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她暗生感激,可谁也不敢声张,因为说的难听点,主公碗里的宵夜,那是大伙儿吃剩下的。
此事终究还是发了,小夫人被主公叫了去。亲兵们闻讯大为惶恐,蜂拥奔至主公驾前,争着替小夫人顶罪,个个儿都说肉是自己偷的,小夫人也挺倔,死活说肉是自己硬塞的。主公听了哈哈大笑,非但两不怪罪,反倒大大夸奖了一番,说小夫人体恤将士心地好,又夸亲兵知恩图报有良心,此举虽未请示,但却办得正合心意。
于是,亲兵吃肉、主公喝汤的规矩就这么定了。
此事传开,全军震动。两位夫人出身微末,可却一般的贤惠善良,主公更是仁厚体下,一家三口深得人心。
当然,这三个月来,只要有刘枫一口吃的,便少不了他乔方书的一份,历来如此。
味道是一样的可口,惟有细微之处略有不同
悄悄偷瞄了一眼,果然!自己碗里的荷包蛋是圆的,而主公碗里的却是个心形的。他不禁暗暗好笑,小女儿家的心思当真有趣,就俩荷包蛋还能捣鼓出不同形状来,真是不服都不行……
刘枫边吃边问:“方书啊,明儿个可有新铺子开张么?”
乔方书赶紧放下碗,几口咽下半条菜叶子,恭声道:“有,明儿个是红袖招开张的日子!您可要去么?”
明月一听,脸噌地涨红,小嘴一撅,一双警惕的眸子直往刘枫瞟。
红袖招,番禺城最红火的勾栏院,让周家整个儿给搬了过来,成了落户卧龙岗的第一家青楼。
刘枫何等机敏,刚要回答,立刻察觉到身周一股淡淡杀气,义正言辞地改口道:“不去!”
明月瞬间收回目光,登时恢复了柔柔怯怯的模样,让对面两人惊叹之余,暗暗松了口气。
关于引入青楼的问题,刘枫也曾几经犹豫,可考虑到卧龙岗七比一的男女比例,以及个位数的老龄化程度,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但身为现代人,严格管理,注重卫生那是必不可少的。
“主公,您吩咐属下整理的《青楼工…作人员从…业规…定》,属下已经办好了,您提出的持证上岗、定期体检、严禁雏妓、自愿原则还有官府备案都加进去了,一会儿给您过目!”
“不急,明儿个你去知会一声,就说我说的,让他们暂缓开业,过完年再开罢。”
乔方书愣了愣,主公对落户的商家历来是优厚有加,从未有过刁难,为何对这青楼……
他斟酌了一会,忍不住问道:“主公,敢问何故推迟?”
刘枫呼呼喝干最后一口面汤,搁下碗说道:“哦,没什么,我怕将士们淘虚了身子,耽误后日出征……”
乔方书点头,“是,属下明……啊!出征!?”
“咣当”明月手里的盘子落在了地上,一圈圈地直打转。
第073章 【斩首行动】
乔方书三口两口扒完了面条,碗一搁便急冲冲地传令去了,出征那么大的事儿,必须要尽早知会各营将领。
“主人……又要打仗了么?”明月的心突突直跳,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语音已有些哽咽。
“是啊,后天走……”刘枫缓步走来,微一抬手,女孩儿便扑进怀里,脑袋紧紧贴在胸膛上。
“你子馨姐姐身子还没恢复,我走之后,你照顾好她,也照顾好自己,好么?”
明月重重点下头,“嗯!主人放心,月儿一定照顾好家里!”隔了一会儿,她低声问道:“这一回…多久回来?”
刘枫略微思索,“顺利的话,刚好回来过年”
明月掰着指头一算,不由心中一酸,上一回才七天,这次却要二十多天,这日子只怕是难熬得很。
小丫头咬了咬嘴唇,猛抬起头,俏脸烧起一片醉人的红云,壮着胆子道:“主人,子馨姐姐病了,今晚……月儿陪你,好么?”
刘枫哑然失笑,可对上明月晶亮的眸子,却又笑不出来,嘴角微微翘起,坏坏地道:“不怕我吃了你么?”
明月一口银牙咬得吱吱响,半晌蹦出四个字:“月儿给你!”
到底给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无论夫君要什么,她全都愿意给。
刘枫感觉那碗汤面的后劲儿开始发作了,从胃里直暖到心窝子。
轻轻刮了下明月的小琼鼻,红巾大帅一脸宠溺地道:“放心吧,主人已经吃饱啦,今晚只抱着你睡,可好?”
