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用上班?”难得周四下午见到她在家,黎勿从后圈住她的腰,酒后的嗓子略带嘶哑,黎勿以为这样磁性声音苏意一定抗拒不了,只是苏意却不会欣赏,“走开,你很臭。”
“我哪里臭了?”苏意向来不喜欢他喝酒,黎勿知道,于是不肯松手,死缠烂打硬凑在苏意颈间磨来蹭去,嘴里嚷嚷,“你告诉我,我哪里臭了?”
“浑身上下,由里至外,”洗衣机终于启动,发出轰隆隆响声,苏意轻轻回头,“满意了吗?”
黎勿撇嘴,“苏苏,我眼还肿着,你就这样对待病人?”
苏意定睛倾身上前,黎勿偷笑,他就知道他的苏苏不会这么狠心,心情飞扬地配合俯身。
她的瞳孔带着淡淡的棕色,在白色日光下格外明显,黎勿觉得自己眼光真好,凑前要亲上一口,苏意却出人意料往他淤青的右眼狠狠一压。
“嘶——”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正要张嘴问苏意干什么,抬眼见到她冷着眼瞪住他,“少喝点酒就不疼了懂吗?”
冷冰冰的语气,兴师问罪的节奏。
黎勿耍赖皮,“我就是跟鸭子他们出去喝点东西。”
“每次喝到不省人事回来,你还真是第一个。”苏意毫不留情戳穿,黎勿讪讪笑了笑又扒拉着搂住她,“他们灌我酒,我喝不过就醉了。”
“明知道喝不过你还喝,闲着是吧。”苏意最讨厌他嬉皮笑脸,次次把事情摊开来说的时候他就这样,一笑而过,蒙混过关。苏意烦他,挣脱他的手扭身,将装洗衣粉的盒子扔给他,“既然闲着,家里洗衣粉没了你可以去超市买,洗手间的灯坏了你可以去修,这里有很多事情等你做,这借口鸭子他们满意了吧。”
苏意很认真,格外格外的认真,带着不甘心跟黎勿卯足劲头,或者她只是要跟自己赌气。
最好的七年时光交与他,苏意从没后悔过。可她工作上的不愉快,连远在C城的苏太太隔着电话也听得出来,而她一直放在心尖上的这个男人却竟然一无所知,在她不知道的某处喝酒快乐。
连着洗手间的小地方容纳两个人以后变得更加窄小,这一刻所有人静默,彼此距离很近,可苏意的心却感觉不到亲密。茫然离开,黎勿伸手拉住她,“别生气了,街口那里新开了一家餐厅,今晚带你去吃好不好?”他咧嘴望住她,眼里笑意间没有丝毫悔过的神色,或许对于黎勿来说,这样子得过且过的生活才是他想要。
可对于苏意来说,这样的生活让她恐惧。
五年前赤手空拳跟着他跑来这座繁华而又陌生的城市打拼,除了说出来稍稍风光一些以外,苏意想不到还有什么好。往日一起在C城念书的同学如今已经各有所成,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依旧为生活奔波。而现在她连工作也丢了。
她定睛凝视他,内敛的双眼皮眼睛,眼角微微上扬,夜猫子的作息时间让他的皮肤显得有些白,眼睛下的青黑色略带严重,两眼间的眼神早就没了清澈,余下的只有茫然的世故。
多久没有仔细审视他,原来黎勿变成了这个样子,和记忆中那个成绩优异到每次奖学金都有他名字的黎勿相距甚远,远到苏意似乎已经不认识眼前男人到底还是不是黎勿。
“我真的很累,黎勿,如果你能争气一点,或许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模样。”可惜苏意的满心期待,最终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当年那个一腔热血的大男孩,他和她说,五年内我一定会有属于我的个人画展。
五年过去,个人画展没办成,他却已经成为东流江水中的一抹渺小,被生活挫掉所有锋芒。
“苏苏,对不起。”黎勿搂着她腰,在她耳边浅声低喃。苏意忍不住眼眶泛酸。
这样的对话不下十次,只是每次她的话都像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一样,可怜兮兮的黎勿一句对不起,她便没得发作,因为不舍得,七年的感情,她不愿一场争吵破碎一切。
——
黎勿乖了很多,不再竖着出门,横着回来,会陪她一起上超市,也不再沉迷夜生活。
“工作没了就再找,最重要你开心。”两人窝在厨房里,挨在她身旁忙活的黎勿安慰她。
周六这天苏意和余苒逛街,聊起黎勿最近的变化,余苒为苏意叫不平,“都多少次了,你就这样放过他?”
