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青丝无数,安景侧脸,目光静如湖面。
“以后别再叫我老大。”
声音没有一丝怒气,无波无痕的如同远山之中那一潭滞待千年的死水,却在薛工甫的心脏上狠狠敲了一记。
“老……”
“走吧,你的任务不是与我解释。”
薛工甫再迟钝也知道这次是真的触了安景底线了,这样他倒情愿安景冲上来狠揍他一顿,这样他心里起码会好受点,这样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的让他有些心慌,心中的愧疚更是仿似潮水一般不停往上溢,但是安景这句话又止住了他的话头,只能低着头颓唐的顺从着往前带路。
不肖片刻,二人便来到一处房门前,薛工甫推开门,安景从门外往里探看,只看到正对门一张木桌,桌上一排瓶瓶罐罐,桌子后是一个古代衣架,安景抬眼一瞄那衣架上的衣服,以极其缓慢的腔调吐出一个字。
靠…………
女装…………
、第 23 章
安景额角抽了抽,看着屋内那身跟蚊帐似的绯色纱织女装,一个头两个大,这是人穿的衣服?干脆裸奔去吧!
薛工甫本就心中有愧,见安景这般瞪直大眼恶狠狠的盯着屋中的衣服,脸竟然破天荒的红了红,嘴角哆嗦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老大,这……这……对不起……”
安景叹息,要发火刚刚在廊道内已经发过了,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闻人烈的意思摆在那儿,不穿是死,穿还他娘是个死。
安景本想在自己以实力证明她不是苏茜之前,起码在闻人烈面前掩藏好自己的身份,这样一来所有的打算都成了浮云,一穿上女装,就算她的性格再与苏茜不同,就凭这个脸她未来得及解释估计就死翘翘了。苏家乱党如今还逃亡在外,如果知道他们的大小姐还在闻人烈手里……
“老大……”
安景扭头,瞟到他手上一张薄如蝉翼的椭圆形仿似皮胶一样的东西,抬眼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易容胶。”
安景怔愣,突然想起来武侠小说里神乎其神的人面易容术,想不到真有这么个东西!
“老大,你先坐下来,我需要整理一下你的脸。”
安景心思正在飘忽中,闻言并未说什么,只是顺言坐在木凳上任由薛工甫在她脸上点点抹抹。
“老大被临时派来,不熟悉情况,想必有许多疑问。之前我曾对将军发过誓,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冯耿忠叛乱之事早在将军意料之中,早在一个月前将军便命我等潜伏于新兵营中,好监视冯耿忠等人的动向。我从来不曾将老大的事禀告于将军,要不……要不将军也不会现在才知道老大的事情,这次实属情非得已。”
安景闻言沉思半晌,想起半月之间确实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事故,且期间她与他和新兵们同吃同睡,确实也没有什么时间做小动作,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
“荣亲王在朝把持朝政十余年,陷害忠臣奸佞暴行朝野上下人人有目共睹,当年云常之父云复与老将军闻人杰乃是皇上唯一两个助力,可惜敌强我弱,荣亲王自先皇时起便积累势力,到了晚年更是盘根错节难以动摇,云复当年就是死于他手。荣亲王府固若金汤,要接近他就要借助女人的力量,这件女装便是荣亲王故去的原配夫人最爱的式样。”
“闻人烈要铲除轩辕荣?”
“不是将军,是皇上。”
安景一惊,古代政治体制复杂且多变,特别是这种皇位世袭制,轩辕荣她还有些了解,这个人自先皇时期便始闻于天下,年轻时擅骑射武功,兵法计谋更是出人一等,盛年时便显露出不同与常人的勃勃野心。先皇心怀仁德,认为他杀戮太重,便将皇位传给以仁德着称的现任皇帝轩辕皓。新皇帝勤于朝政又有识才之能,先皇圣明,这一决定给天朝带来将近二十年的太平盛世,可却也给天朝上下埋下了轩辕荣这个祸根。
从云复之事便可看出当年皇帝被轩辕荣打压之惨,简直毫无回击之力。近五年帝势不断积累已经足以与轩辕荣抗衡,但是就凭她一人扮成轩辕荣老婆的样子去完成这么大的任务,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些?就是在前世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侦察士兵化妆接近一国元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何况是装备如此匮乏的冷兵器时代。
安景沉浸在思虑之中,薛工甫双手不停的在她的脸上来回涂抹,等到事情完备之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薛工甫仔细看了看安景的脸,满意的笑了笑,支起弯了许久的腰,龇牙咧嘴的锤了捶,笑眯眯道:“好了,老大。”
安景一回神,拿起桌上的铜镜往眼前一放,眼睛猛地睁大,看着镜中完全变脸的面孔不可置信。
眉如远黛,杏口含春,似羞未羞含情目,将语未语思君泪。原来健康的鹅蛋脸生生被改成了尖削苍白的瓜子脸,偏偏又唇红齿白饱满丰润,杏眼波光荡漾媚态横生,衬着本就瘦弱的身子看上去柔弱无骨好不勾人。
安景仔细看了看这张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脸,额角一抽,貌似轩辕荣原配死的时候他已近五十了吧,比皇帝还大上一圈来着,没想到竟然有恋童癖,这张脸怎么看都不满十八,听说如今轩辕荣的妻妾团比后宫妃子还多,怪不得天天有人惦记着杀他,残害祖国花朵,活该你这坨粪被铲掉!