“好……”一声低泣,小脑袋再次埋进胸膛,久久不肯出来。
………
十二月初七,集结令下达,点到名的分别是骁骑、奋威、龙牙三营,共计三千一百人。
考虑到之前的教训,这次射声营一千人受命留守,因此除章中奇外,其余主要将领全部出征,甚至包括家中面壁的罗夫人张凤清也收到了刘枫的一纸“赦书”,正面是随军出征的调令,反面则是李德禄的亲笔签名。
入夜时分,卧龙岗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只为了多看一眼即将远行的亲人。
出征的三千人里倒有两千多人是第一次上战场,离愁别绪分外浓重,今夜无人入眠。
这一夜,依依不舍的妻子伏在男人的胸膛上流泪,心事重重的老人絮絮叨叨地给儿子最后的叮嘱,天真可爱的孩子揽着父亲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这一夜,刘枫第一次和两个女孩儿大被同眠,啥都没干,仅仅只是睡觉而已,可谁也没睡着。
※※※※※※※
《卧龙岗志》
十二月初六,辰时,枫帅应盟友清风寨寨主杜寒玉之请,红巾军出征讨伐清风寨叛逆,万余民众夹道欢送,为三千余将士置酒壮行。
十二月十二,未时,大军行至清风寨以北五里处,当道扎寨。
十二月十三,辰时,贼兵五千出寨迎击,两军交锋,酣战半日。贼兵折损过半,溃败,敌闭门不纳,降。己方亡两百余,伤四百余。
……
写到这里,隔壁的帅帐隐隐传来争吵声。
乔方书苦笑着摇了摇头。出征的决定毫无预兆,四营将领措手不及,如今已然打了一场,主公忽然宣布了新的进攻方案,也难怪大伙儿吵吵得不行。
“主公!万万不可呀!那条密道去不得!”
列席旁听的杜寒玉满脸焦急,俏面涨得血红,若不是杨胜飞拽着手臂,她几乎冲上了帅座。
“寒玉并非有意隐瞒密道,可自从奴家从密道逃走后,它就已经暴露了,如今通不通都是两说,即使还在,铁猴子又如何会对寨主府后院的漏洞放任不管?定然有所准备!对!一定会有埋伏!”。
众将闻言尽皆点头,纷纷劝说刘枫放弃“斩首行动”。
“主公三思呐!”罗三叔喊得声嘶力竭。
“主公岂可亲赴险地?末将请命!”吴越戈胸膛擂得山响。
“岂能事事主公亲力亲为,那要我等何用?我兄弟二人愿往!”孔云、霍彪手拉手做豪气万千状。
“呼——噜”武破虏缩在帐角打瞌睡,发出阵阵有节奏的鼾声……
刘枫抬抬手,大伙儿安静下来,说道:“斩首行动势在必行!清风寨如今尚有青壮贼兵万余,虽是乌合之众,可人多势众,又占尽地利,强攻折损必重,此是其一。”
“其二,铁猴子得位不正,手下人心不服,昨日一战,又闭门不纳败兵,军心更是不稳,若能骤而杀之,再立杜大小姐为寨主,我有很大把握可以兵不血刃取下清风寨!”
杜寒玉忍不住再次急道:“可是那条密道……”
刘枫很干脆的接过口去:“那条密道确实有埋伏!”
“啊!?”众人一片惊呼,对他自投罗网的举动大感不解。
“虽是陷阱,却也是个机会!”刘枫顿了顿,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密道出口在寨主府后院,三面皆山,地形狭窄,就算伏兵,那也最多不过两三百人,我率领四十名精锐,佯装中伏被困,我料定那铁猴子以为胜券在握,必然现身,我们便趁这个机会骤而发难,一击杀之!”
刘枫没有说实话,毕竟小纸条的事是秘密,可不能告诉大伙儿,只能故作神秘地表示“我料定如此”,其实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了的,无论是铁头的口供,还是杜寒玉的描述,又或者胡宗纪的说辞,刘枫已经旁敲侧击地摸透了铁猴子的性格——善隐忍,却又爱卖弄!很矛盾的性格,但却是野心家最常见的性格。
昨日一战,那纯粹是为了练兵,让新兵们见见血。
想到练兵,刘枫苦笑,这一战充分暴露了新兵和老兵的巨大差距。
奋威营凡是伍长以上军官皆披铁甲、持铁盾,普通兵士着轻皮甲、持藤牌,统一配备精良的胡人弯刀。
可即便如此,面对五千菜刀木棍的乌合之众,竟然鏖战半日不分胜负,最后刘枫按耐不住了,派出骁骑营两翼冲锋,这才一举击溃敌人。要不是龙牙营精锐顶在最前面,说不定伤亡还会更大。
考虑到新兵们仅仅训练了两个月,刘枫这才勉强接受这个结果。
……
“如果对方埋伏了弓箭……”孔云保持了一贯的谨慎,“清风寨虽然没有成建制的弓箭手,可要凑出两三百张乱七八糟的弓箭还是做得到的。”
“皆着明光铠!配落地铁盾!”
“那好!还是那句话,主公不可亲身犯险,俺去!”吴越戈再次自告奋勇,一身重铠被他拍得哗哗直响。
刘枫摇头,“不可,若非我亲自去,铁猴子是不会露面的!”
他忽然笑了笑,“诸位尽管放心,其实并不危险,为求一击必杀,此战我军精锐尽出,除在座的各位,军师、师父,还有罗家嫂子,全都一起去!各营再推荐几名武艺最高的,凑满四十名高手,还怕他两三百杂兵么?”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阵容强是够强了,可万一败了,队正以上将领一网打尽,红巾军只怕也就玩完了。转念又想,若是刘枫有失,留着这红巾军又有何用?
再看他自信满满,想到主公历来智计百出,算无遗策,又深知他脾气如此,貌似温和,其实却是属倔驴的,但有抉择,便是一锤定音,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争也无益,于是也就不再反对。
众心一念,刘枫开始交代任务细节,以及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变措施,动手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