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水大部分都顺着门缝流出去,小部分顺着木条和木条之间极细密的缝隙渗下去,偶然能听到地板下面传来“滴答”的水珠滴落声,地板下面,应该同样是石板地面。根据水珠滴落的声音,可以推断出地板和下面的石板之间有两寸距离。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后,凤羽才把目光从地板上收回。身后响起紫夜柔而魅的声音:“帮我束发可好?”
凤羽回过头去,见少年已经穿上那黑锦绣紫色云纹的华服,束着缀紫玉的腰带,带着水汽的乌发披散在脑后,右手捧着紫玉冠,正含笑看着自己。扇般的睫羽下,眸子如梦如幻,像是被紫色雾气笼罩的湖面,神秘而邪魅。
目光相触,凤羽的心跳的越来越快,鼻端闻到少年身上如百花齐放般的微醺香味,竟然觉得口干舌燥,似有火苗从丹田里慢慢升起,随着血液流向全身,身体随时会被点燃。
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一个来自现代社会,历经磨折的强韧灵魂,她真的怀疑自己会不会丧失理智,对这少年做出禽兽行为。明明是个男子,偏偏美成这样,魅成这样,还让不让女人活了?
凤羽极其困难地移开目光,慢慢转过头,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觉心跳平缓下来。她仰头对着屋角的通风孔说道:“找个丫鬟来伺候他束发。”
站在她身后的紫夜见凤羽转过头,不和自己对视,眸光顿时闪过惊异之意。他十四岁的时候,魅惑之眼大成。十五岁时,浮云雪域神庙的朝婳女祭祀,猝不及防之下,中了他的魅惑之眼,竟然在雪域神庙中当众自解衣衫,袒露身体,做出种种不堪入目情态。最后,朝婳被虢夺祭祀之号,逐出神庙,终身受族人唾弃。
浮云雪域的天日天月两大族,共同供奉雪域神庙。他娘亲自小就跟朝婳祭祀交好,可是就是朝婳祭祀的一句话,他的娘亲就不得不替代天月大圣女月蝶,成为繁衍传承天月血脉的工具。
朝婳祭祀,是他的第一个复仇对象。以朝婳祭祀的武道修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尚且抵挡不住他的魅惑之眼。别说凤羽现在武功全失,就算她在最好的状态下,实力也远远及不上朝婳祭祀,可是她能抵住魅惑之眼,这份心念是何等坚毅?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哪里来的这般心志?
心中升起疑云,但是紫夜表面上却无任何异样。他把紫玉冠放回桌上,随手拿起桌上的汗巾,轻轻吸干凤羽长发上的水汽,再用梳子慢慢梳顺发丝,最后用那根红玉琉璃簪将乌发高高挽起,盘成飞云髻。
凤羽坐在椅上,在紫夜刚刚抚上她头发的时候,身体瞬间有点僵硬,但是随即察觉少年手法轻柔娴熟,远胜专门给她梳头发的小左小右,不由得疑惑起来。以紫夜举止气质,自然不难看出他出身非富即贵,应该是被人服侍之人,怎么会如此擅长给女子挽发?
紫夜给凤羽梳理好头发,在另外一张黄梨木椅上坐下。他看到凤羽眼中的疑惑之色,微笑道:“我记不起过去的事情了,可是以前必然是给一个人常常挽发,不然,怎么会做的如此娴熟?”
凤羽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候,房门被打开,那仆妇带着下人进来。两个下人抬起浴桶走出门去,另外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则悄然走到紫夜身后,默不作声的给他束发戴冠。
“好饿。”凤羽伸了个懒腰,“喂,我想吃真味居的酱牛肉,卤羊腿,再随便弄个十三四样菜,两坛好酒就行了。”
“是,酒菜主人已经备好,酱牛肉和卤羊腿婢子这就吩咐下人去采买。”仆妇说完,躬身退下。
门一关上,凤羽就从黄梨木椅子上跳下来。湿漉漉的地板已经没有多少积水了,大部分都从门下面流到甬道里,小部分从地板缝隙中渗下去。凤羽伏在地上,一边用手指敲击着地板,一边用耳朵仔细倾听地板上的回音。
因为手腕上拴着紫金链,紫夜不得不半跪在凤羽身侧,跟着她不停移动。他脸上露出好奇之色,这地板下面都是厚厚石砖,她想干嘛?
把地板敲了一遍之后,凤羽又重新坐回到黄梨木椅上,托腮静思。紫夜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这地板上有什么门道不成?”
“这地板下面是架空的木格,木格的防水防虫做的不好,有些地方的木格已经被虫蛀了。这水渗下去,十天半月也干不了,湿气太重。哎,不宜久居……”凤羽以一声长叹结束了话语。
紫夜更加莫名其妙,但是他见凤羽明显不想多说,顿时也就不再追问下去,只是心里暗暗警惕。这少女虽然有时候表现的直接激烈,但是他通过研究凤羽的资料以及这短短两天的接触后,已经察觉到她绝非表面上显示的那么简单。
不一会,那仆妇指挥下人送来酒菜,果然有一盘真味居的酱牛肉,一盘卤羊腿,还冒着热气。凤羽夹起一筷子酱牛肉送到嘴里,啧啧称赞:“好吃!”
