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要钱,秦微澜想到今天郭子琦一下子拿走三千万的事情,思索了一下,开口,“伯父,别怪我说话直接,您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钱,这不是在纵容他吗。”
三十岁的男人了,动辄向家里要钱,而且一下子就是几千万,那是多少普通人家几辈子才能赚到的钱?!这种含着金钥匙出声的富家子弟,哪里懂得赚钱的辛苦,自然也花的格外畅快。
“哎……你不懂啊,那个不孝子,他说了要多少钱就得给多少钱,否则——”郭家华想到儿子曾经干的事情,真是难以启齿。
“……否则什么?”
“哎……”提起儿子,郭家华唉声叹气不断,“曾经为了从我这里弄钱,找人绑票他,把人家女孩子弄怀孕,伙同外人骗取公司的财产……什么样的事情他没有做过?”
原来,当郭家华意识到这个儿子已经误入歧途之后,曾经严加管教过一段时间,严格限制他的经济条件,谁知他最后急的跳墙,居然找人绑架自己,逼着郭家华拿钱赎人;后来又故意让女孩子怀孕,让人家上门讨钱,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上千万;最后又跟竞争对手勾结,透露公司的机密,换取对方的金钱回报。想着儿子的种种劣迹,郭家华痛心疾首都不足以表达。
秦微澜听得头皮发麻,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天啦——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情,他都没有良心可言的吗?
“哎……也怪我,一直忙着扩展事业,对他疏于管教,他爷爷奶奶在世时,对他太过纵容,后来老人家们去世了,这孩子已经十几岁了,跟着我时,我有心约束他,可是为时已晚。后来想着反正自己只有这一个孩子,又从小没有母亲,就对他宽容一些吧,谁知——后来,我遇见了你母亲,原本想给他找一个妈妈,让他以后多个人管教,谁晓得,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过婉君的身份——”想着儿子提起赵婉君时,永远都是用“那个女人”或者“姓赵的女人”来代替“妈妈”或是“阿姨”,郭家华就深感对不起赵婉君。也幸亏婉君这些年不跟这孩子一般计较,否则,这个家庭哪里还有安宁之日?
“大概,他是觉得我母亲的到来会给他带来危机吧。”就像他刚才说的,会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跟他分家产。自古以来,孩子对于继母,鲜少有欣然接受的吧,更何况豪门里这种手足为争家产闹得头破血流的事情数不胜数,所以,郭子琦对后母怀有敌意,秦微澜倒也觉得可以理解。
“从一开始,你母亲就怀着一颗慈爱的心去靠近他,对他关心,对他爱护……我想,或许因为你的缘故吧,婉君想把对你的亏欠弥补在子琪的身上,毕竟,你们都是家庭缺失的孩子,哎……只可惜,子琪心胸狭隘,总是怀疑婉君的动机,不但不接受婉君的好意,还处处为难,冷嘲热讽……”郭家华想到妻子这些年受得委屈,愧疚的道,“你刚才跟我道歉,觉得是因为你母亲导致我们父子关系恶化,其实恰恰相反,这么多年,婉君不知道努力过多少次,想要化解我们父子间的矛盾,可都徒劳无功啊——要说愧疚,倒是我愧疚婉君更多!”
“伯父……”秦微澜见老人提起这些事,心痛的脸上皱纹更多,不禁伸手握住老人的手,“伯父,您别说了,就凭您对我母亲的救命之恩,我想母亲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更别说,这么多年来,您也善待着我母亲。”
秦微澜忽的有些明白,为什么母亲与一个大她二十来岁的男人能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一个失去了丈夫,一个失去了妻子;一个没有孩子,一个有孩子却疏于教养,同样受伤的心灵,同样孤苦的灵魂——
秦微澜回忆起在医院里时,母亲拉着郭伯父的手不放开的那一幕,忽的想到舒婷的那首《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听得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秦微澜感动的想,母亲与郭伯父就是那木棉与橡树吧,相依相偎,只不过他们不是爱情,胜似爱情。而那种感情,往往更加的坚贞!
