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墨将车停在草坪上熄了火,回握住她冰凉手指,“言言,有些事无法逃避,一切有我。“
萧予墨下了车,苏璟言坐在副驾驶上,迟迟不动,像闹脾气的小丫头,萧予墨开了这边的车门向她伸出手,也不知该恼她还是该安抚她,最后不得不柔了声说:“言言,下车。”
她的呼吸局促不安,紧张的全身无力,她将手覆上他的掌心,他紧紧握住的那刹那才有些回暖和安心。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别紧张。今天我表姐也回来了,你见过她的。”
她只点点头,脚下的高跟鞋有些难以驾驭,硬是挺直了腰,环住他的臂弯,仿佛每步都走在冰尖刀刃上,极为艰难。
她抬头仰望萧予墨的侧颊,悲喜不明,穿了高跟鞋的她与他只差十二公分,这个距离,书上说刚刚好,无论牵手、接吻都是最好的高度。
要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和这样可望不可即的男子站在一起,苏璟言无法想象,当初她是怎么敢主动追求萧予墨的。
思绪拉扯之间,已至萧家客厅。今天萧家尤为热闹,济济的坐了满屋子,萧予墨俯身在她耳边说:“待会记得叫人。”她勉强唇边挤出一丝笑意,二人亲密的动作落进了慕沛涵眼里,虽有不满,但碍于萧老爷子在,倒没有太多表现出来。
萧予墨这一俯身倒是没什么,可旁人看来,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呢喃,听说这个女孩子是萧予墨拿了结婚证绑着的,旁人哪敢懈怠了?饶是再如何的不喜欢,也不敢表现出来。
苏璟言有些怯场,微抬眸,便与萧老爷子对上了眼,她只好咬咬唇,不亲不近的叫了声“爷爷好”。
萧老爷子微眯眸,半晌忽然面露和蔼笑意,对苏璟言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她狐疑的询问萧予墨,只见萧予墨淡笑着让她过去,说:“别害怕,爷爷很喜欢你。”
苏璟言颤巍巍的走过去,萧老爷子笑着说:“哟!现在小丫头怎么都穿这么高的高跟鞋?不怕崴了脚啊?”
苏璟言不知如何回答,萧予墨却顺理成章的接过话去,“言言也是头一次穿,今天光是从下车到这里几步路就崴了不少下。”
苏璟言暗叹,这人说谎也不脸红的,说得如此溜像真的一样,硬是把黑的说成了白的。看来以前是苏璟言低估了萧书记。
“清丫头,”萧老爷子叫了一声慕清,说:“拿双你的平底鞋给这丫头穿,这丫头还怀着孕呢。”
慕清一面回着萧老爷子,一面意味深长的看了萧予墨一眼。二人皆是一笑,各有深意。
苏璟言换上舒适的鞋,一下子放轻松了不少,脚下也没有刚才那么难受,现在如履平地,心情也好了许多。
萧予墨的父亲最近实在抽不开身,根本不着家,好像这个家里除却慕沛涵不待见她以外,也没什么人对她不好。单凭萧老爷子和萧予墨的庇护,就没有人敢对她不好。
吃晚饭的时候,萧老爷子让苏璟言和慕清坐到他身侧,萧予墨笑了一下示意她过去,她有些犹豫踟蹰,萧老爷子却对萧予墨笑说:“予墨,这丫头黏你黏得这么紧,生怕你被人抢了去。”
苏璟言暗暗嗔怪了萧予墨一眼,红了耳根子,别别扭扭的坐到萧老爷子身边去了。
慕清嘟了唇,做一脸不悦状撒娇道:“爷爷,你就知道疼予墨他媳妇儿了,都把我给忘了。”
萧老爷子一拍头悔悟一般的,“这哪能忘了疼你?”
萧予墨见气氛渐缓,便问慕清:“你这趟回国,打算在国内落地生根?”
慕清微微一笑,“美国NBA那帮人看我好欺负,一个小假都不给放。现在我干脆辞了总顾问的职位,让他们奴役我!”
萧老爷子拧眉,“胡闹!你当是过家家呢?”
慕沛涵倒是难得的笑意浮现,宠溺的说:“爸,随着丫头折腾去吧。回来也好,去中国男篮当顾问也是为国争光。”
“还是姑姑了解我。”
萧老爷子含笑着夹了很多菜给苏璟言,“多吃点,待会爷爷让人多煮些好吃的营养品给你带回去。”
一餐饭,不难熬亦不真正快活,只是没有太磨人,还好萧予墨一直在身边提醒才没有出太多的错。
回水榭的当天晚上,苏璟言一路都急切地问萧予墨自己表现的如何,萧予墨但笑不语。其实,无论萧家人如何看她如何待她,他都不在乎,他在意的只是她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好好待着就成。
他看她伏在车窗边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夜景,霓虹灯从透明的车窗上急速划过,照亮了她有些落寞的白皙面颊,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的问:“怎么了?”
