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对新环境诸多好奇,兴奋地四处张望,旅途的劳累,思乡的愁苦也消散了许多。
敛草阁实则并非一栋独立建筑,周边错落分布着许多稍矮的房屋庭宇。这些建筑都有自己的名称和用途,分不同的人打扫和监管,布置虽不及东君府上奢华却也不简单。
秦怡随青衣小童一路穿行,见阁中诸人秩序尽然、分工细致、举止优雅,想必平日管理甚严,不禁对杜衡多了几分佩服。
“姑娘请在此安心休息,客房内早已备好沐浴、糕点,姑娘若是需要大可自取,不必拘束。床褥被罩、衣物鞋袜皆是新换,门口会有小童伺候,姑娘有事知会一声便可。”青衣小童态度极其谦卑,让秦怡极其不自在,她之前也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如今被这般对待实在是惭愧。
“童子不必劳烦,秦怡自己来便可。初来乍到,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姑娘哪里话,大师既已吩咐小童好生伺候,这便是小童分内之事,姑娘安心享用便是。”小童说完便请了秦怡进屋,还体贴地随手关上房门。
秦怡手足无措地站在陌生的房间里,打量着装饰摆设,与东君府上截然不同,没有半点艳丽奢华之态。秦怡叹了口气倚着床柱坐下,所有的所有皆是不惯,她又开始怀念了,怀念自己简单温馨的小屋,怀念黑心冰块苏合,怀念还在东君身边的日子……直到这时她这才切身体会到,从今往后便是新的开始了。
童子的照顾非常周到,一日三餐都会送到房里,客房日用也是每日换新,专人打扫。秦怡第一次享受这般待遇不知如何自处,甚是尴尬。她琢磨着这敛草阁房间诸多,珍草遍布,便想着去见识见识。于是,就让门口的童子领了每日在阁中庭内溜达。
敛草阁之所以叫敛草其实大有深意,这阁中通过奇匠建筑,每一层气候环境皆不同,当然收敛的草木也不同。秦怡因着那几日的死记硬背和后来的被迫温习草木药材也算识得不少,竟发现阁中竟有生长天南地北不同的珍稀草木。这些草木都是活本带回放在与原来生长之处相同的环境下培育,照顾得极为细致。这一切让秦怡惊奇不已,看来杜衡果真不是寻常人物,就凭着对这些草木的痴恋,这世间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秦怡以往不过呆在东君一人身边,所去之处也不过江南附近,她见识得少便以为世间最厉害的不过东君,最美的不过江南。可今日,见到这敛草阁才知道,秦怡才知道这世上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过往的自己实在浅薄,也怪不得东君会嫌弃自己没用而舍弃了。
秦怡想到这处很是懊恼,她憎恨自己无用,心想着若多读些书听些见闻也不至于让东君这么快就厌了自己,赶自己出来。
她颓然坐在庭中的石阶上闻着阁中的药香,望着头上碧蓝的天空,心内茫然。
东君,既你说不收无用之人,是否意为如果我能学有所成就能回到你身边了呢?
河伯见海,望洋兴叹。鸿鹄有志,御风千里。
正文 第六章 妙手仁心
更新时间:2013114 10:21:54 本章字数:2180
杜衡像是忘了自己收了个弟子,一连几个月也不见回来。秦怡也没有询问,她急于在医术药理上有所提高,想到这阁中资源应有尽有,并不见得非要等到杜衡回来才能开始学习。
敛草阁中不光收集了世间千万种药石珍稀,医书典籍也不少。秦怡白日里去各层观察草木药性,晚上于藏书楼中研习,有不懂之处都会虚心请教阁中童子,若是遇到连童子都不知道的药理医用就提笔记下,苦思无果之后才留作以后请教杜衡。
这一日,秦怡在藏书楼中看书,一不小心忘了时辰,抬起头时已是满天星斗了。她唯恐门口执拗的青衣小童还在等着自己,赶紧收拾了书本笔记赶回去。
既已是深夜,回廊高阁除了几盏长明灯看不见他物。秦怡一个人走着有点害怕,空空的楼中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她虽不迷信鬼神之说,但也禁不住胡思乱想,生怕那转角背后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
正当秦怡想要闭着眼冲回居所时,她听见了琴声。
泻宫商,弄徵羽,慢弹回断雁,急奏转飞蓬。
秦怡一时被琴声迷了心,也忘了害怕怔怔然寻着琴声去了。
阁中雅庭,只见一人于古树下孤坐,双手跳跃琴上,银丝流淌星光,竟是杜衡。
“小丫头大晚上不睡觉,是扮鬼作神么?”杜衡观感甚为灵敏,秦怡刚想靠近,他便停了。
秦怡翻翻白眼,心想这人果真嘴巴极不讨喜,要说扮鬼作神满头白发的他不是更为合适?然,杜衡毕竟是师父,秦怡虽读书不多,尊师重道还是懂的。她上前一拜,“弟子读书读得晚了正要回房休息,不想打扰了师父雅兴,还请师父见谅!”
“莫要唤我师父,听来既老又俗气!”
“啊?……那,那要叫什么?”
“我不是有名字么?干嘛不叫?”