嗯,从她提出要吃真味居的酱牛肉开始,到酱牛肉送到这张桌上,用了两刻钟。真味居在大齐西坊街,如果是快马来回,那么此处距离真味居约有三里地。觅香阁、秦楼、藏娇馆三家青楼,只有秦楼是在这个范围内。
凤羽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夹了一筷子卤羊腿放到紫夜的碗里:“尝尝卤羊腿,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羊腿肉了。”
两个盛装华服的男女,相对而坐。黄梨木桌上摆着精致华贵的上品青瓷碗盘,盛酒的青瓷杯薄如蝉翼。一侧还有衣着端庄,妆容精致的仆妇斟酒布菜。如果旁边再有个人拉小提琴,绝对是恋人之间,充满情调的高雅宴饮。
只是偏偏有人就是喜欢大煞风景。凤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吃到兴头上的时候,索性直接用手抓起羊腿啃起来,看不出半点雅骨。她还频频给紫夜劝酒,说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一个被关在地下囚室中,即将身败名裂的囚犯,没有半分凄惨惶恐的样子,还表现的这么兴致勃勃,让紫夜和利用通风孔设置的反射琉璃镜观看室内情形的黑斗篷,都无比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这少女到底在想什么?
------题外话------
话说,有没有妹子能猜出来凤羽会用什么方法逃跑呢?嘻嘻。
第六十一章 齐聚秦楼
兰桂巷红泥小筑。
红泥小筑并不算是齐都一流的酒楼,但是它胜在地理位置好,坐落在兰桂巷的巷口处,紧挨着齐都三大青楼之一的秦楼。坐在红泥小筑的二楼,不但能听见秦楼里面传来的丝竹歌舞声,闻到雅致馥郁的脂粉香,运气好的,还能看见秦楼里各色美人在亭台楼阁间的娉婷袅娜身影。
所以那些有点身家,却又出入不起秦楼这种销金窟的人,就喜欢经常来红泥小筑坐坐,凭栏远眺美人,闲话些齐都八卦,也算是一大雅趣。
凤羽失踪第三日。
还不到晚饭时辰,红泥小筑的二楼雅座已经没了空位。二楼雅座之间,都以美人簪花玉瓷屏风相隔,各个雅座间的客人举杯觥筹声,议论交谈声,不绝于耳。
“快看快看,楚王的马车到秦楼门口了。”
“只听过楚王喜怒无常、杀人如麻,没听说过楚王殿下喜好美色啊?”
“谁说的,那是你不知道罢了。前两天在正元大街上,楚王殿下坐的马车,不知道怎的四分五裂,车厢散碎一地。啧啧,你猜,那马车里是怎生情形?”
“怎生情形?”
“凤大小姐和楚王殿下的美姬都在马车里呢。听说凤大小姐掠走了楚王殿下宠爱的美姬,还要逼迫美姬出家,后来被楚王殿下拦阻,凤大小姐打晕了殿下美姬,还要对楚王殿下欲行非礼呢。”
“啊,这般凶悍的女子?难怪皇上下旨解除了她和楚王殿下的婚约。”
“还不止这些呢,听说啊,刑部秘密下了文书,正在暗中缉拿凤大小姐。那礼佛镇惨案,多半也和凤大小姐有干系。”
“凤大小姐一介弱女子,怎么跟礼佛镇惨案扯上干系?”
“谁知道哪,若是没干系,为何凤大小姐会逃跑?本来楚王殿下亲口答允,要送凤大小姐去刑部问询。结果凤大小姐潜逃后,连楚王殿下都被刑部尚书参了一本。楚王殿下这两日流连秦楼,多半也是心情不好吧。”
“对了,听说楚王殿下迷上了秦楼清水儿。那清水儿刚来齐都三个月,可是艳名远播,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清倌人,都说今年的斗艳节上,魁首非清水儿莫属呢……”
最东边的雅座,倚窗坐着银衣华服的萧越。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着缓缓驶进秦楼的阔大乌沉檀木马车,听着从旁边雅座里传来的议论声,神情慵懒,浅笑低语道:“流连秦楼?迷上清水儿?这可不像楚王的性情呢?”
萧越身侧站着青衣小帽的书童,十四五岁年纪,眼神灵动,眉目清秀。书童肩膀上站着一只五颜六色的花哨鹦鹉,歪着头,圆圆的眼珠来回转动。
“主子,楚王的隐卫、梵郡王的秘卫、明舒公主的护卫、凤知秋带着的暗夜血凤还有刑部的差人,明的暗的各方势力都出动了,这几日齐都城门出入,都要过明暗十几重检查,没有查到任何与凤大小姐有关的蛛丝马迹,凤大小姐必定还在齐都城内。”书童低声说道。
“无笔,楚王今年一共去过多少次青楼?”银衣华服公子悠悠问道。
“正月二十八日晚酉时,户部侍郎许大人请楚王于藏娇馆观歌舞,亥时一刻楚王出藏娇馆回王府。三月十六日申时二刻,右丞相三子吏部员外郎东方照以庆生宴为名,请楚王于秦楼赏月听曲,亥时二刻楚王离开秦楼回王府……”叫无笔的小书童边回忆边流畅的说着。
“五个月楚王去了三次青楼,皆是应邀而至,停留时间最多两个时辰。从昨天开始,也就是凤大小姐失踪的第二日,楚王连续两晚无邀而至秦楼,至午夜时分方才离去。无色,你不觉得很有趣吗?”萧越表情懒散,可是眸光却越来越沉凝。
“难道失踪的凤大小姐,和秦楼有关系?”无色眨了眨眼睛,“可是主子,当晚凤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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