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传来男子低低的笑声:“凤兄,以后出门,还是不要坐这等招摇的马车,容易被人打劫。”
大马刀一愣,听马车里的人说话口气,不仅没有半分惧怕,还带着些调侃,全然不像一般人在马匪前,惊恐慌乱的样子。
车里坐着的难道是傻子?还是疯子?
大马刀惊怒之下,心里却更加谨慎起来。他能带着这群马匪,在蒙川高地生存这么多年,脑袋里自然不会只长着肌肉。他警觉地盯着车厢门,双手握紧刀柄,低沉声音说道:“你们是谁?”
马车门被人推开,出来一位俊美少年,青色劲衣,黑眸如渊,面无表情。他站在马车前,冷冷看着大马刀:“你就是大马刀?姓史的让你来的吧。”
少年身材略有些单薄,可是往那里一站,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一种如山如海般的气势,让众马匪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再仔细看去,分明就是个十六岁的隽秀少年而已。
大马刀目光阴沉,盯着这个少年,一言不发,多年在生死边缘磨练的经历,让他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瘸鼠却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少年,目光变得越发猥琐,嘿嘿笑起来:“小子还算有点脑子,既然知道我们大当家的威名,就乖乖跟我们走吧,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大爷还真舍不得对你动粗呢。”
旁边的马匪用刀击着马鞍,发出粗野下流的笑声,还夹杂着叫嚷声。
“小子,好好伺候咱们头儿,有你好处!”
“小子长的,啧啧,比娘们还好看!”
“老大玩腻了,也赏给我尝尝……”
……
马车里面的夜七,本来摇着折扇的手,忽然停住了。马匪刺耳的声音仿佛和很多年前的那些声音重合。
“好好伺候着……”
“玩腻了,就赏给咱们尝尝……”
……
眸子的最深处,有一点浓黑的雾气慢慢弥漫开来,那双星眸,突然变得诡美魅惑,似要吞噬一切生命的暗夜冥湖。
凤羽背对着马车,自然看不到夜七的变化,但是却感觉到身后,有无边杀机正在悄然升起。她背部微微一僵,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杀意如无形海潮,从马车里向外蔓延开去,空气变得粘稠厚重,那些本来哄笑着的马匪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大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喘着大气。
甚至那些马匹,都瞪大了马眼,惊恐的向后退去。
本来缩成一团的惊雷,身形陡然舒展,如闪电般弹向马背上的瘸鼠。凤羽的袖底弯刀也已经出手,身形如风,掠向大马刀。
马匪个个翻着白眼,像是扔到了岸上的鱼,纷纷从马背上蹦跶着落下来,摔在地上,黯淡的星光下,可以看见数道近乎透明的细丝穿透了他们身上的牛皮护心甲,穿过皮肤、肌肉,直接插在心脏里。
细丝轻轻一抖,心脏爆裂,鲜血夹杂着碎肉,从马匪嘴里喷了出来。
他们已经没了气息,尸体还在痉挛抽动,细丝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还在切割着他们的内脏,他们的骨骼,他们的血肉,完整的身体,很快变成一堆碎块。
那些坐骑的马蹄很快被血肉淹没,粘稠的鲜血冒着热气,在碎石砂砾间汩汩流淌。那有若实质的杀意,终于在马的嘶鸣声中渐渐褪去。
凛冽的高地秋风里,多了浓烈的血腥气。
大马刀和瘸鼠已经分别被凤羽和惊雷制住,点了穴道扔在一边地上。饶是手上沾了无数血腥的大马刀,看到这样的情景,也已经脸上变色,那道刀疤疯狂的抽搐着,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至于瘸鼠,已经瘫在那里,开始呕吐起来。
只差一点点,他们也成了那一团看不出人形的血肉碎块。他们是马匪,不怕死,可是这样的死法,依旧让他们战栗。
凤羽慢慢转过头,盯着坐在阴影中的夜七:“原来是你。”
墨绿袍子的男子,此时眼眸已经恢复了清明,轻轻摇动折扇,低低笑起来:“羽,你爽约了。”本来带着几分风流轻薄的语气,此时却变得阴柔邪魅。
凤羽苦笑一下:“是的,我爽约了,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可是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我之间的事情,稍后再说。”夜七收起折扇,凝视着凤羽,“既然你没忘这个约定,那就很好。”
凤羽看着那双不同于以往的眼,心里浮起无数疑问,但是此刻却不是追究这些疑问的时候。她迎着夜七的视线,轻笑一声:“老朋友来了,我的计划就更有把握了。”
夜七低低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很快,那些追赶骏马和大车的马匪,都被带了回来,被点了穴道,扔在地上。那大车里坐着的根本不是奴隶,而是隐卫和十名暗夜血凤。
至于那些奴隶,出了黄沙城不久,就被两辆大车掉包,混在别的出城商队里,去了青蒙城。隐卫和暗夜血凤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大车。刚才五辆大车分开逃跑,本就是诱惑马匪分兵去追,以隐卫和暗夜血凤的身手,一人对付五六个马匪自然没什么问题。
大马刀看着被扔了一地的手下,脸上肌肉扭曲:“你早就知道这里有埋伏?你故意设下圈套,是想抓我们?”