“可,可是……弟子毕竟已归到您门下,这般随意恐是不妥……”
“小小年纪,没想到竟如此迂腐!当初也没听你唤东君公子不是?到我这儿却要摆得如此酸臭,真是莫名其妙!”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当初东君说你有趣我才勉强带了回来,没想到还是跟外面的寻常人那般无聊!”
“……”
杜衡的脾气真的说不上好,不过一个称呼没对他就没了耐心,甩手走了,留下哑口无言的秦怡对着一把空琴。
经此一番,秦怡对自己往后的日子完全没了指望,走了一个任性妄为的主子又来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师父……一定是玉皇大帝太无聊了,才会这么捉弄自己。
师父回来了,秦怡便不敢像往常那般随性,第二天一早,她就洗漱完毕到杜衡的门前等候请安。
可是,杜衡不知是旅途劳累还是懒惰惯了,眼看着快到正午了还不见起来。秦怡想到前一晚的遭遇不敢轻易唤他,只得端着近日自学的笔记静静候着,活像尊石像。
终于正午过后,就在秦怡双腿打颤,饿得快要晕厥时杜衡终于起了。在屋里慵懒得唤了一声,门口一大群小童立刻端了洗漱换洗进去。秦怡高兴极了,心想终于可以当面请教师父了,没想到杜衡嚷着要洗澡。于是,无法,只得再等。
杜衡像是有洁癖,一个澡洗了近一个时辰。秦怡站在门外,走也走不得,进也进不得,生怕错过了杜衡又会有什么新的安排。
不过,秦怡终究不过十岁的孩子,一大早起来只用了早餐便在这儿候着,午餐又因为杜衡无规律的作息和夸张的洁癖耽误了,站着站着便觉得头晕得厉害,等到杜衡终于收拾妥当,准备去他专用的花厅用膳时,秦怡早就晕倒在门口,差点被他踩到了。
秦怡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知道杜衡出来了,想要起来拜见可是没有办法。
“真麻烦,东君每次拜托我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隐隐约约听到这么一句,秦怡还来不及探听更多东君的过去就彻底不省人事了。
人晕厥过去的时候其实是很舒服的,所有感官失灵,大脑就像漂浮在云层里,有一种灵魂出窍之感。
秦怡此时就魂游于天际之中,她好像听见谁在叫她,是东君?还是苏合?嗯……好像都不是……那到底是谁呢?……
“啊!”果然容不得秦怡去辨别,杜衡一支发簪就救醒了眼前之人。
秦怡摸摸人中上带血的细口,无比幽怨地对杜衡说:“先生就不能用其他方法吗?”
“其他方法都太慢了。这不是很快很有效吗?”
“可是,妙手仁心,医者之责不是减轻病人的痛苦吗?您刚才完全不是减轻而是加重!”
“谁说我是医者了?我是药师!只有妙手没有仁心。”
杜衡说这些话时极其坦然,好像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秦怡不想再与这人争论,想到这人的毒舌便不敢再赖在地上,指不定下一秒还有什么挖苦。
“先生既已收拾妥当,可否……”
“谁说我妥当了?”杜衡的表情有些像看怪物。
秦怡上下扫了一眼他的穿着打扮,依然纤尘不染,完全跳不出丝毫毛病,连发丝都是香的。
“那您……”
“我要吃饭,立刻,马上!都怪你,害我饿了老半天。”
“……”对哦,秦怡忘了,她晕倒那会儿人家正要去用膳。
杜衡又是一副嫌弃和不耐烦的表情,搞得秦怡直接成了千古罪人。他不再理睬自己从挚友那里带回的好徒弟,摸着瘪瘪的肚子赶饭去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让秦怡吐血的话:“都说了叫名字,先生是个什么称呼?我又不是算命的……这丫头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东君,我果真是你上辈子的仇家吧?!不然,你今生怎么会把我丢给这样一个……嗯……“奇才”……
秦怡连站起来拜别的情绪也没了,手中撰着这几日以来的笔记,只想把前面那白衣的怪物拽过来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安全活到现在的!
这世界怎么就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人呢?
正文 第七章 所求
更新时间:2013114 10:21:54 本章字数:2398
作者有话说:文中十师和敛草阁的设定是参考了熏风最爱的作者——楚惜刀大人的《魅生》。熏风自知,无论在故事构造还是文笔叙述方面都不及大大的万分之一,主角秦怡的个人魅力也不及紫颜。不过,熏风没想过大红大紫,只希望能够有一个自由发挥的平台让自己好好写出一个故事,描绘一段人生。感谢阅读本书的书友,希望你们能够再多一点耐心听熏风将秦怡的故事讲完,谢谢大家!
秦怡经常想,杜衡定是个道家学派的追随者,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子完全是放任无为的教授方法。他从不主动讲授,也不关心秦怡所去所读,只是在秦怡问到时给随心情给一两个提示,多数时间放她自己研习。
神农尝百草。一个好的药师光是对着书本苦读是不够的,所以秦怡在杜衡身边学习了些时候以后,藏书楼便去得渐渐少了,几乎日夜宿在敛草阁中,杜衡自是知道对阁中草木的近身观察对药师的修炼极有益处,也就随她去了,只是嘱托了小童多多关心那孩子的冷暖饥饱,莫要像自己刚刚回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