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用说哭,就是这样沮丧着一张小脸,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懊悔,吃吃地不说话,他就怕!他怕自己非得再问点什么,更怕她又因为哪两句话而再缩回壳子里去。谢北,你怎么就窝囊到了这个地步……
他的眼底,隐隐有红色的血丝;显得疲惫,也是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可纵是这样精神有些不济,这男人的一身装扮还是考究到了毫无瑕疵的地步。就像从前一样,不管他的心情、处境有多狼狈,这个人他的外貌衣着永远都是光鲜照人。
乔可忽然就愈加沮丧起来。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她清楚;却宁愿自己不清楚——可她偏偏了解他,谢北这个人,就算是生病去医院,也不可能让自己蓬头垢面;他腿没好的时候,都不肯出门——就只因走路不好看!
乔可蓦地就失去了最后残留在胸腔的一丝气力,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歌词,此时满头满脑地就都是这两句,‘如果你不是你,我不是我,那有多快乐……’
“我去找程向东,怎么跟你说呢?”
她的眼睛,平视着正端详在他的脖领处;说得平静而无波澜,只是这一句话过后,她望见他的喉结,似是紧绷着、颤了一下……
第六十七章
夜色已浓,白日里繁华的步行街上都已是行人寥寥。
‘幸福不问过往’蛋糕屋里,只留了一盏侧灯;乔可坐在收银台的后面,手里握着准备用来锁门的钥匙,却迟迟站不起身。那一盏灯所散发出的光亮,刚刚好打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套桌椅上面,反射着朦胧的晕黄;那是他曾经坐过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那椅子旁坐下;手指摩挲过冰冷而光洁的玻璃桌面,半晌抬不起头来。
很想见见他;这种思念,就像是由地底涌出的滚烫热泉,想压抑却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哪怕见一面,也好;只是远远瞧着,瞧他最近好不好。瞧瞧那个无数次被她伤过的男人,是不是已经能过得很好!
回到当初,他睨着眼睛诘问那女人的胸房原是开了刀的时段;回到当初,他利落地踏下车门,两下把她的礼服撕成短裙的夜晚……他原是这样的人,他不应该为了她这样一个没有未来的女人,陷入迷惘。
厨房的门口,冷冷清清得没有一丝动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乔可竟然觉得自己又听到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可是他在为她做生日蛋糕?
想着这样就够了,有他曾经这样望过她、爱过她,就已经足够了;可是内心深处,隐隐地却仍旧是不满足。也许,她该一早要他送样能唱歌的什么东西给她,这样以后想他的时候,或许可以常拿出来听听;再不然,应该偷偷录一些他的声音,那样当她思念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寂寞。
乔可自嘲般笑了笑,她常怪他是个完美主义者,眼睛里容不下一丝瑕疵;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唯美主义者?担心爱情,会在艰辛与现实中慢慢厌倦、变了味,所以宁可在深爱的时候就抽身离开,留下永远美丽的那一个画面?这到底是苦了自己,还是为难了他?
说什么还给他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其实她何尝不是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会被嫌弃?!
只是心里,还是会痛;不是遗憾、不是思念,只是渴望再度重温他给的热度。想占有、想一直占有下去,这就是爱情么?天荒地老般的自私的执念!
乔可甩了甩头,徒劳!当你对他说去美国只是想见见程向东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断得干脆、结果得利落,你把你最美好的样子,留到了他心里;把他最深情的一面,也刻到了自己的脑中,这样,不是已经足够了么……
一口想让自己如释重负般的长气尚未叹到底,蛋糕屋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乔可望着门口,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颗心,也悬了老高……
两个女人坐在车上,半晌,谁都没说话。
“你到底想要什么?乔小姐。”
这一句话,让陶咏婷说得像是投降一般的无奈;她侧了脸,不带一丝温度地望着乔可,眼睛里,是不是还带了些鄙夷?
“对不起,陶小姐,我不懂你想说什么;我只是想过好我自己的日子,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
乔可面色冷清,事到今日,她跟这个叫陶咏婷的女人到底还有什么可谈的,如果,她跟谢北都可以不再见面,那么陶咏婷来找她,却是为了哪般?
“谢北他为了你,已经跟家里闹翻了;这还不够,你还嫌不够?现在又来这样逼他?你认识从前的他么?你知道原来的他有多风光么?那个意气风发、潇洒不羁的男人,现在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影子?你究竟要把他变成什么样,才肯甘心?”
