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铭瞥了眼苏意,“不是不合适,只是大家都变了。”
苏意和黎勿是,他和苏晓意也是。天作之合一直是传说,两个人在一起从来没有天生就合适的,我有我的脾气,你有你的个性,在一起就是互相磨合的过程,希望对方变成自己心里的模样,可改变是双向的,他在变你也在变,变到最后,所有人都面目全非,相看两相厌。
黎勿坐在他们后面,马达声轰隆轰隆地响,水声四溢,他根本听不清楚苏意和沈嘉铭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两人交头接耳。落在黎勿眼里,两人就是在调情。
“说什么呢!”黎勿暗暗嗫嚅,一个水浪打来,船颠簸了下,刚坐稳低头便看见旁边的一个小女孩直直盯住他来看。
“what are you doing?”对上黎勿视线,小女孩直白地问他。
黎勿有些意外,愣怔半晌旋即扯起笑容,“ Monitoring my girlfriend。”再回头,苏意和沈嘉铭已经抱在一起,他大怒,我x,到底在说什么呢!
——
船要在河上掉头,又一个水浪扑过来,船身颠簸,苏意正想拍张照片,一个趔趄撞进沈嘉铭怀里。
属于沈嘉铭专属的气息猛地钻进鼻腔里,苏意红了脸,连忙爬起来,“不好意思!”
沈嘉铭镇定地扶起她,苏意捋捋头发坐好又向沈嘉铭说了声对不起。沈嘉铭抿嘴一笑,忽然冒出一句。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苏意愣着头反问,“像谁?”
“我以前的女朋友。”
沈嘉铭语出惊人,苏意呆了呆,不知道该给他什么反应。她的尴尬表露无遗,沈嘉铭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是忽然缅怀了下过去然后说出来而已,这回轮到他说不好意思。
“说你像她,倒不如说你像以前的她。”像初识时的苏晓意,明明脆弱却故作坚强。沈嘉铭仰头舒了口气,肺腑里似有一腔阴郁难舒。几年时间,苏晓意已经蜕变成如今独当一面的人,锋芒尽露,裂痕产生直到无法修补,到最后因为分歧而分手。
苏意忽然笑起来,和不知所以的沈嘉铭慨叹,“王一鸣,我们这样算不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明明喊的不是他名字,可苏意咧开嘴扬起灿烂的笑容,两颗小虎牙隐隐若现时,沈嘉铭心脏忽然加速三秒,平复下来时他抿嘴跟着笑。
黎勿坐在后面越看越气,什么景色也无法吸引他,视线一直胶着在眼前窃窃私语的两人身上,他每次想凑上去偷听,一个水浪扑上来把他带回到座椅上,挠的他心痒痒的。
——
下船时,已经十一点。沈嘉铭带着苏意沿河回民宿,黎勿紧跟在旁。
民宿附近是旧时留下的建筑,风格像八九十年代的香港街头特色。
苏意明天就要离开马六甲,沈嘉铭却没有任何计划,也没有定下一个目的地。
“明天一路顺风。”站在民宿门口,沈嘉铭背手立在灯光下。
黎勿站在暗处撇撇嘴:装什么逼呢!
离别在即,苏意和沈嘉铭似乎有共识一般没有互留电话,或许彼此都明白这只是一场在异乡里的偶遇。
等沈嘉铭离开,黎勿赶在苏意开门前拉住她,这晚上看着她和沈嘉铭你侬我侬的,心情比坐过山车还要激动,他冷着声质问:“今天挺开心的。”
苏意挑挑眉,“如果你不在,我会更开心。”
她连模样语气都变了,看着沈嘉铭小鸟依人,换了他就粗声粗气,黎勿“哼”了下,“苏意,你才和我分手一个月,就这么着急找另一个么?”
他阴声怪气的语调格外让人不爽,钥匙才插进去一半,苏意回头觑了眼,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把怒气压下去,苏意继续扭钥匙,黎勿却不肯就此打住,他撇撇嘴,“苏意,我和你七年感情,还比不上一个你只认识一天的男人。”
“黎勿……”拿着钥匙的手顿住,苏意终于没法忍了,她眯眼瞪住他,拔高声嗓回问他,“我和你是分手,不是玩泥沙,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为你守身如玉?”
这么多年,苏意和黎勿不曾认真吵过架,就算苏意发脾气,黎勿总是嬉皮笑脸地去哄她,让她有气也发不出。黎勿也有他的脾气,七年时间,不是他不闹,而是他珍惜两人的感情才一直让着,可这次,黎勿不想退让,他把苏意纵坏了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苏意,你能不能别一个人做所有决定,你说的分手就真的分手,你说取消婚礼就真的取消婚礼,你说要把房子退了你就真的退了,你有没有问过我想法,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感受。我说我不想分手,你连一刻钟交谈的时间也不愿意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霸道!”
“我霸道?你嫌我霸道,你跟过来干什么,我没跪着哭着求你跟过来,你大可以去找你的梁晶晶,她柔情似水,绝对能安慰你受伤的心!”
苏意被他惹怒,口不择言。黎勿也真的火了,他瞪着眼反问,“我和你的事,你扯梁晶晶进来干什么!”
