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一下子没了声响,那个奇怪男人好像睡着了,安静得连点呼吸声都没有。
苏意盯住天花板发呆,黑暗中她的头脑、她的思绪越发清晰。
她的胃不好,有慢性胃炎,大学的时候几乎每年都要因为胃病而去看医生,在黎勿的恐吓下才下决心去照了胃镜,吃医生开的疗程药,胃痛次数少了,可她就养成了少吃多餐的习惯,尤其晚上不吃过宵夜她肯定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吵得黎勿一并睡不着,于是为了能睡个好觉,黎勿每晚都会给她下个面条。
开始的时候因为没材料,黎勿下的面条就真的只有面条,顶多就给她倒点酱油调调味,难吃得不能再难吃。
在苏意强烈要求下,黎勿买了火腿肠,鸡蛋那些常备家里冰箱。
可有了材料,黎勿下面条的技术还是渣渣。鸡蛋都煎焦了,蛋黄又老,面条还是糊的,就只有火腿肠能吃,不过黎勿也敷衍她,直接将火腿去了外包装扔碗里给她吃。
当苏意拿着筷子边吃边不情愿地瞪着他的时候,他就坐在她对面,笑着摸摸她头发说:“乖!下次哥哥再给你煮好吃的。”苏意有一瞬觉得黎勿把她当成他养的狗了。
然后苏意放在饭桌下的脚就会照着他的小腿狠狠飞踹过去。
再后来,黎勿在苏意的训练下,煮面的技能越来越纯熟,面不糊了,蛋不焦了,连火腿肠还会给她变着花样弄成一朵朵小花。然后这又成了他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借口,大言不惭说苏意交了他这个男朋友非常走运,哪个男朋友会天天给女朋友送花。
一旁苏意看着他像猴子一样活蹦乱跳,心里又会吐槽他,“就那几根火腿肠还好意思说是花?”
再后来,当苏意想念那几根火腿肠的晚上,黎勿都在酒吧里度过。她都要忘了那火腿蛋面是什么味道。
黑暗中的苏意,头脑越发清明。她侧身,脸正好对准那堵墙,一墙之隔,睡着的是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人。
行为先于意识,当苏意回过神时,她已经伸手在墙上敲了敲,声音在房里响起回响,轻轻小小的,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失恋又孤身在异国,综合各种客观因素,苏意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神经质女人。
——
前晚上睡得晚,直接导致的结果是苏意第二天早上起得晚。洗漱换衣花了点时间,隔壁房门还是紧紧锁着,里头的人不知是还睡着抑或早已出门。
苏意想谢谢他昨晚那碗面,等了会见还是没人出来就先离开了。
一场小雨过后,马六甲的天气还是热得让人发疯,太阳直直晒下来,地面上的水分旋即被蒸发掉。
马六甲美食中,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海南鸡以及鸡粒饭,但凡让当地人推荐,首先必推的就是这道。而鸡场街里有两家吃这个出名,一家是中华茶室,一家是和记,两家就在鸡场街入口,靠得近,中间只隔了一家卖特产手信的三叔公。
苏意从旅馆外的小路钻过去,直走就是鸡场街。才十点多,两家吃海南鸡的餐馆已经大排长龙,等着吃海南鸡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绝大部分都是华人脸孔,偶有几个白皮肤人种的外国人穿插在里面。
中华茶室实在太多人,苏意最后挑了稍微少几个人的和记排队。
和记的设计是一个“回”字型的结构,外圈是供客用餐的地方,中间就是一个露天的小庭院。无论装潢还是摆设,都是中式风格,尤其门口高挂的红灯笼格外抢眼。
排队等位的人多,可里头的人就餐速度也快,统一的一吃完就走,绝不多逗留。苏意看着,像国内的快餐店,随便吃个碟头饭就赶着走人。
天气闷热,苏意刚坐下还来不及擦汗,店里一个穿制服的小哥就上来写单。小哥下单慎重,一上来就提醒苏意鸡粒饭的分量一决定就不能再添,可苏意一个人吃,也吃不了多少,随便点了个一人分量的海南鸡加几颗鸡粒饭的套餐。
所谓鸡粒饭,就是把鸡汤煮成的饭碾成糊状再裹成一个团子的形状。看着只有几颗,分量似乎很少,可其实很容易撑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期望太高,传说中的海南鸡和鸡粒饭对苏意的吸引力不足。海南鸡的鸡肉软绵绵没嚼头,鸡粒饭糊糊的,苏意倒是喜欢上吃海南鸡的配菜——爽口青瓜。
匆忙解决完午餐出来,天又开始伴着猛烈太阳下起雨来。苏意只好先回旅馆休息。
昨晚上频繁打喷嚏,苏意都怕了,想着起来找人清理一下,可下去又没人,这会回来楼下还是没人。苏意坐着等了会最后还是径自回房去,她想,忍一忍应该还是能过去的。
只是苏意不用将就着忍一忍了,因为她的空调已经被清理好,顺便值得一提的是,矮柜上还放着鼻炎的药,好巧不巧,还是她平常吃的那牌子。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苏意捡起拿在手里,原地定了好几秒,拿着药盒子的手渐渐握紧……苏意想也没想,转身跑出房间停在隔壁房门前,吸口气狠狠用力冲着房门拍了几下,里面没声音,苏意也不着急,向着里头的人冷冷说道:“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又是三点多码完(ㄒoㄒ)(ㄒoㄒ)(ㄒoㄒ)(ㄒoㄒ)
暴露
巧合这种事情,好比踩狗屎,中一次就当自己倒霉,可连续踩两回,你不怀疑自己眼睛瞎了,也该想想是不是撞鬼了。
昨晚上的火腿蛋面,苏意真的以为他乡遇故知,彼此多照应罢了。可今天桌上的鼻炎药……
苏意捏着盒子敲门,里头没人说话,就现在这情况他也不敢露面。苏意吸口气平复下心情,可仍旧止不住阴声怪气的语调。
“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里门外,静悄悄一片。
苏意“呵”一声,“你做这么多,不会真想学雷锋那样做好事不留名吧?”说他没企图苏意打死都不信。
房里面的人还是装死不肯出声,苏意正要扯喉咙,门从里面悄悄开了条缝,连人影也没见着,一张小纸条先递了出来,苏意接过来,上书“你先答应不骂人不打人”,这字一看就是某人的字迹。
她清清喉咙,非常咬牙切齿和“大方”地保证:“行!你出来,我不骂你也不打你。”
这回浅白色的木门终于被轻轻拉开,率先入目的是和她房间一样的布局,床铺有些乱,几件衣服随手就丢在被子上,紧接其后的是一张忐忑不知所措的小白脸。
“苏苏……”
黎勿的脸毫无疑惑出现在眼前,双手环胸故作冷静的苏意心口还是不免偷偷撞了下。
她咽口水,昂起头眯眼望住他:“昨天见你还全副装备,怎么,终于肯真面目示人了?”
