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这才一惊,将目光从安景身上撤回,似乎是想起来某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神色急切道:“将军,皇上驾到。”
“哐当!”
安景看着被自己一激动打翻的碗筷,神色惶急中带着尴尬。皇上?!今天见到的人一个比一个来头大,这种激动而又分外惊悚的情绪敢问在场何人能懂?这就跟在前世正吃着饭,有人冲进来告诉你,国家主席带着肯德基全家桶看你来了,这已经不是兴奋一词可以形容的了了!
安景这副见鬼的样子落在闻人烈眼中就是得见天颜喜不自胜,目光一撇便不再看她。
安景跟着闻人烈来到前厅,她本不想来的,但是闻人烈的意思就是这次任务重大,直接影响到皇权问题,所以皇上这面必定要见。
从闻人烈身后探出头,正好可以看见前厅主位上坐着一人,身着紫莽金袍,发坠金冠,神清气朗,眉目之间隐有乾坤大气之韵,说是微服私访,可就这一身瞎子也知道这人什么来头!
闻人烈见面就撩袍单膝下跪行礼,安景学着他的样子正要跪下,却突然腿上一疼,安景身子一时不稳直接屁股向后仰在了地上。
“放肆!未有军衔怎可如此行礼,还不双腿跪下!”
安景瘪瘪嘴,果然是什么社会什么领导,心中不忿,却也知道收敛,便顺着闻人烈的话听话的跪了下去。
古代封建君主制中,跪拜礼是君臣之间最基本的礼节,古代王权神权相互结合,为了突出君王的必要性,便将君王加上浓郁而神秘不可侵犯的神权色彩,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精神统治。
安景可以理解为什么对付一个荣亲王皇帝要如此大费周章,实际说来,轩辕荣这二十年其实说是叛乱,实则除了对皇帝的威胁过于出格,倒没有正式的挑衅过皇权。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依安景的理解,就算轩辕荣没有篡位的野心,皇上也不会放任他蹦跶许久,古代皇室无兄弟,兄弟对皇权来说都是潜在的威胁,说实话,这个皇帝还算仁德,而且又有足够的理由,所以客观看来也轩辕荣这人自己作死。
轩辕皓自从安景进屋就一直没将目光从她身上离开过,心中更是好奇,一向不进女色的闻人身边竟然突然出现个如此婀娜的女人,怪不得连自己的小女儿看都不看一眼,不过这女子的面相为何如此熟悉?
眼看着这女人就要学着闻人烈单腿跪下,轩辕荣眸中的兴味更是浓郁,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怎样行礼?
安景的一切动作都落在轩辕皓眼里,只见她经闻人烈斥责双腿跪下,朗声道:“属下新兵营安景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辕皓这一惊非同小可,睁大眼睛上下仔细审视安景半天,嘴角抖了抖,看向闻人烈道:“爱卿,新兵营中何时许可招收女人了,这成何体统!”
闻人烈嘴角勾了勾,抱拳道:“皇上,他是男人。”
我是女人,货真价实的女人……安景哭丧……
轩辕皓又是一惊,站起身来,走到安景身旁,安景赶忙揪了揪衣领,低头沉默不语。
上下左右仔细看了半晌,轩辕皓眼中疑虑更深,这明明是女人的身段,难道这世上真有男生女相的如此以假乱真的人?
“抬起头来。”
安景身子顿了顿,额上已有汗液渗出,这一抬头,喉咙处可就完全暴露了,一暴露小命是铁定玩完,而且门外光是轩辕皓带来的锦衣卫就够刮上她几百刀的,更别提身边还有一个冷气森森的闻人烈。
轩辕皓看着安景分毫不动的头颅,脚步更往近走了走,目光直直往下盯着她的头顶,口中已有不耐。
“怎么,还要朕说第二遍?”
安景双手一捏,闭了闭眼,身体紧绷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就要在抬起的那一刻一鼓作气冲出去。
头抬起一半,眼前轩辕皓的宝石腰带已经出现在安景的视线之内,只要再往上看,没有喉结的事实就毫无遮掩的暴露在轩辕皓眼前。
“皇上,安景是微臣营中一新兵,狼牙岭之战他功不可没,此次也是微臣营中亲卫推荐而来,今日第一次进见天颜,未免激动了些,但微臣确保此人绝对可信。”
安景猛地一愣,十指松了松。轩辕皓看了安景半天,见她确实像是有些惊惧,便不再强求她抬头,只是转身往闻人烈走去,很是亲和的扶起他笑道:
“爱卿不必如此多礼。”
随即又走至主位上坐下,看着台下还在跪着一动不动的安景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惧怕我,起来吧。”
危险离身,安景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猛地一松,脚步有些虚浮,差点没重新再趴地上。
轩辕皓这才看清她的脸,目光一闪。
“这是……”
“薛家。”
轩辕皓焕然大悟。
“原来如此,薛家的手艺确实能以假乱真。”
闻人烈闻言却没有任何得意之感,反而沉着眸子,拧眉道:
“皇上,微臣考量许久,轩辕荣手中兵力与微臣不相上下,且微臣手中如今驻扎在京城外的兵力只有少部分烈焰军和西郊新兵营,时间紧迫,微臣密令快马传信到主力军队,最快于半月后轩辕荣的寿宴开始之前抵达京城西郊与新兵营汇合,在此期间我等无法依靠援军,只能在轩辕荣的寿宴上依照计划行事,所以微臣建议改定计划。”
“哦?爱卿有何建议?”