“呵!”苏意冷笑,也不怕摊开来说,“我就说了一句你紧张什么,不就亲个嘴让我看见。我都和你分手了你大可以找她,反正梁晶晶人美有资本,你和她一块绝对没亏。”
“我什么时候紧张!”黎勿反驳,“你别乱栽赃!她亲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拒绝!况且她有钱是她的事,我就一定要跟她一块么,我可没你思想龌蹉,认识不到24小时就上赶着扑倒在人怀里!”
黎勿这么一说,苏意觉得自尊心非常受挫,明明是他拈花惹草,现在反过来成了她勾三搭四!
她凭什么要站在这儿给前男友指着脑袋说她水性杨花呢!
“黎勿!你他妈嘴真贱!”苏意憋着泪,紧抿的双唇不住颤抖,许久才吐出一句她认为最狠的话,用力扭动门锁开门跑进旅馆里,留下黎勿一个站在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我也自尊心受挫……抱歉两天没更新!
槟城
马六甲到有两种方法,一是坐车回吉隆坡机场再搭飞机,二是直接从马六甲车站坐车到butterworth再乘渡轮过海进入槟城。
所谓穷游,当然必须以最便宜的方式出行。苏意选择后者出发槟城,还能顺便坐一坐渡轮,听说黄昏风景极好,早上九点车,如无意外下午六点多前就能到达butterworth,正好赶上日落时间。
苏意退房的时候,黎勿的房间已经住进另一对背包客。
昨晚上的不欢而散,七年来还是第一次。苏意有些心惊胆战,可又隐隐觉得暗爽,憋在心里头的话终于能爆发出来。
小时候直率任性,脸上藏不住情绪,嘴巴藏不住心里话。长大后,再忍不住的脾气也要忍住,再藏不住的话也要往肚子里头咽,就因为长大的过程中碰过太多壁撞过太多板才明白冲口而出就代表覆水难收,我们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苏意想,大概以后都不会见到他了。
——
苏意坐车到马六甲车站。九点的天空多云,可依旧一片热气蒸腾,苏意下车的时候车站的好几个站台已经挤满人。苏意找到出发槟城的巴士检票上车,坐在靠窗的位置。
坐在她身旁是一个深棕色皮肤的女人,顶着一头大波浪卷的头发,身上香水味浓烈到她接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不断有人陆续上车,多是深色皮肤的马来人。说是马来人,可苏意也不清楚,毕竟印度人皮肤也差不多颜色,据说看皮肤颜色还是有差别,只是苏意没搞明白怎样区别。
回头扫了眼,这趟车坐的人不多,就连轮流开车的两个司机也都上车了,苏意才整理下衣服,以为不会再见面的某人竟然赶在开车以前上车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两下,两人定睛对视三秒,旋即各自别过脸,听歌的继续听歌,找座位的继续找座位。
马来西亚是一个室外温度常年保持在30摄氏度左右的国家,空调冷气必不可少,苏意来到这边感受最深刻的就是它冷到死的空调,没错,是冷到死。
她第二次坐大巴,第二次坐在靠窗的位置,头顶上是直直吹下来的风口冷风汩汩从里冒出打在她身上。
温度一过凉,苏意就容易手心冒冷汗,冷汗在空调底下蒸发又会带走身上热量,一来二去就像个死循环一样,苏意冷得牙关打架。伸手摸了几下,这风口根本不能关上。
苏意揉搓手臂试图增加热量,可治标不治本,她还是冻成狗。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excuse me”,苏意没理会,隔了几秒,肩膀被人从后碰了碰,她回头,坐她后面的女生递来一件长外套和麦当劳。苏意下意识挥手拒绝,女生仍旧把东西压在她手上,一边说着苏意听不懂的英文,一边指着车后某个地方。
苏意顺住她手指方向望去,坐在最后一排的黎勿突然撞进眼里,他觑了她两眼旋即别过脸。
“thank you!”女生一直端着东西,苏意不好意思让她再拎着,接过她手上东西坐下,想搁在一边,手机这时进来一条微信。
“把衣服穿上,把早餐也吃了就不觉得冷了。”
苏意撇嘴,我干嘛听你的呢。
黎勿看穿她心思,又发过来一条,“别怄气。”
苏意一赌气,每件事都要对着干,黎勿太了解她才会发来这样一条信息。握在手里的机身微烫,就像风雪中一堆火光让人不住追逐。
外套是他刚刚上车穿的那件,转手到苏意手里的时候,衣服还残余他身体的热度和气息,隔开车上冷风。
“谢谢”……苏意拿着手机,手指一直放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静默良久直到手机黑屏。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她已不敢说出口。
——
苏意买的车票不是直达到butterworth,车子一路行驶,中途几次停下来接客,直到最后离butterworth半小时路程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下来让去butterworth的乘客转乘另一辆旅游大巴。
外国司机的英文苏意听不懂,只听明白butterworth,坐在原位一头雾水之际,黎勿突然走上来,“起来,我们要去另一辆车。”
苏意愣怔,直接反问:“为什么?”这感觉像卖猪仔一样,苏意感到不安。
“我也不知道。”黎勿二话不说替她拿起行李,辗转上了两辆车才找到空位。半小时后车子终于抵达butterworth的码头外。
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原先计划好的看日落这下泡了汤。
苏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