“啧啧,老大,青大人果然没有选错人,你这身架扮成如夫人真是再合适不过。”
“……”老娘看起来这么弱?!
薛工甫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已有黄昏之兆。便赶紧催促着安景进入屏风后换上衣服。
安景看了看架子上的衣服,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一字一字的开口道:“你确定是这件衣服?”
又僵硬的转头看了看天外,声音平平无波:“今天是个杀人的好日子。”
薛工甫打了个机灵,脑子高速运转,立马哈腰道:“啊!我想起来了,我这还有几件衣服,我去拿来,老大你随便挑随便挑。”
书房外,安景扯了扯身上的裙子,浑身不对劲。
安景没穿过古代的裙子,前世时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几乎没有时间让安景如同正常人一样享受平凡的生活,唯一的几次部队批假回家与好友去故宫旅游,也只见过照相馆里做工很差的仿清宫服,穿上去就跟唱大戏一样滑稽。
来异世时,飘在半空看到这些女子身上做工精美的古代衣饰,她也曾想过自己穿上会什么样子,前世接触的总是板称彪悍的军队,安景在那样的环境中渐渐没有了天生柔软的女性意识,也许是脱去了前世那身代表严肃与僵硬的军装,安景才有那么一刻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女人,与这些温柔静雅的古代女子一样,天生有一份柔若春水暖似骄阳的温情。
安景捏着手中滑软的衣料,忽又咬牙恨恨想,不过老娘的温情可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安景缓慢的推开门,迎向屋中众人的目光心中同时庆幸,古代易容术,真是个好玩意儿!
“安……安大哥?!”
安景一懵,看着书房中多出的云瑶云常二人,半晌无语。
云瑶已经飞扑了过来,揪着安景的衣袖好不惊奇。
“你是安大哥?!”
“呵呵……呵呵……”安景干笑,赶紧退离她两步远,生怕露馅。
在军营里时,安景为了掩饰自己没有喉结的事实,总是穿高领衣。这身女装也是挑了好久找到的唯一一件可以挡住喉咙的衣服,但是不能近距离接触,一近就容易露馅。
从安景进门,闻人烈就未曾将视线从她身上离开,安景换上女装时候带给他的那种熟悉感越发的强烈,脸虽然与暗探提来的资料上如夫人的画像分毫不差,但是身形怎么看怎么熟悉,但是他却又未曾见过如夫人。
青岚却是惊艳好久,盯着安景笑的合不拢嘴,心中大赞自己的无比精准的慧眼。
“不错,不错,与生前的如夫人真是丝毫不差。”
“神态不对。”
青岚赞美的话刚出口,耳旁便传来闻人烈依旧冰冷的声音。这么一看,似乎真是有不小的差别,安景的目光太过于冷冽,丝毫没有女子温婉羞怯的神态。
闻人烈瞟了安景一眼,向一旁右腿缠着绷带坐在凳子上的云常道:“继续。”
安景这才发现这几人似乎在谈事,便识相的靠边站着保持沉默。
云常看了眼刚进来的安景和薛工甫二人,沉声道:“玉名册不在我这里,太苍王并不信任我,来时我身边也被他安插了不少眼线,秀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她半年前突然消失,我想是接了其他任务,并未放在心上。我只知道玉名册牵连甚广,上书太苍安插在天朝所有的眼线和地下秘密分堂,也不知是何原因使如此重要的东西流落到天朝。”
他又低头沉思了片刻,继续道:“不过,我想秀儿既然出现在闻人将军的府上,又参与了苏家之事,恐怕与苏家有某种潜在的联系。”
安景闻言一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玉名册又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还和苏家有关系?
闻人烈抬手,指尖在案桌上来回有规律的敲击,半晌皱眉回道:“你可还能拉弓射箭?”
云常闻言微微扯扯唇角:“我伤势未愈,力道可能差些,但是射下几只雄鹰还是绰绰有余。”
闻人烈却没有回答,身子略微向后靠着椅背,冷道:“人还未到?”
刚落音,便听门外有人通报。
“将军,人已带到。”
闻人烈竟然瞥眼看了看站在一旁正百无聊奈的安景,不过这一眼她没看到。
“让她进来。”
安景确实有些无聊,昨晚由于过于忧虑导致睡眠不足,这屋里气氛又如此沉闷,她早就呆不下去了,只不过一直是军人素质在支撑着她不能倒下去。
一个哈欠堵在喉咙口,还未来的及打出来,突然门一开,进来一个妇人,二话不说见了安景就如同一只球一样滚了过来。
“小姐,呜呜……我的小姐……冬儿想死你了……你死的好惨……”
安景拍了拍这个自称冬儿的胖大婶,从一团肥肉中挤出脸,奄奄一息道:
“冬儿,唔唔……我的冬儿……你压死本小姐了……本小姐的确死的很惨……”
“噗嗤!”
安景听见有人笑,却顾不得追究是哪个人在幸灾乐祸,从胖大婶怀中挣扎半天,困意也被这一挤挤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