乔可心下一痛,鼻间却是酸了。哑了半晌的声音,沉默着拼命把那眼瞧着就蹦出口的颤抖压抑下去,尝试着深呼吸。
“我们分手了;他很快就会和从前一样,不会再受我什么影响。”
这话,说得不容易;眼底微有温热的湿意。乔可觉得始终没办法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失态,飞快拉了车门,想逃下车去。不料陶咏婷却不饶她,越过档位一手扯在她的胳膊上。
她发了狠、用了力,猛得一扯,乔可一下又张回了座椅。没回过神,陶咏婷却先厉声喝斥了起来。
“你少跟我装!你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骗骗男人还可以。乔可,谢北这样的男人,是给你白白糟蹋的么?你想绑住他,让他对你死心塌地,要怎么做都不为过。但是现在谢北已经要同你结婚了,他那么骄傲的人,甚至不惜低声下气地求他爷爷不要再为难你、为难你这该死的蛋糕房,他爷爷让他给谢南当副手,他都同意了!他竟然同意了!”
陶咏婷,在乔可的印象里一直就是个滴水不漏的女人,知书达理、典型的名门淑女,这蓦然间转变的姿态,堪堪变成了泼妇一位。毫无形象一般的质问,让乔可突得一下失了言。脑子一紧,竟然有些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他都已经为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我也同我父亲讲不想嫁进谢家了,你还想怎么样?你究竟是要怎么样才肯好好对他?他是个人啊,是个男人!你一下勾引他,一下又返回头去找什么前男友,你是想以退为进把他抓得死死的,还是天生就是这样水性杨花?作为一个女人,乔可,你的贪心是不是太大了些?”
机关枪一样的连珠责难,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留给人一下。乔可甫一听到‘我也同我父亲讲不想嫁进谢家’,人竟是痴了。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感受得到身旁这个天之骄女心里对那个男人满满的爱意。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就像陶咏婷这样的爱法,如果换作她,她也做不到。如果她是她,她一定不会放开谢北。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也要得到他。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归根结底,她,还是自私得可以!
“我同他分手,对你来说,不是刚刚好么……”
乔可默然注视着车窗前平坦的街道,星星点点的灯光,辉映着这街道上曾经繁华的一切。盛夏里清凉的夜,有一些淡漠、有一些清冷,让人无奈。
“呵……”陶咏婷却一反刚刚的怒态,带些沮丧与鄙夷地轻哼了一声,“看来,我真是……跟你这种不懂爱情的女人,废这么多话,我真是疯了。”
结尾陈辞一般的最终评价,乔可无言以对。
“我再最后同你讲一句,谢北,他现在答应了他爷爷给谢南当副手,你但分还有点良心,也该记得他跟谢东、谢南两兄弟之间这十几年来的芥蒂与恩怨,也该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也该明白他以后的日子到底有多难过!你给我下车!”
银灰色的跑车,呼啸着一路驶远;带走了那一车厢的怒意与蔑视。车子背后,没有人愿意注意到的地方,乔可缓缓蹲在了路边。那一串串诘问的难堪,一字不漏地回响在她的耳边。你究竟要把那个男人,变成什么样,才能满意?!
回家的路,似乎是那样漫长;而她的路,看不到的未来。
姚可欣的房子,快到到期了;乔可觉得这样也好。像是占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便宜,没浪费一天房租。出乎意料的,她走到楼下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竟然亮了灯。
心脏不争气地抖动起来,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会不会,是他……
开门的时候,钥匙插了几次插不进去。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他肯再回头看她一眼,纵是只有一天的时间,她也愿意留在他的身边!直到……他厌了她为止……
“乔可,你磨磨蹭蹭在门口干嘛?来自己家当贼么?”
姚可欣从屋子里走出来,乔可放下一颗不切实际的心,却瞬间失了气力。
“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我家哎!你这白住别人房子的,竟敢这样问我这二房东?!”姚可欣大呼小叫,乔可笑了笑,她这位老友,总是拥有能让人恢复精力的神奇能力。
“又跟那姓彭的吵架了?”
“分手了!完全分手!从今天起,我要紧锣密鼓开始我相亲的旅程,把自己嫁出去,这是我下一阶段最大的人生目标。”
乔可舒了口气。不知是该为她高兴、还是悲哀。
姚可欣却并不打算再谈;拉了乔可的手,坐到沙发上面。细细端详着好友的脸。
“怎么几天不见,瘦成这样?小乔,你跟谢四少又怎么了?我听彭……说,你那位最近也不大顺。在家里是那么个尴尬的位置,最近他们家老爷子对他很不满意,在公司里也受钳制;他近来常去喝酒,上次听说喝多了还非自己开车,差点跟人撞上……”
乔可的心喀噔一下,只觉一身冷汗也沁凉了半边胸脯。辗转反复中,却仍是没问出口。她垂了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鼓捣着手上的皮包钮扣。
姚可欣叹了口气,似乎也是瞬间就失了力。放开乔可的胳膊,把头扭向了窗外。
“小乔,你的四少跟彭远齐不同;他是真心对你的。为了你,连陶委员家的独生女他看都不看一眼!”说着,可欣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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