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楚翘还将信将疑着,母亲唐素兰敲敲门走进卧室问:“楚翘,你今天怎么还在睡呀?”
“哦,我已经醒了。对了妈,您看这只鸟是不是鸽子啊?”
程楚翘指给母亲看露台上那只黑鸟,只一眼,唐素兰就认出来了,立马叫起来:“什么鸽子啊,这是乌鸦。乌鸦是不吉利的鸟,快快快,赶紧赶走它。”
程楚翘不以为然:“妈,不至于吧,一只鸟而已,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别赶它了,它吃完了自然会走。”
唐素兰不认同:“不行,这种灾鸟必须赶走。”
一边说,她一边随手拿起搁在沙发椅上的一本杂志,推开玻璃门就朝着鸟笼砸过去,砸得乌鸦立即振翅高飞走了,一边飞一边嘎嘎乱叫,叫声果然嘶哑难听。
程楚翘哭笑不得:“妈,您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一只鸟儿过不去。”
程楚翘吃过早饭后驾车离开家,经过华景苑公寓楼时,她联想起了那个天才的陶君朴,戴上耳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喂,陶君朴,我是程楚翘。我的房子是不是已经开始动工了?”
“嗯,慈善机构的人刚刚把家具都搬走了,正准备开始动工。对了,有个衣柜里发现了一本相册,看起来都是你小时候的。我把相册留下了,你几时过来找我拿吧。”
“是吗?太感谢了!那我现在就过来。大约十五分钟后到。”
一刻钟后,程楚翘把车开到了绿杨小区,在老房子楼下见到了陶君朴。他正站在那株梧桐树下,静静仰望着头顶浓密碧绿的树荫,深邃的眼神如望故人。她再次有所触动:他这样子看起来真是眼熟啊!我一定是以前见过的,可到底是何时何地见过呢?
程楚翘有些困惑地下了车,朝着陶君朴走过去,他有所感应地回过头微微一笑,递给她一本相册:“你来了,物归原主。”
程楚翘接过那本相册随手翻了翻,大都是她十二三岁时的相片。合上相册后,她有些好奇地看着陶君朴问:“陶君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你有点眼熟的感觉。”
陶君朴微笑:“是吗?那可能是在学校里见过面吧,别忘了我们都是h美院毕业的。”
一说到这个,程楚翘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了:“是啊,我们都是h美院毕业的。陶君朴,我以前还一直以为你只是高我一届的师兄,昨天景老师特意上校网一查,我才知道原来你高了我整整五届。mygod,你居然十三岁就考上大学了,你这么牛请问你爸妈是怎么培养你的?”
在程楚翘的一番话中,陶君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重点:“景逸兴为什么要上校网查我?”
程楚翘笑着说:“哦,他问你是哪一届毕业时你答非所问,让他误会你是不是在虚报学历。结果证明纯属误会了。”
陶君朴一扬眉:“他总是这么习惯把人往坏处想吗?”
“没有了,景老师他人很好的。只是可能因为最近他太太的病情恶化,让他心情不好,所以才会误会你吧?”
“他太太怎么了?”
因为景逸兴已经误会了陶君朴,程楚翘不想再让陶君朴也误会景逸兴,于是把有关他的事都详细说了一遍,着重描述了他和妻子冯静众所周知的恩爱,以及冯静出事后他不离不弃的痴心长情。最后强调地问:“怎么样?景老师这个人很不错吧?”
陶君朴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侧着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听起来的确不错,就是看起来有点奇怪。”
程楚翘不明白:“哪里奇怪了?”
“据你所说,他太太出事后他这一年来都深陷在痛苦伤心中,可是他的表情纹却没有一点痛苦伤心的痕迹。所以看起来有点奇怪。”
“你说什么?什么表情纹?”
