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尚薇走进书房,直接坐下看着沈桥,“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沈桥一怔,摇摇头。
“那好,那我说。”尚薇表情严肃起来,“你又在跟自己较劲对吗?你在怀疑你弟弟?我以为你最不可能心存芥蒂的就是傲人,尤其是在我们光明正大的交流的时候,你不觉着我正是因为没事,他正是因为已经放下了我们才能这么自如么?”
沈桥不出声,脸色却愈发难堪。
“沈桥,是,我承认我是心急了,可是……你在怕什么?难道我还不够坦诚?那你要我怎么做才可以?你说,我做就是了。”
沈桥迅速的摇头:“不是,与任何人都无关,是我不好……我不想打扰你们,我也打扰不进去,我,我不知道……”
“什么叫打扰我们?你要我每天不停不停的趴在你耳边说我只爱你一个,到死吗?除了那样,我还做了什么是让你不耻的?”
“尚薇你别生气,别为了我,不值得。”沈桥垂下头,难过。
尚薇不忍再逼问他,走到她身边蹲下,捧着他的脸认真的说:“沈桥,没有人可以让你嫉妒,没有事可以让你害怕,你要一直做那个强硬如铁的沈桥,我心里的你从来都是镇定自若云淡风轻,如果因为我让你变的卑微懦弱,那么,我会一直爱你,却不能继续守在你身边了,我不想因为我,毁了你的后半生。”
“别走!尚薇,别走!”沈桥因为尚薇最后一句话慌乱起来,他紧紧拽着尚薇的手,脸色因急而发红,“对不起,是我错,我不该……别走,尚薇求求你,别抛下我。”
“那你告诉我,你在怕什么?你明明已经在改变了不是吗?你已经可以放宽心很久了不是吗?你突然又开始禁锢自己,疑神疑鬼都是因为什么?是什么让你没自信的?你那晚想到什么了?”
沈桥在尚薇的质问下捂住双眼,静止了很久才颤抖着吐口:“尚薇,你还不认识我。”
“怎么会?你各种各样奇怪的行为我哪点不能接受了?你还要我怎么认识呢?”尚薇突然一顿,决定不计后果的说:“你一直以为上次是瑞哥帮你整理的衣物吧?可惜,其实是我。”
沈桥惊赫的抬起头,身体不自主的颤动着。
尚薇点点头,继续承认:“沈桥,你的所有我都见过,卢永芳对你的伤害我也知道,你别怪他们,就像你说的,我比你想象的知道的多,我们都想你好,你呢?为什么不能明白大家的心?为什么自己不能努力呢?”
“不是!不可能!”沈桥想起他熬了几天昏迷的当晚,衣服、裤子、床垫、尿垫……她居然那么早都知道了,他的隐私,他的秘密,甚至他努力维持的形象,在这一刻突然崩塌。沈桥的眼睛逐渐胀满血丝,“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怎么能这样?我算什么?!”
不说永远也不能解决,但说了便是现在这样崩塌天地的委屈,尚薇没办法了,人,不毁灭,又如何涅槃?她紧紧搂着被一瞬剥光了秘密的沈桥,只能祈祷他绝望过后重燃的希望,而这希望,是要她帮他制造的。
“沈桥,我爱你,请你好好爱我,好吗?”尚薇搂着沈桥,感受着他的颤抖……
…………
夜里,尚薇坐在床边握着沈桥的手静静看着他,她知道他没睡着,他只是不敢睁开眼睛,他的恐惧那么草木皆兵。
“对不起沈桥,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我就在这儿陪你,你安心的睡,一切有我。”
尚薇的抚着沈桥的头发轻声安慰,昏黄的灯光下,沈桥缓缓张开双眼:“尚薇,我们还没有一起逛过街对吗?明天,我们出去约会。”
尚薇一滞,感动的不住点头,却并未发现沈桥的目光里却藏着一丝抛弃自我的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沈桥已经病入膏肓了,真是没救的银~~再嫉妒嫉妒就好了~赐予他力量吧!
又一次,失业了,这算什么啊?!!没办法,上下班四个小时车程,受不了啊!我也简直没救了!
、揭面
一〇七
被沈桥劝回房间的尚薇因为他约会的邀请几乎兴奋的一夜没睡,又是准备化妆品又是试穿各种裙子衣服,等迷迷糊糊睡去再醒来,居然已经上午九点多了!
“亲爱滴!约会去!”尚薇拉开房门大踏步走进沈桥房间,居然没人!又整个房间转转,餐桌上倒是还放着一盒温热的牛奶,一切都整整齐齐,就是没人影。
尚薇拨通沈桥电话:“喂,你去哪儿了?不是你说今天约会吗?”
“是。”沈桥的声音平淡无奇,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你不用急,十点,我在公园喷泉边等你。”说完挂了电话。干嘛不进来等,还公园喷泉?
不理沈桥的怪异,尚薇打扮的活色生香,鹅黄的连衣短裙,粉嫩的高跟鞋,头发折腾的蓬蓬松松,精致的妆挂在漂亮的脸上,显得既年轻又靓丽,尚薇满意的看着镜子中的影像,心说还不迷死你!
