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年几次大病,现在也不过是强撑着罢了。而褒姒自从流产后就深居简出,郁郁不振。恐怕只有姚静贞才是这后宫中真心对他的人吧。
如此分析下来,刘安晟只觉得心灰意冷,所以这段时日他一直不怎么宠幸嫔妃。直到今天,他忽然有些好奇嘉琳公主心中真正的想法,才来了这碧漪居。
“朕知道你在高丽原本有心仪的男子。”他靠在椅子上,也懒得摆出皇帝的架子,懒洋洋的抬眼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非要嫁到陈国来呢?以你嫡长公主的身份,在高丽也能活得很好不是吗?”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必顾忌,朕今天既然问出来,便不会怪罪你的失言之罪。”
“陛下认为的幸福是什么呢?”嘉琳公主叹了口气,似乎也明白皇帝不会追究自己的失言,所以也放开了拘束,“高丽只是小国,若不依附于陈国,恐怕很快就会被匈奴甚至扶桑灭国。臣妾的和亲只是在高丽与陈国的合约之间再加上一道锁罢了。臣妾和亲后,陈国给高丽的援助不也多了一倍吗?这就够了”
“身为高丽的公主,臣妾既然享有了这份尊荣,就要负起相应的责任来。臣妾记得陈国有句古话——责任一词,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陛下以为呢?”
嘉琳公主与以往大不相同的表现让刘安晟有些吃惊,说起“责任”,他又回想起现实里的一些事情,眼眼神暗了下,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离开会让他怎么想?”
“时间是洗涤一切感情的良药,即使现在他忘不掉,过不了多久,就会又有新的女子来到他的身边。”嘉琳轻笑出声,脸上首次出现了一丝惆怅与寂寞,“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点陛下应该比我明白,偌大的后宫,向来也都是如此。”
“那如果朕给你一个机会离开陈国呢?朕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减少对高丽的援助,既然高丽是我陈国的属国,那朕自然会庇佑它。这一点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来去而改变。“”
“嘉琳修仪思念故土,忧思难解,缠绵病榻三月后不治身亡。朕已经给了你机会,此间事了,你就回高丽去找他吧。”
嘉琳公主惊愕的抬起头,却只看见皇帝向殿外走去的背影,耳畔似乎还有那句话的回音。一瞬间,她再也不能保持高贵的姿态!伸出手捂住嘴,她的泪水却像不受控制般不住的滴落。碧漪居内残留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直至天明。
***
处理完这档子事,刘安晟忽然觉得松了口气,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方才嘉琳公主所说,她和亲后陈国对高丽援助增加这件事,他其实根本就不了解。因为很多朝事刘安晟都是让丞相张行之直接代劳,想来对高丽的援助也是他下的决定。
既然已经知道嘉琳公主本身另有所爱,刘安晟自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再加上这位公主说的话很得他心意,稍微满足下她的愿望也无所谓。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安晟又将太医院首席孙太医召到金龙殿,打算将以后该做的事情向他示意番。正说着事情,李安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汗珠从额头滑下,这与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庭径!还不等皇帝问话,李安便踉跄着跪倒在地,喊道:“陛下!太子殿下在长广寺遇刺!皇后娘娘和雨蝶公主也都受了伤!”
、第十七章
刘安晟当即脸色大变!昨个是十五,他按理去了凤仪殿,恰好雨蝶正跟皇后闲聊,便留下一起用了晚膳。皇后去长广寺上香这事也是在闲聊中才临时决定的,怎么会泄露出去?
“皇后和雨蝶公主现在情况怎么样?”刘安晟稳住心神,又问了一句,“太子的伤势严重吗?”
一旁的孙太医早已跪倒在地,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现在受伤的三个人中,一位是颇得皇帝尊重的皇后,一位是受尽太后与皇帝宠爱的公主,即使是不被皇帝喜欢的太子,也是目前陈国唯一的皇子。
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出了事情,在陈国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李安喘了几口粗气,道:“太子殿下腹部被刺,不能经受车马颠簸,只能在长广寺接受随行太医的诊治。皇后娘娘为了保护太子,手臂被刺伤了一道,包扎好后倒不算严重。而雨蝶公主则是受了刺客惊吓,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幸好台阶并不高,所以只是扭伤了脚腕。”
他又继续补充说:“据萧岩大人报告,刺客年纪不大,他伪装成小沙弥。在皇后娘娘为太子求签分散了心神时突然出手!周围的侍卫原本想围上去,可又顾忌着太子和皇后的安全,所以稍微犹疑了会。那刺客本来就悍不畏死,抓住这一会便拔刀刺向太子!皇后娘娘拼死才护住了太子!最后还是萧岩大人赶到,才一举制服了那刺客。”
“只是他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被制服后便直接咬破了藏在牙齿中的毒药,顿时气绝生亡。。。。。。”说到这里,李安望着皇帝阴郁的表情,声音也不由得放低了些。
“好一个刺客!好一群饭桶的侍卫!”刘安晟怒极反笑,将手旁的砚台摔了下去,“朕真是不知道养着这群侍卫有什么用!区区一个刺客都能对皇后和太子出手?是不是明天他们就能闯进金龙殿来?”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僵硬了,李安额头的汗珠划过脸颊,滴落在地砖上。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一直冷到脊椎,最后再传到脚底。跟着刘安晟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皇帝发这么大的火!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即使是像刘安晟这样,平常表现的温润如玉的皇帝,一旦真正发怒,也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孙太医,朕命你现在骑快马速速赶往长广寺,务必要稳住太子的伤势。”刘安晟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下,多少恢复了点冷静,“小桂子,你派人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后,然后跟朕一起去见太子。”
虽然平时他一直表现出对太子的不喜,但这个时候他却一定要保护好那个孩子。至少,万一太子真的撑不下去,作为一个父亲,他也需要与太子见上最后一面!
