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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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又回-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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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凌章不耐烦地皱眉:“还有什么事!”
邱若蘅声如蚊蝇道:“有什么事明天再做吧,早点休息,我去打盆凉水给你擦擦。”
顾凌章一愣。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淡淡道:“你管你自己睡。”
她还是不走,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说:“病了,就要好好休息,才会好。”
顾凌章不禁微微愕然,他说的话有那么难懂?“我没事。”
邱若蘅把手伸向他额头,顾凌章下意识侧身躲开,警惕地瞪。
她缩回手,轻声道:“你不休息我不走。”
这下,顾凌章也开始怀疑自己病糊涂了,要不就是在做梦,现实中四周围的人有哪个敢这么三番四次违逆他的话?
坐直,手背往额头上一放,邱若蘅见状忍不住道:“你自己是试不出来的。”顾凌章看她一眼,撑住桌子起身,确实有点晃晃悠悠,像踩在棉花上面,邱若蘅想要扶他,但又有点顾忌,看他似乎走路没什么困难,也就只是紧跟在后面。
哪知顾凌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等手触到床沿,往上面一倒,就人事不省了,邱若蘅不由得发慌,忙上来轻声叫唤,连番呼唤只换来顾凌章轻轻一哼,然后十分艰难地把眼皮撑开一条缝,道:
“怎么了……”
邱若蘅无言以对,还在愣神,顾凌章头已经歪向里面。
她只好弯下腰,先把他靴子脱了,腿搬上去,手臂什么的摆整齐,最后盖上被子。
顾凌章任她摆布,弄着弄着,邱若蘅心底淡淡生出一丝异样感觉。
顾凌章皱着眉头睡觉,那个严肃纠结的样子,仿佛在梦里思考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让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他不时喘息咳嗽,她又忍不住有点儿心疼又心酸。
芷蕙说她总是为别人想太多,说她性子软得跟没有似的,别人稍微流露出一些弱态,她就会放下原则,委曲求全,说得真没错。
芷蕙小时候身体不好,一不舒服了,总是先告诉她这个姐姐,或是,只告诉她这个姐姐。
芷蕙会说,因为有姐姐,生病不但不苦,还很幸福呢。
她听了很窝心。
十岁以后芷蕙就很健康了,没病没灾的,比她还好强,邱若蘅一度甚至有些失落,现在让她想起幼年时候照顾别人那种感觉的,竟然是她的夫君……
是啊,夫君,陌生又温柔的称呼。从此以后,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邱若蘅微微苦笑,桌上有没来得及喝的合卺酒,和冷掉的茶,她四下看了看,拿盖头一角湿了酒,拉开顾凌章领口,擦着他的颈侧。
他的脖子很软,因为瘦,锁骨非常明显,虽然说这样也不是不好看,邱若蘅愣愣的看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照顾病人的时候产生了那么多的杂念,顿觉有些失态,刚打算凝神,不经意看到他锁骨下方左胸上有道疤痕,大约有一指长,是什么样的事故会伤在这里?而且这个痕迹,也不太像是摔到碰到。
天色放亮,院子里开始飘起苦涩中带了点腥的药味,小鹭端水来伺候他们起床,在门外轻轻的叩着。
邱若蘅换了衣服,小鹭给她梳头时,她轻轻说:“大少爷今天不舒服,不要叫他了。”
小鹭不在乎地道:“大少爷每天都不舒服。”
邱若蘅一愣:“他身体这么差?”
“是啊,一年四季药不能断。”
小鹭说着,忽然被掐了一下,回头看去,银秀瞪她一眼,笑道:“没事,大少奶奶,大少爷只是自幼体弱,其实和寻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自己竟由着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在书房过夜,想到这里,邱若蘅无法不自责,她小心端起药碗:“这药,喝起来有什么讲究?”
“大夫说过只要趁热就好,但大少爷通常都会放到凉得不行再喝,说了也不听。”小鹭捏着鼻子,所以声音瓮瓮的。
“好,我知道了。”邱若蘅摸了摸碗壁,觉得太烫,便用勺子轻轻搅动催凉,那个味道加速扩散,小鹭耸着眉毛,和银秀两两相望。
邱若蘅搅了搅,抬起眉:“没事的话,你们自去忙吧。”
小鹭和银秀退到门边,不约而同,夺门抢出。
邱若蘅注意力不在她俩身上,她正烦恼怎么让顾凌章趁热把药喝了,他现在可是睡得死过去一样。
“……相、相公,你醒醒!”
邱若蘅好不容易把那个称谓喊出口,顾凌章不理,全无声息,现在他身体已经不是那么烫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睡得很沉。
邱若蘅恨不得手边有根麦秆插他嘴里,然后就这么灌。
但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邱大小姐不可能飞到麦田里去折麦秆,她坐在床沿叹气,再等下去药就凉了。
先前她脑子里倒是蹦出个招来,就是实施起来难度太大,跟没想出来一样,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邱若蘅含了一口药在嘴里,回身打算喂他。
反正顾凌章睡的这个死相,多半不知道她这么干过。
其实邱若蘅推搡的时候,顾凌章意识已经从飘飘荡荡的梦境中回拢,他本来就没睡多沉,不管是邱若蘅拿莫名其妙的东西擦他的身体,还是丫头们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交谈声,他都多多少少感觉到了点,只是没搞清楚那是梦还是现实罢了。
现在这个,是梦还是真的?