“要抓你们,还用不着我费这种心思,”凤羽负手站在大马刀面前,冷冷说道:“想活还是想死?”
大马刀脸上的刀疤抽动着,脸上的蛮狠不减:“想杀老子痛快点,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挺有骨气的啊?”凤羽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要想杀老子,刚才就不会救老子,如果刚才你不出手,老子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大马刀伸着脖子,眼中闪过狡诈。
“不愧是能躲过云千里剿杀的马匪头子,果然有点心眼。”凤羽轻轻笑起来,“不错,你活着比死了有用。不如,我们谈个交易?”
“你到底是什么人?”大马刀打量着这个黑眸如渊的隽秀少年,只觉得那笑意不达眼底,凉薄的目光如冷箭般刺到他心底,竟然让他硬生生打了寒颤。
“我是什么人,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嘛,你只要帮我办一件事情,我就可以让你活下去。”凤羽说道。
“什么事情?”大马刀语气没变,但是声音却不由得低了几分。
“很简单。”凤羽在大马刀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大马刀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随即惊疑道:“你,你疯了不成?这怎么可能呢?”
“疯不疯是我的事情,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凤羽淡淡说道。
“你现在需要我帮你办事情,你不会我替你办完这件事情,就没了利用价值,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杀了我?”大马刀直勾勾盯着凤羽,嘶哑着嗓子说道。
“你可以赌一把。”凤羽说完,转身离开,不再理会大马刀。
不赌,现在就死,赌了,也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凤羽知道,大马刀这个马匪头子,其实没有选择。
午夜时分,有星无月。
黄沙城精铁铸成,厚达三尺的城门已经关闭,全副武装的守卫在城门上来回巡逻。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巡城守卫立刻警惕的握紧强弩,眯缝着眼睛看向蹄声传来的方向。
数骑快马踏破夜色,驰到城下,快马后面,还有十个人护着六辆大车,徐徐跟来。
城墙上的卫队长大喝一声:“什么人?天黑不能进城!”
骑士粗鲁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沙哑:“速去通知史老爷,大马刀已经得手,审问出紧急消息,要立刻入城禀报史老爷。”
这巡城的守卫,本就是史家的护卫,卫队长一听史老爷的名头,再听到大马刀的名字,心里自然有数。他探头朝城墙下看去,见下面连着大马刀,一共六个马匪。
大马刀不耐烦地说:“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快去告诉史老爷事情搞定了,耽误了大事,当心史老爷砍你的脑袋!”
卫队长吓了一跳,不敢再多问,冲着城下说道:“稍等。”
这时候,那车队也已经行到了城墙下面,跟在大马刀等人的身后,静静等待。当先的马车,由四匹雪白骏马拉着,宽大豪奢。
过了半柱香时分,那卫队长气喘吁吁跑到城墙上,探头出来:“大当家的,史老爷让你进城。城门入夜后不能开,你们坐木篮上来。”
“放屁,老子能坐木篮,那几辆马车怎么上木篮?”大马刀吼了一声,“你看好了,这辆马车还有马车里的人,可是史老爷指明要的。”
那卫队长看着那镶金嵌玉的豪华马车,自然知道这马车来历不凡。他有点为难的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你既然不愿意让我大马刀进城,那就算了,到时候史老爷问起来,我就说这黄沙城的守卫不让我进城,这可不管我大马刀的事情。”大马刀说完,一拉缰绳,就要调转头离开。
“哎,大当家的,你可别走,你是什么人,兄弟我还能不相信,既然史老爷说了让你进城,那就进来吧。兄弟我现在就开门。”卫队长赶紧喊住大马刀。
不一会,只听见咯吱声中,几个护卫推动绞盘,比手臂还粗的铁链带着城门,缓缓打开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个人进出的缝隙。大马刀催马往城门口走去,眼角余光瞥了眼最前面的那辆马车,眼底有狠色闪过。
他正想拨马往大门缝隙里冲进去,不料却觉得后心处一凉,有一根极细的丝线轻轻刺在他的后心皮肤上。
大马刀握住缰绳的手,慢慢松开了。那根半透明的细丝把他的手下割成肉块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里。
此时,大马刀已经到了门缝口,卫队长站在门里面,看见大马刀肌肉微微扭曲的脸,不由得吓了一跳,正想开口问有什么不妥当,就听见大马刀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他娘的开这么小个缝,马车怎么进来?快开大点!”
被大马刀那如狼的眼一看,卫队长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挥动手臂,让护卫继续推动绞盘,大门打开,马车跟着大马刀进了黄沙城。
此时,大马刀发现后心上的细丝已经无声无息消失,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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