“他最近真的变了不少。”苏意看中一条裙子,掀开吊牌,价钱同样华丽,快要结婚了,苏意不能随意乱奢侈。敛去目光,手里裙子重新回到衣架里。
余苒不同苏意,她单身,家里有钱,从来没有经济上的困扰,S市人,大学跟家里闹脾气才一气之下报了C大,误打误撞认识苏意,见证苏意和黎勿两人的七年,也看着黎勿的改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半年前他也说改,改了没两个月又恢复本性,苏苏,你能别傻了吗?还说要结婚,这不是自掘坟墓。”余苒向来直肠子,她不看好苏意他们的未来。
正价商品苏意买不起,倒是从换季打折销售的架子上找到一件上衣,价钱正好在预算之内,只是翻了好一会也没找到她的码数,店里销售小姐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异样,苏意只好放弃。
一旁的余苒实在看不过眼,她义愤填膺,“我也不懂你这是为什么,守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不放,省吃俭用连件自己喜欢的衣服也不舍得买。”
“你也知道这边房子多少钱,我不省着点怎么买房,况且他也真的在改了,我总得给他时间。”
皇帝不急太监急,余苒对住苏意憋着一肚子气,“别说我坏心眼,就他那耐性,保准一头半个月又打回原形。”见苏意不出声,余苒嘀咕两句便打住。
苏意明白余苒的意思,可她也迷茫,这样的坚持是对还是错。
日子再度回归平静,那一次无疾而终的争吵被翻过去。C城两家父母都在追问他们回去的时间,两人商量了下,又正好遇上黎勿大学同学办聚会,索性即时买了票回去,火车到站时刚好第二天早上。
先回苏意家,苏父苏母见到闺女、未来女婿回来格外开心,早早弄好一桌饭菜。
两人一段日子没回C城,苏母想得很,洗碗的时候唠叨苏意两句,转而聊起她和黎勿结婚定日子的事情。
苏意:“回来以前黎勿已经跟他家里说了,挑个日子,咱们两家人一块出去吃个饭。”
苏母:“还等你俩办事情,我早跟亲家母约好时间,明晚上明珠饭店吃饭。”
苏意和黎勿大学谈恋爱,毕业后到S市发展,两家人都认定他们会牵手走到最后。事实上,他们也正往这条路走去。
苏母洗碗,苏意帮忙抹水,洗洁精的泡泡漂浮水面,苏意有些晃神,“妈,你以前老说爸有很多很多缺点,怎么忍下来的?”
“真吵架了?”那天通电话听她声音就不对路。苏意从小到大就是这性格,开心不开心闷在肚子里不说。苏母洗好最后一只碗递她手里,“吵架了也好,把事情摊开来谈,大家好解决。但凡男人嘛,都像个小孩子,你爸也是这样,年轻的时候爱玩,我没少跟他吵,不过你爸最大的优点就是体贴人,知冷知热,我想着大概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就答应他。”
两个人在一起,就要学会迁就,学会适应彼此的节奏,调整各自的步伐。开始一段感情很容易,可要经营得好却是一件难事,就像开车一样,挂档开出大马路不过喝口水几秒的时间,但到上路以后就开始遇上各种突发状况,堵车、走错路、坏车……
苏意笑,“妈,像爸那样知冷知热的男人只有一个,都给你抓在手里了,我哪还能找到。”
两母女许久没聊过心事,苏母不住跟着笑,“除了知冷知热外没一样优点,你还是别想你爸那类型。”
苏母擦擦手出了厨房,留下苏意切水果。
知冷知热也挺好,起码他心里还有个人记挂着才愿意关心她状况,不像某些人,没心没肺。
苏意呆呆切着水果,连黎勿进来了也不知道。他圈住她,伸手偷吃一块苹果,含糊不清地在苏意耳边嫌弃,“你切得这么难看谁吃啊?”
黎勿还想吃一块,苏意举起水果刀就想剁下去,吓得黎勿赶紧缩手。
苏意冷言,“我切得这么难看你还要吃,真是难为你啊。”
“谁让你是苏苏呢,再难看我也得捧场!”趁苏意不备,黎勿顺手牵羊又偷了一块。
他又嬉皮笑脸了,“黎勿你能正经点吗?”苏意看不惯,立刻板起脸瞪住他。
“我只是想逗逗你开心。”黎勿偷觑了眼,轻声解释。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相对无言,最近发脾气的频率似乎越发多了,苏意也讨厌这样,可她就是忍不住。
偷偷吸口气,等稍微冷静了些,苏意将果盘放到他手里,平静吩咐他,“切好了,先端出去客厅吧。”
黎勿不好轻举妄动,观察一会见她脸色从容才敢问:“不生气了?”
苏意撇撇嘴,“你再问……”话没说完,黎勿端着果盘撒腿就跑了。
回家
一段时间没回来,才到步,以前一起撒疯混日子的吴祯杰就把他叫出来。
黎勿接到电话的时候犹豫,见苏意脑袋不明显的弧度时,黎勿格外爽快地冲电话那头的吴祯杰喊了句,“行!今晚把脸蛋洗好了等大爷我过去!”
难得放风一次,黎勿很兴奋,他都旷了好长时间,天天让他蹲家里像坐牢一样,于是挂断吴祯杰电话时,黎勿的心情好比久旱逢甘露般洋洋得意,苏意叮嘱他别喝太多酒早点回家,他一一应下之后还肉麻兮兮地在她脸蛋上吧唧一声留下黏哒哒的口水。
苏母说得对,男人都是小孩子脾性,无论三岁还是八十岁,身体里的玩性依旧活跃,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生命力极顽强。
苏意把黎勿放出去,远在S市的余苒对她这样无知愚蠢的行为痛心疾首,“我说苏意呀苏意!你脑子里到底什么构造,把黎勿那小子放出去,跟把圈住公狗的项链松开没两样!”
在损黎勿的道路上,余苒竭尽全力。苏意噗嗤笑出来,几乎肚子疼,可转念想想,这话不对路。
“余苒,你这不间接说我是母狗!”
“这是打比方,我说你能不能抓重点,现在的关键是,他好不容易歇停会,你又放他出去,这不前功尽弃!有你这么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