她的手支在车窗上,像个没家回的逃学小孩,喃喃的说:“予墨,我想爸爸了。”她一直看着窗外,声音轻的不能再轻。
“我们明天去看他。”萧予墨握住她的手,安慰的说。
她摇摇脑袋,低下头,微笑着说:“不要了,我怕我会哭。明年清明再看。”
苏璟言背负的有些沉重,即便现在一切都成为过去,可那些伤痛仍旧会像好不了的疤,在夜深人静的黑暗里,无时无刻不叫嚣着疼痛。
他的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温暖干燥,她情不自禁的扭头看他,她面上却是已落下两行清泪。
因为他的缘故,现在又多了这么多人疼她,爱他。即便是因着他,可这样的感觉丝毫不会被打折扣。
车子开到水榭,萧予墨将车停进车库熄了火,转头对她说:“我们把妈接过来住吧。”
苏璟言一愣,还没搞清楚指的是谁的妈,萧予墨又说:“省得你天天哭鼻子。”他的手指轻捏住她的鼻子,宠溺笑言。
她愣了许久,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晶亮的泪珠,一颤一颤的,像是下一秒便要振翅展飞的蝴蝶。
萧予墨不顾她怔忪的反应,只含着笑说:“下车了。”
等到他下了车,苏璟言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一动不动的呆在汽车里,萧予墨头疼的笑着抚抚额角,敲敲车窗唤她,“言言。”
苏璟言像是受了惊一样,转身回看黑暗中的萧予墨,无意识的开了车门,没看清脚下的虚实硬是跌进了他怀里。他啼笑皆非,只好抱紧了她,半提半抱的把她带出车库,她抓紧他的手臂,缓缓说:“妈不会来的。”
他亦是不问缘由,“那抽空回乡下看看她吧。”
苏璟言在他怀里,用力的点点头。
一月底的时候,萧予墨带着苏璟言会C城乡下探望舒清念。
萧予墨和苏璟言到的时候,舒清念正在厨房擀面皮,似乎准备包饺子,见他们两个都来了,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出来打招呼。
苏璟言一看见她妈就跑上去抱了个满怀,舒清念喝了一声,又放软了声音批评她说:“你这丫头多大了,让予墨在一旁看笑话。”
那边萧予墨刚放下礼品,抬首,笑着喊了一声“妈”。
舒清念应着,又急急地去倒水给他们喝,苏璟言笑看萧予墨一眼,说:“妈,你这么客气干嘛呀?予墨是自己人。”
“行行行!说不过你这丫头,那你自己倒水给予墨喝。”舒清念转身进了厨房,又提醒了一句,“言言,冰箱里有西湖龙井,你泡给予墨喝。”
“好。”
苏璟言从冰箱里拿了茶叶,却不动手泡,只是怔怔的看着。
萧予墨见她神色不悦,又谈不上不悦,只是没了方才的笑容,便调侃说:“还要我亲自动手泡?”
苏璟言不答他,笑了笑说:“你看,这是我爸爸最喜欢喝的西湖龙井。我妈一定天天盼着他回来。”说到下面,眼泪已经啪嗒啪嗒的向下滴了,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萧予墨拿过她手中的罐子,拧开,放茶叶,倒水……动作一气合成,他让她喝喝看,她就着杯子呷了一小口,还没来得及说话,舒清念从厨房出来拿东西,看见她在喝茶,便说:“言言不是最讨厌喝茶的么?”
萧予墨接过话去,淡笑着说:“喝茶对身体有好处,我在逼她喝一点。”
“也是,她爸爸老爱喝茶,偏生了个丫头碰都不碰。”
“妈!”苏璟言撅了嘴,不满的说:“我不正喝着呢嘛!”
舒清念挥挥手,无奈的笑,“哦哦哦!慢慢喝!我去包饺子给你们吃。”
茶叶在杯中慢慢舒展,唇齿之间留了一点淡淡清香,恍惚中,有爸爸的气息,仿佛尘埃中记取了最初的童年,里面最多的也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便是这样若有似无,又无法割舍掉的味道。
萧予墨见她眼泪止不住,替她擦了擦泪珠,揽过她将她抵在下巴下,皱着眉凝视,“怎么老是哭?”
苏璟言动不动就爱哭鼻子,她一哭,萧予墨就没辙。只好柔声去哄她,偏就最见不得这丫头哭。以前吧,没和苏璟言相爱以前,见了女孩子哭就觉得烦人的慌。可贺这丫头呆一块儿以后,这丫头一哭,不是觉得烦人,而是心疼。是真疼,那泪珠子一串一串的,仿佛牵动心脏,不可明说的疼。
厨房里舒清念叫了一声,“言言,快来帮我搭把手。”
萧予墨放开她,“赶快把眼泪擦干净去厨房帮妈。”
苏璟言吸吸鼻子,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边抹着眼泪边往厨房走。
半晌,萧予墨站在厨房边,扣扣旁边的门说:“我去外面转转。”
苏璟言抬起沾了面粉的脸,看看舒清念,“我陪你一块儿去。”
说着便动手要解围裙,萧予墨拧拧眉拒绝了,“你陪妈聊聊,我一个人去。”
“哦。”
舒清念笑笑,只对萧予墨说:“那别跑太远,待会回来吃午饭。”
“好。”
萧予墨走后,舒清念看了眼不高兴的苏璟言,打趣的说:“怎么?越来越不乐意陪妈了?”
“妈,我没有。”她立即开口反驳。
“现在和予墨怎么样了?”舒清念一面往锅里下饺子一面不经意的问。
苏璟言包着饺子,捏了饺子边,“挺好的。”
“你呀,从小到大没一件事是不让我费心的,小时候多难伺候。大了呢,又要烦你的婚姻,生拍你被别人欺负了去。好歹你嫁的人是予墨,就是再怎么样,我也知道他不会委屈了你。你性子随你爸爸,犟起来比牛还犟,你别欺着予墨让你你就得寸进尺,凡事要看开一点,要忍让一点,这样的婚姻才能长久。”
“妈。你怎么不帮着你女儿说话倒替别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