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黑暗过后,四周仿佛都静了下来,这一缕留恋凡间的芳魂,就这么荡在这无边无际无声无息的结界里,直到耳边又想起了说话声。
许是失聪太久,她一时难以辨识那声音;许是失明太久,她一时难以分清那张脸。
慢慢睁开眼睛,蓝语思一时间停止了呼吸,只觉得脑子里塞满了种种思绪,心中充塞了声声呼唤。
“账册在何处!”一张俊脸凑近自己,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那阴森沙哑的声音,久久不散。
往事浮上心头,不知是何情绪,蓝语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小心地伸出右手。她想摸摸他的脸,又怕这是幻觉,扑了空。
手停在半空中,心却早已出了窍。眼泪夺眶而出,蓝语思看着易轻寒那张脸,还有那熟悉的眼,那薄唇,那熟悉的味道,大悲大喜之下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低地呜咽。
“账册在何处!”易轻寒冷冷地问。
“我告诉你,我带你去找,我帮你,我一定帮你。”蓝语思手往前伸,即将触到易轻寒脸颊的时候,他却往后躲了一下,避过她的手,看着这个泪眼婆娑的女人,露出不解的神色。
蓝语思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四肢不是自己的四肢,五脏不是自己的五脏,心痛得厉害。
原来,最让人心痛的不是爱人之间的别离,而是对着自己的爱人,他却与自己疏离。
泪流成了河,蓝语思捂着胸口看着易轻寒,他脸上的不解和疑惑深深刺着自己的心房,竟比那魂魄四散时更让人心痛。
蓝语思想起两人曾经的对话。
“可我还是怕。”蓝语思低声说到:“我怕,这梦有一天会变成真的。”
“若是再梦到,你便对我说一句话。”易轻寒抓起蓝语思的手,低头亲了一口她的手背,说到:“就说,祖母不在了,下雨了,我陪着你。”
蓝语思心痛得厉害,努力张了几次嘴,终于沙哑着声音说:“祖母不在了,下雨了,我陪着你。”
长久的沉默,易轻寒没说一句话,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你认得我?”易轻寒眼底的疏离变成了探究,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兴趣。
蓝语思点点头,随着动作,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再也忍不住,一下子便扑到他的怀里。
易轻寒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想要将她拉开,却又犹豫了。
她的身子在自己怀里轻颤,犹如雨后浮萍,让人顿生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我好像也认得你。’易轻寒在心里自言自语,感受着怀中人紧紧抱着自己。
低低的啜泣变成无声的哭泣,易轻寒的手停在半空,停在她的脊背上。蓝语思将易轻寒抱得更紧了,一如从前那般相亲相爱,两人的体温隔着布料汇合到一起。
“我们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分开。”蓝语思低语着,泪湿了他的衣襟。她不知前路几何,只知道,两人再不会重复前一世的路了。他们会早些相爱,早些相知,早些相守。
那手终于缓缓落下,随着她的低语,将她抱紧。
“你娘才不知羞呢,第一次见面便抱着你爹不放手,唉。”易轻寒对着襁褓里的两个小娃娃摇头自言自语。
“怎么着,你知羞,你知羞你怎么不放开我呢,怕是舍不得美人在怀温香软玉吧。”蓝语思不服气地说。
“美人?美人在何处?”易轻寒边说边探身看向床底下,又做了疑惑不解四下寻找的模样,实在气人。
“有两个呢,一大一小。”蓝语思揪着易轻寒的耳朵将其拉回来,指指自己和其中一个娃娃说:“我和金子都是美人。”
“我的女儿肯定是美人,也多亏了我这个爹,这么地玉树临风。”易轻寒抱起金子亲了一口。
“哼,我儿子也不差,因为有他娘,肯定比你英俊。”蓝语思抱起银子。
“月子里莫抱孩子,躺下休息。”易轻寒轻嗔道,将银子接了过来。
两个孩子似乎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同哭了起来,小腿还乱蹬着。
易轻寒很是熟练地换尿布,拎起金子的两只小腿,趁机在她的屁股上面拍了一下。
“等女儿长大了,我告诉她你打她的屁股。”蓝语思一副小人样。
“自己爹爹,打一下又怎样。”易轻寒又给银子换尿布,却不小心被他突然开动的水龙头浇了满脸。
“老爷,庄子里的庄头来送年货了,易总管叫奴婢来问问,是不是即刻放到库房里。”小丫头站在门外。
“叫易总管自己看着办吧。”易轻寒头也不回,只顾着自己的娘子和孩子。
“你都不是东厂的人了,不怕那些庄头哄骗你吗。”蓝语思还是不放心。
“躺好,你便只管休息好,易安是那么容易被骗的吗?”易轻寒满不在乎地说:“我就算不是东厂的人,我也是他们的东家。”
蓝语思躺在床上看着忙忙碌碌的易轻寒,及早从东厂抽身而出,一家子才能回到老家过上安稳的日子。
这世里,自己没有救李天照,易轻寒虽没有亲自动手,但那些仇人却因种种原因,一一不得好下场,这便是命数吧。
徐止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人,还是不得而知,就算是,那也是个不值得相认的亲人。这辈子,蓝语思的亲人,只有三个人。
