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想法一在苏意脑海里形成,她立刻否决,不住骂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想他,除非近视加深,否则都跑到国外了还怎么见到他!
她再抬头,那男人已经恢复常态,拉着行李逐步走近。苏意不好明目张胆盯人看,垂下眼眸又偷觑过去,男人已经越过她同走出车站。
“都说你想多了!”苏意皱皱眉自言自语。
——
马六甲的出租车无论车身还是车厢都很老旧,直白点说,有些破破烂烂的。载她的师傅看上去已经上了年纪,灰白的头发,洗得发白的条纹衬衫,大概长年累月开车,晒得皮肤黝黑干皱。苏意不住有些心酸。师傅一路上不怎么说话。车里没开空调,两边车窗全开,和着热气的风呼呼涌进车里。
这是一个摩托车居多的城市,左穿右穿地就从他们车旁飞驰而过,留下一溜的废气,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平日马六甲的商铺很早关门,只有星期五到星期天在鸡场街里有一个开到晚上11点多的夜市。
晚上路不好看清,苏意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车上上了一条挂满灯饰的桥,拐个弯前方的车都堵在一条路上,隔了两三分钟终于驶进去,一直默不作声的师傅终于开口,苏意听了两遍才听懂是让她留意路两旁的旅馆哪一家是她订的那家。
马六甲的民宿十分兴旺,尤其鸡场街附近每隔几步路就是一家特色民宿。苏意订的那家算的上马六甲最大的连锁民宿。老板是马六甲当地的人,几年前去台湾旅行,就在那时候住的民宿认识了当时在民宿工作的老婆,老板回来后创办了一家民宿,后来他老婆为爱也来到马六甲和老板一起合力经营民宿,几年后发展到现在的规模。这事还上了报纸。
这样的爱情引人羡慕,可这样的爱情也从来只能听回来。
民宿招牌不大,苏意几乎把头伸出车外才找到。旅馆下面没人,苏意进不去,按着门上贴着的电话打过去终于有个会说中文的男人,他让她在原地等等,他赶紧回来。
可先回来开门的是一个棕色皮肤的男人,高高瘦瘦的。苏意吃力地和他说了几句,他只让她先进去坐,然后一溜烟地跑了上去。等到电话里的男人回来,已经是十来分钟后的事,高高壮壮的华人脸孔,他看见她,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你订的房间我们的同事卖给别人了。”
——
所谓万事起头难。可苏意觉得她从出发到入住旅馆,中间经历的波折实在太多。
她订的房间卖给别人了,怎么办?
华人脸孔的男人告诉她:“没关系,我先带你去附近另一家旅馆住一晚,明天再回来这边住。”
民宿建在河边,两人从旅馆另一扇门出去,正好就是河边风景。踩上木板砌成的路,听着水浪声,微弱的路灯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形成一圈又一圈漂亮的水纹。
华人脸孔的男人叫阿平,他帮苏意接过行李。苏意正想走,却见他停在原地。
“怎么了?”苏意不解。
阿平回头探了探,说:“还有一个人。”
话音落下,果真有个人从门后走出来。借着灯光和夜色,苏意看去,竟是那个墨镜口罩的男人,原来他也住这间民宿。
一天见三次,苏意觉得这几率比中彩票还难。
她不住冲男人打了个招呼,“我见过你!”
男人有些吃惊,似乎没料到苏意会同他说话。他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指着喉咙比划了下。苏意记得他在来的车上说过一次“sorry”,她条件反射,“你喉咙不舒服是不是?”
他又点点头。
阿平是华人血统,四百年前的祖辈就漂洋过海来到这边生活,所以除了马拉话外他也会讲国语以及看香港电视剧学回来的一点点粤语。
苏意来到马六甲的这天,似乎有庆典,河上除了观光船,还有巡游的花船。
阿平很热情,一边走一边给苏意他们介绍马六甲基本情况。那个裹得密实的男人落在很后头,苏意回头看了眼,正巧他又侧头看河边,来回几次都是这样。苏意心里打了个突:这人还真cool。如果余苒在,她肯定撇着嘴不屑说,“拽个屁呢!”
——
阿平带他们另外入住的民宿和原来订的民宿都是在同一个老板管理下的。不同的是,另外入住的民宿靠近路边,不能看到河景,老实说,苏意有些失落。毕竟她就是冲着河景才订的原来房间。
苏意他们到达时,旅馆底下也有一拨人坐在沙发上等阿平回来帮他们订后天的车票。
搞了一大轮终于到苏意办理入住手续。说来奇怪,苏意填资料的时候,同行的奇怪男人不停凑过来站在她身旁。苏意以为他着急要填资料,想着赶紧写完让他写,可等阿平让他拿护照出来登记的时候,男人拿笔的手顿住,抬头隔着墨镜看她。阿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她。
这什么意思?难道她还会偷看他资料?!
苏意脸一热,心里愤愤然又不好说出来,拎了钥匙赶紧搬行李上房。脱鞋上楼梯的一刹,苏意见到那男人果真开始填资料了。
他什么人?!以为自己是明星?!
苏意撇撇嘴,赶紧上楼,眼不见为净!