陶君朴淡然解说:“任何表情在长年累月的积累下都会形成表情纹,比如老是皱眉头会在眉间形成川字纹;经常大笑会笑出眼角纹;而一个长期痛苦伤心的人,眉间和嘴角会留下深深的愁苦纹。可是景逸兴却没有愁苦纹,看起来他的表情肌似乎并不在愁苦状态哦。”
怔了怔,又怔了怔,程楚翘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陶君朴话里的意思,她蓦地忿然了:“陶君朴,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觉得他是在假装痛苦伤心吗?你才见了他一面而已,凭什么这么说他?你以为你是谁呀?长着火眼金睛的孙悟空吗,可以法眼一开就知道谁是妖魔鬼怪?我告诉你,景逸兴绝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程楚翘突然的大光其火,让陶君朴蓦然若有所悟地看向她,欲言又止的神色,似乎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多嘴。片刻的踌躇后,他终究还是说出了想要说的话:“看来……你喜欢他。”
几年来,程楚翘对景逸兴的秘密情愫一直隐藏得很好,除了管嫣知道外,从没被别人看破过。这一刻陶君朴却一语道破,而且是肯定无比的陈述句,让她整个人为之一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因为女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这么激烈地维护一个男人——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人。”
程楚翘目瞪口呆地看着陶君朴,他也坦然迎视着她的目光,一双清澈如水又洞若观火的眼睛:“我刚才的话没什么特别意思,只是纯粹从理论角度稍微分析了一下景逸兴的表情纹。当然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的分析纯属业余水平,不科学不完全不具备可信度。我随便说说,你就随便听听吧,如果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
交浅无法言深,陶君朴知道自己只能点到即止。如果这个漂亮女孩足够聪明,这点暗示也就足够了。如果不够聪明,哪怕再多说上一车话也是白搭。所以他话一说完就马上告辞:“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陶君朴走了很久后,程楚翘还站在原地发呆:我只是生气地为景逸兴说了几句话,陶君朴就看出了我喜欢他,这怎么可能啊!该不是这家伙会什么读心术吧?还有,如果他可以把我的心思说得这么准确,那么他说景逸兴的话……
蓦然一凛,程楚翘忽然有些不敢继续设想下去了。
☆、第3章
上午与陶君朴短短的一番交谈后,程楚翘一整天心里都乱极了。她没有心思作画,对着画纸乱涂乱抹地挥着画笔,纯为渲染心底的疑惑烦躁。后来她干脆丢掉画笔,打开笔记本电脑搜索网页查看何为表情纹,何为愁苦纹。
网上这方面的信息比陶君朴说得要详细许多,还有附带图片注释。尤其人像图片的观感十分直接明晰,那些长期忧愁痛苦的人,整个面部轮廓都是下垂的,眼角嘴角,脸颊肌肉全部耷拉着,眉间纹和法令纹都很深,在面相上表现出一种愁苦之态。
看了很多张愁苦相的图片后,程楚翘没有再在画室呆下去,而是开车去了医院。她想去找景逸兴,去当面好好观察一下他的面相,是否果真一点愁苦的痕迹都找不出来。
医院里,正独自守在冯静病房旁的景逸兴满脸毫不掩饰的不耐烦。看着昏迷大半年已经苍白消瘦得活像骷髅架子似的妻子,他厌恶不已地暗中低语:“看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死拖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干吗呢?不如早死早超生了。
这时,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背对着房门的景逸兴,立刻将满脸的不耐与厌恶换成一副伤心愁容。回头一看,是护士进来例行检查。
护士走进病房不到两分钟,程楚翘也来了。她推开半开的房门进屋时,景逸兴正在替昏迷中的冯静按摩手脚,动作轻柔如呵护婴儿。而护士一边细致检查冯静的各项生命指标,一边夸他:“景老师,你对你太太真好,她病了那么久,你就不离不弃地陪了那么久。如果评选年度最佳丈夫,我一定提名你入围。”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夫妻那么久,以前都是她尽心尽力照顾我,现在我也该尽心尽力照顾她。这也是夫妻间该有的情分。”
说话间,景逸兴忽然发现了程楚翘,咦的一声:“楚翘,你怎么来了?”
“哦,景老师,我来医院看一个朋友,顺便过来看看你和师母。”
程楚翘一边答,一边专注地看了看景逸兴的脸。这张脸实在是有些太光滑了,三十五岁的年纪依然皮光肉滑,除了眼角几道微微的细纹外,没有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她之前查看过的愁苦纹面相,在他脸上的确找不到——心半信又半疑地蓦然一紧。
护士很快做完例行检查走了,景逸兴招呼程楚翘坐,他则继续替冯静按摩,从双腿一直按到脚底:“阿静虽然一直在昏迷中,但并不是毫无知觉,我多替她做做按摩她会舒服一些。”
看着景逸兴的一双手反复按摩着冯静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双脚,从动作到表情都无比温柔。原本半信半疑的程楚翘,心里的信任渐渐压倒了怀疑:如果他对妻子没有爱的话,怎么会这么温柔地替她按脚呢?那双脚简直就和骷髅没区别!换成别人估计碰都不敢碰,譬如我。我不应该怀疑景老师,他和师母多恩爱所有人都知道。虽然他没有愁苦纹,但这也不代表他就不忧愁不痛苦,只是有些人基因好,皮肤不容易松驰老化罢了。
自以为找到了正确答案的程楚翘,稍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不知道,她前脚一走,景逸兴后脚就扔垃圾一样把冯静的脚一扔,立刻去了洗手间洗手。反复用香皂洗上好几遍后,他还一脸嫌恶地搓了又搓:一双脚就像死人脚一样冷冰冰的,还全是骨头,硌得手痛,按得恶心。要不是程楚翘在,我才不会一直按下去呢。
离开医院后,程楚翘直接回了家。她带回的相册被母亲唐素兰看见,接过去一边翻看一边说:“楚翘,你把这本相册带出去干吗?”
“不是我带出去的,是我带回来的。绿杨小区那套房子今天开始装修工程,陶君朴说在衣柜里发现了这本相册,我就过去拿回来。”
唐素兰不解:“呀,当初从那套老房子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