不过刘安晟最后还是没能出宫,因为太后的坚持。
“哀家不允许你去长广寺。”即使眼圈微红,气息散乱,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太后在担心自己的两个血脉亲人,但她的态度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你登基也有两年多了,可太子还是你唯一的子嗣。惠宝林肚子里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太后捋了捋额前的发丝,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哀家知道你担心太子和蝶儿,但万一你再出事呢?皇室无人,陈国必将大乱!北方匈奴虎视眈眈,若真如此,他们的铁骑必然踏破我陈国的大好河山!你莫非忘了自己肩负的责任吗?这次刺杀很有可能就是匈奴也是为了吸引你去长广寺,让你离开安全的皇宫,他们才好对你出手。”
“哀家希望皇帝你考虑清楚——大义私利,一个合格的皇帝该怎么选择,你应该是明白的。”
虽然对霍去病和羽林军的实力很有信心,但既然太后的态度摆在这里,她又是从整个国家的利益出发。刘安晟只好打消了亲自去长广寺的想法,让太医院半数太医去长广寺后,他便打道回了金龙殿。
这场刺杀其实有着诸多疑点,刘安晟仅仅只是听李安的报告就分析出了好几个问题。例如刺客竟然能扮成小沙弥,就证明他之前肯定得到了情报,确定皇后和太子他们会在今天去长广寺,由此看来宫中有内奸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除此之外,他的目标是太子,这表明事情很可能与外国有关。
毕竟后宫之中除了姚静贞怀了孩子,剩下的嫔妃一无所出,而且他本人也正是年轻的时候,储位之争现在开始还为时尚早。而就像太后所说的那样,一旦他和太子都出了事情,整个陈国都会陷入混乱之中,这时候匈奴大可长驱直入。。。。。。如果真是后宫里的嫔妃出手,反而得不偿失。
刘安晟一时陷入了繁杂的思绪之中,他一个人在金龙殿静静地分析着情势,竟然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时辰。
直到天色微微黯了些,夕阳的残辉洒向地面,小桂子才进了殿,道:“陛下,孙太医稳住了太子殿下伤势,皇后娘娘一行人已经回宫了。”
刘安晟松了口气,太子的命保住这件事真是可喜可贺。他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忽然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麻,不禁笑了下,吩咐道:“让龙辇过来,朕要去凤仪殿”
***
刘安晟到凤仪殿时,这座平日里金碧辉煌的大殿已经陷入可怕的沉寂之中。他来的尚早,太后还没到,倒是萧忆茹和秦可卿与他一起进了大殿。抓住刺客的萧岩是萧忆茹的父亲,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而秦可卿当时正在她的长秋宫中,所以两人也是结伴而来。
而其他嫔妃虽然不知道太子遇刺这件事情,但今日宫中奇怪的气氛也让她们多多少少意识到了些什么,所以不约而同的来了凤仪殿,只是时间差别罢了。
“萱儿!”刘安晟简单的向众位嫔妃微微额首,便快步踏入内殿中!映入眼帘的便是皇后脱力般跪倒在床前的样子,雨蝶则沉默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泪流不止,不由动容。
皇后缓缓换过头,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昨天还明媚动人的容颜,现在看来却瞬间憔悴了许多。她微微张开嘴,半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让开了身子,露出身后躺在床上的太子。
刘安晟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小小的身躯上,瞬间,他的瞳孔收缩了下!
就在昨天,这个孩子还充满活力,拉着雨蝶的手,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听见自己答应让他出宫后更是激动的跳了起来!即使一直以来不怎么喜欢太子,刘安晟也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做的已经够好——每天天还未亮就去读书,即使他根本没到去太学的年纪。对待每一个人都谦逊有礼,完全看不出出生即被立为太子应该有的骄傲。
他一直在这个世界活得小心翼翼,只为得到自己一个赞赏。
可是现在他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腹部缠着重重绷带,刘安晟甚至可以看见上面微微沁出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