作者有话要说:马六甲出租车真心贵,不打表的,直接就是20马币,折算回人民币大概40。但在马六甲,基本是不需要打车,走路或租单车是最明智的选择!景点都十分集中,去远点骑车就好!说好了这文就是纪念我的毕业旅游,大多部分都是流汗与被宰的经历。(ㄒoㄒ)
马六甲
好不容易下榻民宿,已经是十一点以后的事情。连着24小时赶飞机赶汽车几乎不吃不喝,苏意都开始手脚发软。
阿平为了表达歉意,把旅馆事情办好后当起临时导游。那奇怪男人就住在苏意隔壁房间,阿平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回应,最后单独带苏意出去找吃的。
周末晚上的马六甲处在两种极端之中,旅馆附近的巷子除了一家便利店还开着,其他商铺都大门紧闭。沿着巷子直出就是鸡场街的中段,苏意他们来得晚,摆街的小摊小贩陆续收摊。
阿平带苏意去了一家离民宿有些远的小印度餐馆吃快食。有点像披萨的手抓面饼,划开一片片再抹点印度人自制的酱料。老实说,味道一般,不难吃,可也没有阿平说的那样非常好吃。整整一天没东西下肚,苏意只能将就着咽下肚。
“我看你们都从中国来。”阿平吃得少,只喝可乐。
苏意愣了愣,“你们”大概是指她和隔壁房的那个奇怪男人。
原来也是同胞。“我不认识他。”
“可我看他好像挺怕你的。”阿平想起男人的表现,不住轻轻慨叹。
怕她?苏意嗤一声笑,“你想多了。”
回去的路上天下起小雨,雨势不大倒不用介意。阿平带苏意回旅馆时特意绕了路从红屋旁的小路沿河边回去。
河岸两边的酒吧街在这个点依旧兴旺。曾经的殖民地如今依旧保留着当年的建筑特色。小酒屋里幽幽传来邓丽君版本的夜来香。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细唱……”
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在伴着咸咸味道的晚风之下越发清脆明亮,一些坐在河畔边喝酒的外国友人冲苏意他们打了声招呼。
“你们这边节奏还挺慢活的。”苏意感叹,静静地小酌一杯,聊聊天,生活写意从容。
“当然,压力没你们那边大。”阿平举例,好比买房,在马六甲60万马币就能买到连土地所有权的房子。
当苏意羡慕的时候,阿平却说,他不想只留在马来西亚,他想去外面闯一闯,看一看这个世界,他也辞职了,下个星期就过去澳门。
阿平比苏意小,才20岁,却已经出来工作了四五年。不过大概年轻,才有一往直前的冲劲。苏意看着对未来充满期待的阿平,不住想起以前的自己。
人都有惰性,留在一个稳定的生活圈太久,会忘了战斗是什么味道。时间像磨刀石一样,不知不觉把身上的棱角打磨掉。或许早几年,苏意还能说得出那样的话,可如今……
跟着阿平左拐右拐,终于回到旅馆。阿平不在旅馆住,看着苏意进去才离开。苏意回头脱了夹脚拖鞋
上楼,楼梯转角闪过一个人影,速度快得苏意有点眼花。
——
重新安排的房间没有窗,空调大概没清洗干净,吹出来的冷风让苏意这个有轻度鼻炎的人有些难受,不断打喷嚏。药留在黎勿家,她又懒得去医院开,于是自作孽不可活,或许她就这样打喷嚏打到死为止。
晚上阿平介绍的印度餐苏意没吃饱。苏意是习惯吃夜宵的人,肚子没有饱腹感她怎么也睡不着,躺下床明明很累却偏偏睡不着,盯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发呆。民宿房间隔音一般,苏意听到隔壁奇怪男人房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好几次的关门声,虽然轻轻的,可苏意睡不着,这微小的动静就变得明显。
她翻身,轻轻闭眼,试图就此睡去。
“砰——”苏意眉头皱了下。
“啪——”苏意又翻身。
“咚——”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吵,一来二去,苏意终于忍不住。
起身开门,眼睛还没从突然转亮的环境中适应过来,眼缝间又窜过一道身影,像鬼影一样倏地闪回隔壁房里。
苏意揉揉眼,火气正要上来,脚边却蓦地碰到东西,低头,竟是一份火腿蛋面。
隔壁房间的门缝还透着亮光,苏意怔了怔,将冒着腾腾白烟的火腿蛋面端回房里。
民宿的房间简陋,木板铺地,苏意直接坐在地上,在房里小灯的灯光下静静看着那碗不明来历的夜宵。
长长的火腿肠切成几小段,每头割了个十字,下水以后就成了一朵小花形状。鸡蛋是正宗的太阳蛋,外头一圈香脆,筷子一戳中间,浓稠的蛋黄液就会缓缓流出。
苏意拿起筷子,小心夹了口面送进嘴里,腾腾的热气顺着空调的风吹向她的眼睛,熏起了雾气,再夹起第二口面进嘴里,鼻子泛酸,苏意竟然掉了泪。
比起那些印度快食,她的肚子似乎更喜欢这种味道。吃完整碗面,苏意的肚子终于有饱腹感,可这下,她更睡不着。
隔壁房间一下子没了声响,那个奇怪男人好像睡着了,安静得连点呼吸声都没有。
苏意盯住天花板发呆,黑暗中她的头脑、她的思绪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