【番外】
104、第一百零四章 一家四口
“爹,爹,快些走嘛,哥哥浑身不舒服。”金子牵着易轻寒的手,连拉带扯地将易轻寒带出书房。
易轻寒神经百战,早已熟知两个小家伙的把戏,面无表情地跟着金子进了上房。
“爹,爹,我浑身不舒服。”银子躺在床上直哼哼。
易轻寒瞟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顾自喝起茶来。银子见状瘪瘪嘴,也觉口渴。
“爹,爹,我浑身不舒服,我想……”银子露出祈求地目光。
“唉,个个都老大不小的了,下次能不能换个新花样,当你爹我是傻的吗?”易轻寒不屑地看了一眼银子,心道这小子前几天才装了病骗取同情吃了桂花糖,今天又来这招,真是孺子不可教。
“爹,爹,我浑身不舒服,我想……”银子声情并茂,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却又无力地趴了下去。
易轻寒一看不对劲儿,立马起身去看,摸摸他的额头,竟是真的烧起来了。
“好好,待会儿叫玉润姐姐给你拿一盘子桂花糖。”易轻寒边说边叫人去叫大夫,心里是深深的愧疚。儿子烧成这样,自己却还怀疑亲骨肉,实在是太没人性了。
一时间丫头婆子又被训了一顿,银子忙说自己是突然烧起来的,不甘下人的事,易轻寒这才作罢。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两个小家伙被丫头们安顿睡下里。见人走后,小兄妹滚到床里躲着吃着桂花糖,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妹妹,下次轮到你了,你可不知道,我躲得多辛苦,又要脱光了冻着,又不能被发现。”银子噘着嘴,看着金子吃着自己的劳动果实,有些不服气。
“晓得了晓得了,还是哥哥呢,这么小气。”金子边吃边皱起眉头,说到:“爹爹越来越狡猾了,这招下次也不能用了,得再想一个。”
在书房里看药方的易轻寒,不由得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揉揉之后又看起药方。
从库房里回来的蓝语思,正站到卧室里看着亮阁橱后面发笑,那里面是两人全部的家当,数不尽的金条古玩,件件价值不菲。今年的收成也不错,庄子里都是大丰收。
看够了坐下来展开信封,里面是王夫人给自己的消息。有了前一世的记忆,蓝语思到王夫人府上后,便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新式肚兜,两个品行不端的妇人一拍即合,互相引为知己闺蜜,真是庆元朝妇人的反面典型。
两人时常走动,靠着王取在西厂的关系,自己与易轻寒及早脱身远远离开了京城,到他的家乡定居下来,自己与王夫人倒是时常联系,互相探讨相夫教子。王夫人与王取琴瑟合鸣,又包养了一对双胞胎,人生,也便是如此了吧,两人都很完美。
蓝语思边看信边嘿嘿嘿地笑,王夫人定是又有什么稀奇事了,这两个女人简直是臭味相投,站在门口的易轻寒看着,在心里腹诽。
第一次见面,她便抱着自己不放,还从没一个女人敢对自己这个活阎王如此。他想推开她,却不知为何,怎么都下不了手,仿佛冥冥中自己便知道,不能推开她。
她哭得很伤心,很伤心,并不是作假,也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动情。易轻寒深觉疑惑,但更让人疑惑的是,自己的心仿佛也被什么触到了,好似深藏在心底的某根弦,被什么轻轻的拨动。有些疼,有些痒,有些舒坦。
从未有过如此感觉,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想安慰她,保护她。缘分便是这般开始的,为了查找账册的下落,他娶了她,她却好似待嫁多时害羞的新娘一般。
她偷偷摸摸地拿着包裹去找王夫人,两人好似天生的闺蜜似的,这女人说话行事处处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怎么说呢,太让人匪夷所思。
在船头,她让人匪夷所思地事先在自己屁股上垫了一块铁板。背后还真有有流箭射来,可却射在了她的肩头。再没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人了,自己手下抓到了偷放冷箭的家伙,太恐怖了,她强撑着身子抽出铁板狠狠拍打那人的屁股,泄愤一般,也不知哪里来这么大的怨气。
崖边遇袭,两人无奈被逼落,就在刚要落下时,很诡异,他分明看到她嘴角的笑。这女人疯了吧,这件事值得开心吗?
果然有后招,自己在崖底便被她设计了。这女人定是贪图自己的英俊潇洒蓄谋已久的,两厢肌肤相亲,又‘偏巧’‘无意’看到了她的身子,这女人便赖上自己,不负责也不行了。
之间种种不消细说,或许是真的倦了,或许是真的累了,又有了两个如珠如宝的孩子,他不想再冒险了,于是在某次执行任务中诈死,之后便带着妻儿家当隐居到了老家。虽然不能用回原来的名字,但也算是落叶归根了,过着现在这种安稳的生活。
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那些名单上的人,最后都在一场宫廷争斗中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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