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太子今年已经九岁,早就到了去太学读书的年纪,可他的身体实在太差,略微吹点凉风便是大病一场。皇后只好派人专门在凤仪殿为他授课,好在太子聪慧,倒也没落下多少课程。启蒙之书自不必说,就连那些复杂晦涩的经史也学得很好,让皇后很是欣慰。
说起读书这件事情,太子立刻兴致勃勃地拽着雨蝶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刘安晟用完膳,看着这一幕,笑道:“太子难得这么有兴致,蝶儿你便和他多聊聊吧。”又看向皇后:“朕还要上朝,这会便先走了,萱儿不必送我。”
“那我便不送陛下了。”皇后微微额首,看着太子的笑脸,眼神温柔似水。
这段时间国内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而自从陈国连着灭了匈奴与扶桑之后,各国使节来访时态度也恭恭敬敬,所以刘安晟每每上朝到下朝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事。他的视线在下方扫了一圈——除了丞相张行之和萧岩以及几个先帝时就留下的老人外,剩下的大部分官员都是近几年被他亲手提拔上来的,清廉值和忠心值也都在九十以上。
有这么一群勤勤恳恳办实事的官员,也难怪陈国愈发的富足繁华了。
等丞相汇报完近来的工作,工部尚书又对之前手头上的事情作了总结,刘安晟估摸着也差不多该下朝了。钦天监监正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不由有些惊讶——钦天监乃是观察天象,推算节气,颁布历法的部门,又兼有以星象变幻推断天下大事的职责。从他登基到现在,几乎没听过这个部门的监正出言几次。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上奏。”
“准了。”刘安晟也想知道他打算说些什么。
“昨夜微臣夜观星象,发现心宿三星1处有些暗淡。不过还未等微臣仔细观察,那处天空便被云层遮挡住了。微臣不才,但这种天象预示的确不好,望陛下多注意些。”
新宿三星特指皇室,中帝皇,前为太子,后为庶子。他的话一说完,周围便隐约有些骚动。虽然监正并未指明是皇帝的哪一位子女命星暗淡,但单凭身体来看,最有可能的还是身体一直不好的太子。不过看着张行之有些难看的脸色,众官员还是稍微收敛了些——毕竟他可是太子亲舅,又是丞相,在朝中威信摆在那里。如果太子真的有什么不好,他到时候想起自己这时的表现,记恨起自己就惨了。
刘安晟也是心头火起,正待斥责监正,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过是古人崇拜的迷信而已。他们以为凭借观测星象就可知天下大事,却不明白那些不过是恒星变幻罢了。自己若是生气,反倒有些可笑。
不甚在意的挥挥手,他道:“监正恐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依朕看来,星象预测这东西却是做不得准的。鬼神之事,还是应当敬而远之才好。你还是退下吧。”刘安晟的语气难得有些冷淡,监正虽然还想说些什么,却把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虽说观测天象是他的职责,他也的确发现近来代表着皇室的群星光辉都有些黯淡,不过既然陛下不相信这种事情,那他说了也不过白白惹人生厌罢了。
听了监正的话,刘安晟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在意。下朝后他便让小桂子将国库里珍藏的那朵千年雪莲送去了凤仪殿,想必皇后自然会明白他的一番心意,给太子服下。雪莲生长了百年就是圣品,更何况千年雪莲,这一株还是先帝时就留在国库里的,前段时间整理国库,这才发现。
吩咐完小桂子,刘安晟便去了琼楼。工部为了修建好这座建筑,着实耗费了很大一番力气。现在虽然才五月中旬,天气却已经已经渐渐转热,不过琼楼中却仍然清凉宜人。内殿四方的柱子皆通透刻镂,摆设更无一不精致,他刚进了内殿,便看见刘泽旭向自己的方向跑来,脸上不禁挂起了笑容。
“父皇!”刘泽旭跑到他的身边,拽住了刘安晟的衣角,仰起脸道:“你总算是来啦,儿臣想您好久了呢!”
明明昨天他还来了琼楼,哪里来的“好久”?刘安晟也不说破,蹲下来看着刘泽旭,有些促狭地笑道:“哦?真的有这么想父皇吗?还是又有什么事情想求父皇了?”
“跟你父皇说说吧。”姚静贞也走了过来,微微蹙眉道,“看看他会同意你的想法么?”
