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转眼看着窗外飘扬纷飞的大雪,念起当年花下如斯眷侣,心中哀戚如潮滚滚袭来,孩子,若是错便错个彻底,万不要有一丝后悔,不然穷尽一生,你都无法逃脱万箭噬心之苦。
夜里气温骤降,四面无墙身下无床的感觉真是难受之极,安景缩着脖子,紧挨着火堆,还是觉着身上侵骨的寒意越来越难以忍受,哆哆嗦嗦的好不凄惨。
“唉……可怜安校尉娇嫩的女儿身,平日再怎么能干毕竟还是比不过我们这些粗汉,再这样下去,恐怕是要落下病根哦……”
青岚阴阳怪气的说完话,眯着眼笑看了身旁的闻人烈一眼,便转身运功睡去。
直到身旁响起青岚粗浅的呼吸声,闻人烈才稍稍抬眼看向安景,月华自山顶到谷底一路铺散开来,闻人烈背靠巨石坐着,一手搭在拱起的一条腿上,半面俊颜如脂似玉,寒风微扬起斗篷一角,仿若谪仙临世,然而眼中的情绪却出卖了他的尘世之心。
“老娘不睡了!”
安景突然疯了一般踢掉身上自己不知从哪个疙瘩刨出来破布麻袋,转身便向树林里跑去,闻人烈一顿,想也不想便飞身跟了过去,步伐竟有些凌乱。
安景转了一大圈,嘴里的口水都快结成冰了,不禁破口大骂道:
“什么玩意?!电视剧里的山洞呢,武侠小说里的奇遇呢,他娘的都是骗人的!”
突然脚下一滑,身子便要往下坠去。
“嗖!”的一声,还未等安景尖叫,身子已经落入一人怀中,安景抬眼借着月光看清眼前人,脸色瞬间一黑,推开闻人烈,扭头便要往前走去,胳膊却被他紧紧拽住。
“干甚!”
安景没好气。
闻人烈神色一闪,只弯下腰不由分说的脱下了安景的一只鞋。
安景受惊,猛地弯腿一踢,却愣是被拽的死死的一点力气没使不上来,便气急用手向他头上抓去。
“别动。”
轻轻一声低喝,却奇异的定住了安景的动作。
趁着安景怔愣的时候,闻人烈已经尽数退去了她的鞋袜,入眼五根脚趾皆已冻得青烂,甚至还在不断渗出血丝来。
闻人烈眉头紧皱,竟是有些不悦。
复又替她穿好鞋袜,又开始脱另一只脚。
安景这次没有让他得逞,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却像是踹在石头上,安景眼角泪花被狠狠一逼,她可怜滴烂成稀泥般的脚趾,这人的肌肉怎么能这么硬!
忍着痛意,安景开口:
“不用你假好心。”
闻人烈眉间皱的更紧,沉声道:
“这不是逞能的时候,若是不及时处理,等到达目的地你的脚会废掉。”
“那也不用你管!”
安景哆嗦着往后走,却听耳旁寒风呼啸而过,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绕过她的腰间,一个脚尖点地,二人便已经飞身至一处树杈之上,这个位置选的极好,树枝恰好长在一处矮崖之下,矮崖挡住了寒风和雪势,留出一片干燥无风的空间,而且很温暖……
温暖?温暖!!!
安景急忙掀开包裹在二人身上厚重的披风,推开闻人烈紧贴在自己背后的身子吼道:
“闻人烈,我要告你非礼!”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2 章
想当然,闻人烈脸色一黑,无奈开口道:
“我在救你。”
安景嗤笑一声,呲牙道:
“你以为老娘情窦初开么,这点伎俩你骗骗小丫头还凑合,我……”
“你情窦初开过?”
“那是,老娘……”
安景突然反应过来,怒目道:
“关你屁事!我郑重警告你,赶紧放老娘下去。”
闻人烈眉间一皱,无视她势如猫挠一般的抵抗,伸手掖了掖披风边角,将安景更往怀中紧了紧,不悦道: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粗秽之言?女儿家怎可如此嘴上无德?”
“个性,要你管!”
安景顶着乱成鸟窝的头,神色倨傲道。闻人烈略瞟了她头顶一眼,眸中异光流动,沉默半晌,竟慢慢闭上眼,淡淡勾唇道:
“别动,掉下去,我不管。”
安景顿时老实了,看着闻人烈月光流淌下竟显得有些柔和的脸,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忽而一阵暖流自他胸间慢慢从衣料之间传至她的肌肤上,再由肌肤传到五脏六腑七经八脉,手脚顿时哄热非常,安景舒服的叹出一口气,突然想到能武之人内功醇厚者能御功驱寒,原来真有这么回事。
安景突然想到什么,脸红了红,是为了她特意……这样做的吗?
安景抬头看了看天,雾雪纷纷扬扬,隔着密密干枯的树梢还能看见天边几颗残星,远处山峦银装素裹,月华散去朦胧生辉,安景呼出一口寒气,瞥了眼头顶安静俊美无寿的睡颜,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之感,只觉世间凡尘皆止步于此,头顶寒月白霜,怀中暖春梵香,如此,已足矣。
想着竟然也不那么排斥了,唇微微上扬,小小的脸颊被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烘烤的绯红,埋在厚厚的黑色虎毛披风之中,只露出两只红通通的杏核眼眨了眨便缓缓睡了过去。
冷夜,树林深处,一双眼隔着纷飞的大雪仔细观望着树上浓情相偎的两人,眼中渐聚浓雾,五指紧扣树干,竟是有些不可抑制的战栗。
“你在嫉妒。”
紧扣树干的五指猛然一松,便向后疾飞而去,那出声之人也紧随其后,直到离开闻人烈百米之远,不能被之察觉声响之地才停了下来。
“嘻嘻嘻……你怕他?还是怕安景?”