从下楼到家门口的公园,短短十分钟的距离,尚薇已经想到十几种浪漫约会的情况,可当看到沈桥的一刹那,一切烟消云散,她只觉着是个玩笑——此时的沈桥穿着一件地摊儿样式的短袖T恤,肥大的长裤里,下垂的脚掌上套着一双又土又丑的黑布鞋,而他正坐在一辆异常陈旧,前面还带着手摇柄的硕大三轮车里面色平淡的看着自己。那车和沈桥比起来显得太大了,大到他的脚一直悬在那里,裤子也太宽了,宽到他看上去异常孱弱。当尚薇走近沈桥,公园周末里熙熙攘攘的人们都不自主的目视他俩——一个华贵美艳,大牌加身;一个残缺障碍,穷酸土鳖。
尚薇觉着自己快要吐血了,她摸摸三轮车问:“你这演的是哪出?这上世纪的文物吧,你从哪儿刨出来的?沈桥,你开什么玩笑?”
沈桥没有因为尚薇的崩溃改变态度,他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平淡着,回答:“从上到下这些,都是我的,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我身体不再佝偻,腿也不至于蜷缩到只能跪着而已。”他瞥一眼过路人的眼光,问:“跟这样的我,你还有心约会吗?”
“沈桥你什么意思?你考验我?”尚薇有些生气了。
“不是考验,尚薇,是让你重新认识我。”沈桥低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帆布钱包打开:“在沈桥还是沈傲天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平均只有500块,除去每天的饭钱和零碎钱,约会成本最多可以花掉100块,用这一百,你想做什么?”
尚薇大概开始明白沈桥的用意了,她闭上眼深深呼吸几口气,忍住满心翻腾的凌乱,道:“随你,既然是你约我,那悉听尊便。”
“好。”沈桥将钱包放进兜里,摇着三轮车的手柄开始向公园里走去。尚薇老老实实跟着,一路上两人基本没说什么话,大部分的时间都只顾着躲避路上乱跑的孩子和嬉闹的行人。很多从他们身边过去的人都饶有兴趣的看这两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儿,为什么会跟着一个虽然干净英俊却贫穷重残的男人呢?
中午很快就到了,沈桥并未停下,只偏过头问:“饿不饿?”
尚薇其实并不饿,但高跟鞋已经快把她穿废了,她只想找个地方把脚先休息休息,这家伙,走了一早上路,那么远,也不坐车,是要累死她吗?但他自己也说了,他,上不去车也不需要坐,如果尚薇累了,可以先坐公交去公园出口等着他,尚薇才不!硬跟他倔着。但现在,脚真的要断掉了,尚薇只好点头说:“饿了。”
“跟我走吧。”沈桥又只说了这么一句继续摇动三轮车向前,尚薇跟着他走出公园,走进一个曲径幽深的小巷子,一开始并没什么人迹,但越往里人就越多,直到看到一排排支着篷子的摊档和穿着各种石灰、油漆班班打工的民工们,她才发现原来这地方是打工者们最常来的吃饭区,偏僻、便宜、好移动。
“老板,两份馄饨,一个夹饼。”沈桥轻车熟路的走到摊贩前点单,坐在篷子里吃着的人都看看沈桥又瞅瞅他后面跟着的尚薇,眼神怪异。沈桥谁也不理,只跟摊主说:“我不方便进去,能不能给外面拿俩凳子,让她放着吃?”
摊主说着没问题,端着一高一矮两个凳子出来,将馄饨饼放在上面,整个过程不断的在沈桥和尚薇的身上瞄着。沈桥自己端着碗,明明很烫的碗底他似乎并不觉着,兀自大口大口吞着馄饨。尚薇穿着短裙,小凳矮的离谱,她坐也不是站又脚疼,眼看着馄饨的热气渐渐没了,终于还是将高凳上的东西挪下来,自己则坐了上去。她没胃口,不是因为嫌脏,她也是棚户区出来的,什么脏东西没见过,但她不明白的是沈桥,他这么做想给她表达什么?饭点到了,周遭人更多了,都是直性子的人们没什么避讳可言,边吃饭边猜测着棚外二人的关系,压低了声音也还是习惯性的大嗓门,说的什么尚薇都听了去:
“这俩人挺逗啊,小姑娘看着有钱的很,你看那穿的讲究,这瘸子什么来路啊?认识吗?”
“谁认识啊?都是正常打工的,谁认识瘸子。小姑娘长得真漂亮,瘸子挺厉害的。”
“瞎说,明明是这姑娘喜欢那瘸子,你看她那眼神儿,五迷三道的。”
“咋可能?这俩人,一看就不是一路人,小姑娘眼瞎了看上个这?你说瘸子有钱还能理解,这一看又穷又瘸,要不谁会带女人来这儿?”
“那就是老乡!肯定好久没见的那种。别说,瘸子还挺有福气,这世道,倒经常有这老天不开眼的事儿。”
“可不是,我老家也有个人,老婆出轨了,就是和个瞎子跑了,那瞎子是个搞按摩的,有钱!现在,有钱,啥都可以不讲究了。不过年轻人不好说,你看着,没钱,也有有钱姑娘倒贴,有意思。”
“那谁知道,说不定这个姑娘看着好好的,谁知道是不是有啥咱不知道的毛病呢。我们那有个老光棍花了可多钱娶了以漂亮媳妇儿,结果晚上还没洞房呢,新娘直接抽羊羔疯了,吓死他了都,砸手里了。”
“哎呀!这钱你说花的多心疼。那你别说,你这一说我倒觉着这小姑娘看着表面光鲜,骨子里倒是透着股小骚劲儿,要不咋好好的人不跟,跟这么个穷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