“伯父,我母亲能遇见您,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秦微澜感激的道。
“哎……”老人精神终于恢复一些,不想再想那个不孝子,语气轻松了一些,“能找到你,其实不光圆了你母亲的心愿,也圆了我的心愿。孩子啊,你也算是伯父的半个女儿,伯父这辈子能有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儿,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伯父夸奖了。”秦微澜谦虚的笑。
“算了,不说这些了。”郭家华叹息一声,脸上重新振作起来,“你母亲应该醒了,我们再去医院看看你母亲吧,一起吃了饭再回来。”郭家华说着,伸手按下床头的按钮,阿虎应声进来。
临出门时,郭家华忽的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澜澜,子琪会时不时回来一趟,你最好避免跟他相处,我怕你被他欺负。”
秦微澜心想跟那人又不熟,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会欺负她?但想到如今的身份,也不得大意,只好点点头,“我知道了。”
“嗯,我也就是提醒一下,屋里时时刻刻都会有保镖在的,万一有什么情况,叫保镖好了。他们都只听我的命令,就算是子琪,他们也敢动手。”
秦微澜听着郭家华的话,又想到今天看到的一幕,不禁心惊——这父子的关系到底是恶劣到了什么地步?居然会有父亲请了保镖防着亲生儿子的?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秦微澜越来越深刻的体会到,千金难买家和睦啊,也更加的庆幸,自己嫁到了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
第二天打电话时,秦微澜便跟苏云翔提起这事,苏云翔听完,频频皱眉,“秦秦,你一定要离那个男人远远的!”
秦微澜躺在床上,欣赏着头顶上倾泻而下的圆帐,只觉得华丽丽的漂亮极了,“嗯嗯”两声算是回应了。
察觉到秦微澜有些心不在焉,苏云翔厉声喝道,“秦微澜,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被丈夫雷霆般的嗓门一吼,女人顿时一惊,正色道,“云翔,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郭伯父也交代过我的,而且,别墅里到处都是保镖,据说只听郭伯父的话,如果那个郭子琦敢对我什么的话,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保镖?自己家里放那么多保镖?”苏云翔简直要神经过敏了,他住在军区大院,家里也就只有几个警卫员,那样一个普通家庭,居然需要屋里到处都是保镖?郭伯父这儿子到底坏到了什么程度?!
“秦秦,我后悔让你过去了,你还是赶紧回来吧……等我休了假,我陪你一起去看妈妈。”苏云翔越想越急,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
秦微澜一听那男人的口气就知道他现在急躁的模样,不禁责怪自己说话不经大脑,“云翔,你太紧张了!那个郭子琦现在根本不在家,他昨天跟郭伯父要了三千万,去马来西亚玩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家里有保镖是因为郭伯父的家这么大,怎么可能不需要人看守呢?而且,郭伯父行动不便,也需要年轻人帮助啊。”
“是这样的吗?”苏云翔明显不信。
“我发誓是的!”
“……那,好吧,反正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嗯,我知道了。”秦微澜转移丈夫的注意力,“其实,我跟你说这个,只是想说我觉得郭伯父也挺可怜的,前妻难产去世,一个人过了十几年,好不容易遇到了我母亲,可是儿子又这么的不孝……云翔,我现在想想,觉得我的遭遇相对来讲,也不算什么了。至少,我现在有你,有你们家上上下下的人对我的关心……可是,郭伯父,我母亲这一去世的话,老人家又是一个人了——有时候想想,有钱又怎么样呢……”
苏云翔听了妻子的感慨也觉得心情沉重,可他毕竟是男人,对这些事情没有那么的在乎与伤感,“人生就是这样,哪可能事事顺心,郭伯父一生事业有成,可却忽略了对儿子的管教,如今才落得这样的结局……这已经是无法改变了的。”说道这里,苏云翔忽的想到妻子的善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件事——“秦秦?”
“嗯?”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值得同情的人也数不胜数,你不能因为心疼郭伯父的境遇就去做什么救世主,企图让那个浪子回头。我警告你,给我离那个男人远点!听见没有?”苏云翔觉得妻子很可能会自作主张的企图帮助郭伯父,所以赶紧趁早断了她的念想。他倒不是说心狠的对郭伯父不管不顾,只是他不在身边,担心她一个人会引火烧身。
“呃……”秦微澜心虚的点点头,怎么这个男人这么了解她?
“你不会真的这么想过吧?”见她犹豫,苏云翔的声音猛然绷紧。
“没,没有——”秦微澜赶紧道,“母亲用了二十多年都没有感化他,我怎么可能化解他们父子间的矛盾,我不会自以为是的。”“你能这样想就好。”苏云翔松一口气,“反正你在那里就好好的陪妈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别的事情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