那人终于回过头,隐在暗处,却依然能辨得清轮廓,正是元易。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那人闻言嘻嘻哈哈笑的诡异,半晌尖着嗓子道:
“我没有打她主意,我只是不相信你。”
那人弓着身子慢慢从树梢后走出,极不和谐的五官,发丝凌乱,双眼无辜却泛着恶毒邪祟的暗光,元易目光一寒,冷声道:
“吴虚子,你不要以为国师宠信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我还没有到要给你当狗的地步。”
月光照在此人脸上,竟然就是白日里疯疯傻傻那个无辜的小道士——吴虚子。
“嘻嘻嘻……你难道不是吗?”
“你!”
元易双拳紧握成拳,手背青筋直爆,咬牙道:
“就算我是狗,也只认一个人,你、不配!”
“嘻嘻嘻……”吴虚子一改白日疯傻单纯的模样,佝偻着脊背缓缓嗅着鼻子,目光邪恶地凑向元易,压低嗓音道:
“你是不是爱上那个女人了?嗯?”复又围着元易转了几步扭头靠近他的耳朵道:
“嫉妒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想,若是她知道你是太苍奸细,会是什么反应呢?”
元易五指紧扣腰上寒刀,面色一沉,声音阴冷至极。
“你想做什么?”
吴虚子毒眼一瞟他握在手中的剑柄,忽而嬉笑道:
“你怕什么,我好不容易混进来,只身办事总是不大顺手,总是需要有个人里应外合。”
元易皱眉思索片刻,低声道:
“你要我怎么帮你?”
“司马翎隐忍了这么多年,此次行为相当于是将玉名册的下落公布于世,别看轩辕皓那个皇老儿看起来软软诺诺的,其实骨子里是个极其狡诈之人,他不可能不防着,定是暗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暗招做王牌,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你已经看到林中那些假制的黑羽鬼方匣了吧?”
元易闻言一愣,手中紧了紧,面色泛白,喃喃道:
“他们竟然也来了。”
“嘻嘻嘻,国师这次可是不成功便成仁,就是找不到这玉名册的秘密,也要势必作那黄雀后捕,收尽渔翁之利。”
元易闻此浑身一震,不可置信道:
“你们……”
“我要你在找到沈鱼之后,杀了司马翎,并想尽办法让太苍随行官坚信凶手……是闻人烈。”
元易浑身一颤,额角溢汗,嘴角微颤喃喃道:
“国师怎么能……”忽而猛地抬头,“他可是大皇子!”
“哼!元易,你跟着国师十余年,经你手丧命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别告诉我,你是今日才知道国师的野心!”
“不行,我做不到,我不能做背叛太苍之事。”
吴虚子突然冲天冷笑数声,缓缓逼近元易,阴毒道:
“太苍?若是太苍国君之位注定为国师所有,还谈什么背叛,将来的开国元勋可就是你我二人了,你不心动?那个女人,正和闻人烈亲亲我我打的火热,你就不嫉妒不想夺回?元易,你就承认吧,你是活在地底不可见光的臭虫,只能靠着血腥慢慢滋长,若是选错了路,可别怪我不留情面,我看这丫头的骨血不错,适合炼蛊呢。”
“你敢动她!”
元易厉眼瞪去,手一使力就要拔刀,却觉心口突然涌上一股噬心之痛,似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心脏里钻来钻去,不一会脸上就淌出大滴大滴的汗来,面色青白似鬼,嘴角抽搐半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吴虚子阴毒一笑,弯下腰看着单膝跪地痛苦至极的元易道:
“你就算不愿当我的狗又怎样?别忘了国师可是把你的命交给我了,哈哈哈哈,来,叫声主人,我就给你。”
元易爆睁着双眼狠瞪着他,似是恨不得用目光将之凌迟解恨,却紧闭着嘴丝毫不准备开口乞求他半分的施舍。
吴虚子见之尖着嗓子嘻嘻笑了几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从中取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赤红药丸,一手掐起元易疼的抽搐的脖子将药丸塞了进去,嬉笑道:
“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你可是要助我完成大事的。”
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声音犹自顺着寒风传入元易耳中,嘶哑难听恶毒至极。
“记住你的任务,我随时盯着你,若是不想安景出事,你就给我好好听话。”
元易单膝跪在雪地里,任凭暴雪侵骨,却纹丝不动,半晌抬头看着天边暗淡无关的月轮,心中苦痛如同一条沉寂千年的巨流,瞬间融进他的四肢百骸血液心脏。
没错,他是一只臭虫,自三岁起,杀了第一个人时,他便已经难见天日了。安景,安景,如此明亮夺目的你,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安景是被一阵强光刺醒的,还未睁眼便听脖子处传来一阵声响:
“咔!”
“哎呦,哎呦,我靠……”
正在哀戚之时,脖子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及时的托住了自己的脖颈,安景睁眼,正想说谢谢,却发现是闻人烈这个冰块,瞬间脑子一糊涂,没想到昨夜共树而眠的事,倒是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