药味里掺进了淡淡的脂粉香,不知是尝到还是闻到。顾凌章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朦朦胧胧的一片,一时没能做出反应,只下意识本能地吞着流入喉咙的液体。
听到他的吞咽声,邱若蘅总算是放心了,起身还想继续,却发现顾凌章半眯着眼,一脸没睡醒的惺忪迷惑,在看着她。
邱若蘅一惊,差点没打翻药碗,还好双手捧住了。
但是嘴却没管住,脱口而出,而且还很惊慌失措:“你,你怎么醒了!”
“是你一个劲叫我的吧……”真是怪了。
“醒了怎么不说呢。”邱若蘅脸一红,碗往前递。
顾凌章看一眼:“不喝。”
“为什么?”
“烫。”
“凉了就没效用了。”
顾凌章翻个白眼头又向里歪过去。
邱若蘅没辙,一个劲好言相劝,顾凌章再也不理她,眼看着又要睡死过去。
“现在凉了,你该喝了吧?”
“倒了。”
“……”
“喝多少年了也不见好,倒了。”
邱若蘅怔了怔。
然后慢慢的低下头看着晃动的药汁,她只是含了一口,都过去这么久了,嘴里还苦苦的,真的很难忍受的味道,这种东西喝很多年,那是什么滋味?
身侧再也没动静,顾凌章反而不习惯,撑眼一瞧,就见邱若蘅坐在那儿若有所思的样子,眉头微微的揪起。
他看了一会儿,叹气,挣扎着爬起,也不说什么,从她手里拿过碗来,一饮而尽。
“行了吧。”他把碗一搁,正要往后倒,忽然睁大眼:“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吧。”
顾凌章叩了叩额头,掀开被子下床。
“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就是了。”邱若蘅愕然地看着他拿起靴子就往脚上套。
“我要出去。”
邱若蘅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还病着!”
“没那么严重。”顾凌章只要思绪顺畅,并且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是两种状态,要么咄咄逼人,要么冷若冰霜。
邱若蘅在他要站起来时一把拉住他,然后把手放到他额头上。
顾凌章一愣。
柔软而温暖的手。
虽然自己的头比它热,却莫名地觉得暖。
记事起,除了娘亲,就没人这样摸过他的头,通常敢这样做的人,都是没脑子的人,会被他瞪得缩回去。
邱若蘅说:“你还是歇一天的好,我陪你。”
那种目光难以形容,顾凌章脸一热,表面却是冷淡地拒绝:“不用。”
他站起来,自己竟然还穿着喜服,这样子跑出去像什么话?丫头们怎么一个都不在,他想喊,但嗓子干哑,连大声说话都不能。
顾凌章阴着一张脸摸索腰带的金属扣,这腰带是由两部分组成,半条在前面,半条在后面,固定于两边腰侧,黄金底座上镶着红蓝碧紫白各色玉翠,平常必然是不会有谁没事穿这种,顾凌章毫无经验,解了半天不得其法,很是恼火,那一刻,他真想把这条破带子连着自己也一起摔了!
看他一边奋斗一边杀气腾腾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有趣,邱若蘅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在这时候笑,可她真的很想笑。
顾凌章显然知道自己的窘态已经被后面那人看个精光,这叫他如何能顺得下这口气,邱若蘅拿起换的衣服递给他,他自己在那边穿,比脱更残,领子怎么拉都不平,邱若蘅实在看不下去,叹了口气,过来把系得鼓鼓囊囊的绳结打开,领子理平服了,系上带子,她手法轻快,打出来的结整齐漂亮,只见双手拇指和食指围成桃心状,然后对着一穿一拉,就好了,堪称神奇。
最后她轻轻抚平胸前那几道浅浅的皱褶。
抬起头,顾凌章正瞪着她,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又低下头。
他匆匆离去。
邱若蘅黯然站在空荡荡的房中,叹了口气,只是很轻很短的一声,然后就迅速收拾情绪,独自去见阮春临,以及两个小叔小姑。



、第七章

第七章
白天在顾府里走,一草一木尽收眼底,邱若蘅才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震撼,都说扬州民风奢华,酷爱比富,真是一点不错,这院子中央的青瓷鱼缸,脚下走的石板路,长廊外的花架,池塘里的湖石……邱若蘅不敢妄加评断它们的价值,她只知道,当她奇怪地问银秀为什么湖心那几棵琼花都六月了还没有谢时,银秀忍俊不禁地告诉她那是玉和水晶雕琢而成的假花。
邱若蘅大吃一惊:“这、不怕被偷吗?”
“没什么的,咱们府上这几棵无非就是大了点,比较像真的,其实不算稀罕玩意,扬州很多人家里都有。”
邱若蘅无言以对,可又不得不承认,这种行为虽然奢侈,却很美妙,一年四季都开得正好的花,谁不喜欢?
“大嫂!早!”顾锦书天不亮就开始练功,现在刚沐浴过,神清气爽,乐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并望着她身后,“大哥呢?”
邱若蘅微笑道:“早……他已经出去了。”
“大嫂。”跟在后面的顾沁文别扭地喊了一声,她一向不认为顾凌章是“大哥”,对邱若蘅这声大嫂自然就叫得很不情愿。
“人到齐了,开饭吧。”顾锦书摸摸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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