刘泽旭一下子怏了半截,偷偷瞅了母亲一眼,小声呐呐道:“父皇,儿臣听说前些日子大食国使者送了只猫,两只眼睛的瞳色竟然不一样,很是稀奇。”他越说越来了精神,忍不住道:“儿臣就是想把它养在琼楼,可母妃却怎么也不肯答应。”
平日里他想要个什么东西,简直是轻而易举,可现在他不过是想亲自养只猫罢了,母妃却不应许。这让刘泽旭幼小的心灵很受打击,反而刺激了他的逆反心理。
“你说的是波斯猫吧,哪怕是在大食国,也是极其珍贵的品种,难免你会喜欢。”刘安晟也能理解孩子好奇的心情,不过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若是在平时,父皇自然会直接将它赐给你。不过现在你母妃有了身孕,万一被那只猫抓着碰着怎么办?你年纪也大了,也应该学会保护母妃和妹妹。”
当初褒姒之所以流产,不就是因为被猫惊吓到了么?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宫里的动物就经历了一次清洗,刘安晟更是加强了对猫狗房的控制。
刘泽旭虽然还小,但也明白母妃肚子里有了妹妹,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学着懂事。怏怏的叹了口气,他还是打消了亲自养猫的念头,不过小孩子情绪转变比较快,转眼间他又开心起来:“那儿臣可以自己去猫狗房看那只波斯猫吗?这样对母妃也不会有影响了吧。”
“这倒可以。”刘安晟点点头,“什么时候想去看了便提前告诉父皇,这样父皇也好陪你一起去。”
刘泽旭听了,不由欢呼一声,朝姚静贞挤了挤眼,便跑到殿外玩去了。后面自然有宫女内侍赶忙跟了过去,望着孩子远去的背影,姚静贞笑道:“难怪泽旭最喜欢你这个父皇,还不是因为你最宠他。”
她今日穿的是水绿色的襦裙,不施粉黛,满头乌发披在肩上,如果不看她隆起的腹部,实在与初见时没有多大差别。刘安晟看的心动,忍不住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良久才分开,轻声道:“听说女儿都更亲近母亲一些,想必到时候她都懒得理我这个父皇,一心只想讨得你的欢心呢。”又伸手拂过她的手臂,有些调笑地道:“肤若凝脂,肌如美玉,琼玉当真不负你的闺名。”
姚静贞脸颊羞红一片,却没有说话,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
静溢而美好的气息在房间内缓缓扩散开来。
***
钦天监的监正自从那次发言没被采纳后,又回归到了往日的沉寂中。皇后知道他的言辞后却几乎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好一阵子凤仪殿总是沉浸在阴郁的气氛里。那朵千年雪莲倒也给太子吃了,可效果却远远没有书上记载的那么神奇,只能说是略有好转。不过太子当初好不容易抢回一条命,已经算是难能可贵,这一点皇后倒也不能强求。
与之相反,姚静贞肚子里八个月大的孩子倒是很健康。刘安晟一方面要寻找家世清白的奶娘和产婆,一方面还要处理朝政的事情,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回次琼楼,便被儿子缠住,要自己履行诺言。
他这才反应过来最近有些忽视儿子,不禁有些愧疚,便答应下午与刘泽旭一道去猫狗房。
临走的时候,姚静贞还亲自将他和刘泽旭一道送了出来,笑着说一会打算去陪太后聊会天。又问晚上刘安晟回来想要吃些什么,她好安排小厨房做好饭菜。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格外温馨。
所以当刘安晟和儿子抱着波斯猫玩的正开心,却听见小桂子传来的消息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一切的是否真实。
“你方才说了什么?”刘安晟有些艰难的问道。
小桂子跪倒在地,重复了一遍——“皇贵妃坐的软轿刚出琼楼没多便滑倒了,太医已经赶到琼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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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贴士1心宿
有星三,即天蝎座σ,a,t。又名三星,诗唐风绸缪:『三星在天』朱传:『三星,心也,在天昏始见于东方,建辰之月也。』刘瑾曰:『心宿之象,三星鼎立,故因谓之三星,然凡三星者,非止心之一宿,而知此诗为指心宿者,盖春秋之初,辰月末,日在毕,昏时,日沦地之酉位,而心宿始见于地之东方,此诗,男女既过仲春之月而得成婚,故适见心宿也。』心宿二亦名天王或大火,西名Antares,一等星色赤,诗豳风七月:『七月流火』即指此星.礼月令:『季夏之月,昏,火中』左传襄公九年『心为大火』星经:『心三星,中天王,前为太子,后为庶子,火星也,一名大火,二名大辰,三名鹑火。』心宿又名商星,左传昭公元年『迁阏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注:『辰,大火也。』
、第二十八章
回去的路上,刘安晟抱着儿子坐在龙年上,整个脑子一片空荡,几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刘泽旭虽然年纪尚小,但也从小桂子的话里揣摩出了些东西。他煞白着一张小脸,沉默了半响才带着哭腔问道:“父皇,母妃和妹妹不会有事的对吧?”
儿子的声音拉回了刘安晟的思绪,他用手摸了摸怀中刘泽旭的额头,这才发现手心已经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水。稳住心神,他轻声道:“嗯,你母亲一定不会有事。”
这句话不单单是安慰幼子,更是在安慰他自己。
龙辇一路疾行,刘安晟却觉得简直度秒如年。终于到了琼楼前,他抱着儿子急匆匆的进了大殿——这里一片忙碌,太医和宫女们交错着来来去去。看见刘泽旭,众人连忙施礼,他却完全没精力关注这些人,直接就让他们起身,又将刘泽旭放在了地上,开口问道:“皇贵妃的情况怎么样了?”
太医院的几位圣手几乎全部来齐了,其中妇科最拿手的严太医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哀声道:“恕老臣无能,娘娘腹中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太医话刚说了一半,刘安晟便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