是我卖弄专宠,好妒失德,我…我冤枉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说着眼睛红了,眼瞅着要落泪。
刘枫哑然,心说得了哎,哥是正经人,这可是你逼我的!“好吧,你挑的人呢?我现在就见,这总成了吧!”
林子馨就等他这句话,立刻破涕为笑,轻轻一拍手,顿时走进两个姑娘。
刘枫扭脸一看,其中一个正是林子馨身边儿的小宫女紫菀,小脸涨得通红,又羞又喜又紧张地偷眼看他,目光一触慌忙低下头去,双手攥紧了宫装的衣角,小脚尖呲在地上一点点地磨,模样十分可爱。
果然是她!刘枫一笑不语,转而打量起另一个,约莫双十芳华,却要比紫菀从容得多,模样也俊俏三分,瓜子脸,细腰身,一条素色长裙,裹一件金线滚边浅红比甲,体态十分玲珑,只是脸上铅华不施,眉宇疏淡些,一双眼眸却明亮如星,顾盼间神采流焕,晶莹闪光,显得特别冶艳灵动。眼见刘枫望来,她也似笑非笑地回望,并不害羞,更无胆怯,似乎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林子馨笑道:“紫菀你见过,是我身边的丫头,越小刀你还记得吧,信丰之战时牺牲了,紫菀是他的妹妹,家里没别人了,杜寒玉荐她来我身边,便是这个心思,能跟了你也算终身有靠,烈士英灵想必也会含笑九泉的。”
刘枫本觉得紫菀年纪太小,一听他是烈士遗属,动了动嘴却没说什么,轻轻点了头。紫菀睁大了眼睛盯着,见刘枫点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窃喜手脚都不知怎么放才好。
林子馨指着另一个姑娘道:“她叫红鸾,周家‘凤莺燕鹂’的名声你听过吧,她就是排在第一位的‘凤’!”
她没好气地白了刘枫一眼,“你别这么看我,你不肯娶雨婷妹妹,我也只好这样安周家的心——你别小看她,周家百名宗堂供奉,她的功夫排名第二,不仅粗通文墨,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当年雨婷妹妹女扮男装,还有武若梅的憋嗓变声技法,都是出自她的手笔。”
刘枫微眯双眼,细细打量一番,先向着紫菀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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