闻人烈看了看安景,扭头道:“微臣本来的建议是派人假扮与轩辕荣故去的妻子相像的女子去搜集轩辕荣的罪证,微臣觉得此法太过冒险,轩辕荣太过狡诈,且搜集罪证又非一朝一夕之事,若是一举未成便前功尽弃,微臣建议让此女子以最接近轩辕荣的方式,偷取兵符。”
此话一出,不仅轩辕荣眼前一亮,连安景也不禁暗赞闻人烈聪明,古代军队以兵符为令,士兵只认兵符不认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冯耿忠为何选在狼牙岭叛变和同太苍军队勾结的原因,因为就算他有那么几个亲信,却无法召集所有的士兵听令与他,真正能发布军令的只有兵符在手的闻人烈。
轩辕荣能横行天朝二十余年,主要有两个因素,一为朝中体系庞大的党派,二就是占有全国兵力二分之一的兵力。第一个因素皇帝花了将近二十年一点一滴的切割,到如今能左右胜败的只剩第二个因素,所以说闻人烈这点子虽然很让安景抓狂,但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抓住了根源。
可惜点子越好,牺牲越大啊……
二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独留安景一个人站在那儿无语问苍天,皇帝走的时候精神焕发神采奕奕,跟打了八十毫升三鹿奶粉似的笑的牙龈都叉出来了,走的时候恨不得跟闻人烈来个君臣吻别礼。
安景黑线,默默站在闻人烈背后笑不露齿充当优雅的淑女。
轩辕老头终于走了,安景顿了顿,看着闻人烈挺直的背影。耳旁传来闻人烈特有的冷沉的嗓音。
“明日午时,跟我去聚贤阁。”
说完便踏脚出门,消失在廊口。
安景风中凌乱,聚贤阁?那个文人雅客聚集之地?跟他去?女装去?
偶……买……嘎……
、第 26 章
次日午时,安景一身绯色束身长裙,顶着柳如茵那张脸,端坐于车厢内,稍稍抬眼看了看对面正在闭目养神的闻人烈,叹了口气转身撩起身后的窗帘。
车外便是人声鼎沸的街道,前方不远处就是聚贤阁,其实就是一饭馆,只不过比平常的饭馆高了那么几个档次,主要在于它的东家,就是四兽之一的朱商,且朱家好雅致之事,常于聚贤阁宴请文人豪客饮酒作诗,聚贤阁布置又多巧致典雅颇符文人骚客喜好,长此以往便有人慕名而来,现在便成了大家公认的文人聚集之地。
马车终于停下,安景下车,看了看头顶上那三个飘逸的金红大字,半晌叹口气,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这就跟前世出任务时的状态一样,心理准备是必不可少的。
闻人烈站于安景身侧,目光往右侧街道看去,安景抬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街道尽头正有一马车慢行而来,华顶锦帘,马玲叠响,安景疑惑,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闻人烈。
“见机行事。”
话音刚落,便听‘吁’的一声,马车停下,只见马夫翻身下车,毕恭毕敬守在车旁,只见车门‘嘎吱’一声被轻轻推开,一只凝脂玉手伸将出来,而后是一张半面蒙纱的美人颜,眉眼端庄婉丽,隔着清透面纱,隐约可见纱下朦胧的红唇似启未启,端庄中撩拨着极致的诱惑。
美人被马夫搀扶下车,目光一抬,正看见闻安二人,下一秒安景就发现这美人直接忽略自己看的是闻人烈。
美人似乎很是惊喜遇见闻人烈,极其秀雅而又矜持的轻挪莲步向闻人烈走来,眼中愈加的流光溢彩。
“闻人将军怎会在此?”
闻人烈的定力不错,从美人向他看来时便低头敛目,很是戒备男女之防,退后几步疏远道:“公主殿下。”
安景颇有兴致的观察二人的表情,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唉……姑娘你喜欢谁不好喜欢这个冰块。
“闻人将军何时也有兴趣来聚贤阁饮酒作乐?”
声如洪钟震得安景鼓膜一动,立即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马车旁稳稳站立一人,双目炯炯隐风藏势,须发斑白身骨却依旧形如劲松,目光淡扫之间却如风暴横行,凌厉狠绝间摄魂于无形。
闻人烈闻言目光掠过一缕厉色,瞬间又隐于瞳孔深处,只惯常冷冷的看着来人,嘴角微扯算是打了招呼。
安景正想着二人都没注意自己,庆幸之下更是屏气凝神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减小到最小值,可惜……
“微臣此次带师妹前来,碰见公主与王爷实为凑巧。”
安景撇嘴,是啊,凑巧听见侍卫禀报了你们的动向。
安景突觉身上猛地一灼,仿似被火苗不经意燎了一下,那种灼痛感是从全身皮肤神经线上传来,直直传到心尖上,直激的安景浑身一抖,反射性的就抬起头,一眼撞进对面轩辕荣的眸子里。
轩辕荣在看到安景的那一刻眼睛像是要烧起来,不消片刻却又生生熄了个干净,眸子猛地一寒,看了看安景身侧的闻人烈又看了看安景,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怒火与警惕。
安景浑身一抖,这就跟打了一场心理战一样,她一直努力试图保持自然,但是轩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