他挠挠头嘿嘿笑,“我怕你不想见到我呗。”
“哼!”苏意瞥了眼,“怕我不想见到你就藏隐秘点,别这么容易穿帮!”说完一药盒子甩他胸口上。
黎勿捡起,翻转一看,盒身上贴着苏意的名字。他愣了愣,连行李一块带过来的时候他就忘了这药是苏意上医院开的。难怪他掩藏得这么好,苏意也这么快知道是他,就坏在这鼻炎药上!
“苏苏,你还挺机灵的!”
明明是兴师问罪,给黎勿说两句越扯越远,苏意直奔主题:“你来这儿干嘛?”眼珠转了圈,苏意防备地瞪他:“还是你跟着我来?”
这不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黎勿嘴里却另一套说法:“马来西亚这么大,我就刚好来马六甲,又刚好跟你住同一家民宿。”为了让苏意相信他的说法,他还信誓旦旦补充了句没什么说服力的话,“千真万确!”
苏意半信半疑,黎勿索性打开门,装偶遇一样邀约她,“苏苏,难得这么有缘分,下午一块行动好不好?”
“我们分手了。”苏意冷冷看着他。
“我知道。”黎勿笑笑,“可他乡遇故知,有伴会更开心!”
有伴更开心?苏意开心不起来,眼前的黎勿嬉皮笑脸,好像丝毫不把分手的事放在心上,亏她还哭了几个晚上。
可她也不能抱怨,因为说分手的是她。
“怎么样,苏苏?”他一点也不受分手影响,两条挑起的眉毛还有那张往上扯得老大的嘴巴,看得苏意牙痒痒:他还真开心!
一咬牙,一抬脚,苏意瞅准他小腿直直踹上去。旋即楼里响起一声痛苦的□□。
“说好不打人的!你反口!”黎勿没想到苏意这么狠,抱着腿直喊疼,两条黑黑粗粗的眉毛揪在一块在眉心那儿形成一个“川”字。
踹了人,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苏意非常得意,挑眉说:“我就答应你不打人,没说不踹人,听不懂也不要胡乱猜度别人意思!”
黎勿疼得都要哭了,苏意志得意满扭着腰回房,“砰”一声关了门。
——
马六甲地儿不算大,有名的景点都集中在鸡场街附近一带。沿着酒吧街出去,红屋就在邮政局旁边,绕着郁金香花坛上去就是红屋门口。
作为荷兰殖民地遗留下来的建筑物,红屋依旧保存得很好,厚重的红砖墙,硬实的木门,一窗一木都经过时代洗礼保留下来。虽然红屋叫红屋,可只有正面是红色,绕到背面去其实是一片发黄的白色。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苏意快步向前走,试图摆脱身后那只吊靴鬼,从旅馆出来,他就一直跟在她后面,不远不近,刚好五步距离。可苏意就是烦。
在总统博物馆前,苏意倏地停下来,回头恶狠狠凝住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游景点而已。”黎勿停住,装模作样拿起相机给博物馆门口照了照,又往左手边的废弃火车飞机照了几张。余光觑见苏意气冲冲往前走,他连忙跟上。
网上攻略介绍红屋后面有一座教堂遗迹,苏意想去看。可沿着大路走,苏意都没找到上去的路,她问路就会讲“church,church!”然后当地人就会非常热情地指着回头路的红屋告诉她教堂在那儿。
下午一点多的马六甲十分热,苏意穿了短袖裙子还是热出一身汗来。她擦把汗想继续问路,身侧忽地卷起一阵小风,黎勿已经越过她走上前叫住一对情侣,用熟练的英语交流起来。
苏意听到几个单词,什么“excuse me”,“where”之类的问路热门词。她听得一头冒水,那头黎勿已经在小情侣的指示下获得了正确的路线图。
烈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