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曼骇叫一声:“大哥!”
风邪口中发出的声响渐渐放缓,长河的疼痛也减缓少许,她躺在地上不停吸冷气,短短时间经历过大变,长发凌乱披散像个疯子,衣衫皆被冷汗浸湿。
云曼惊慌失措扑至她身边,胡乱抚着她面颊,她疼得尚无力动弹,只能静待疼痛的余波过去。
风邪口中的怪异声响停止,这声音旁人听不懂,甚至听不见,只有懂蛊的人清楚,这是驱蛊时的冥音。可她腹中为何会有风邪的蛊物?
长河调转视线,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生吞活剥,云曼慌道:“不是的,不是我!”
不是他还能是谁,自己行事素来小心谨慎,对蛊物也颇有了解,外人想对她下蛊简直难如登天!但她还是不明白,他是在何时何地,以何种形式动的手?
“长河大人一定很好奇这蛊物的来源吧。”
她又深吸几口气,才有力气说话,话音发抖,勉强从牙缝挤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曼道:“大哥,你连我也信不过?我早对你说过一定将宝藏拿到手,你为何还对她下手!”
风邪闻言轻笑:“曼儿,事到如今,你还跟她演什么戏?长河,你知道在你体内的这叫什么蛊吗?这是本王研制多年的傀儡蛊,中了此蛊之人,慢慢会神智尽失,只听命于我一人。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时候,精神狂乱与疯子无异。”
长河听了这说法有熟悉的感觉,一瞬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云曼曾对她亲口承认,圣女宫的明心会发疯是他下的蛊,看来她现下肚中的蛊,与明心和六皇子所中是同一种。
那她的下场也会和他二人一样,发疯至死了。她到这一刻,已感觉周身血液冻结,就算晴天霹雳也不会再震慑半分。这个男人心肠歹毒至此,竟会对她下这么毒的蛊。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他付出的真心着实有限。在圣女宫的时候,她就听说过明心对他有多好,他还不是照样下手毒害?是自己太蠢,自作聪明。
云曼从听了风邪的话就面无人色地瘫坐一边,傀儡蛊……风邪走到跟前蹲下,伸手想拔他后背的刀,猝不及防被他闪避开,他这一动,刀子又□几分,凝固了的血再次喷薄而出,看得风邪眉目紧促,流血的这人却似感觉不到疼痛,握着风邪胳膊的手指因太过用力,关节层层突出:“你对她用傀儡蛊!”
风邪对上他赤红的眼:“你不想要她活了?若你死了,我定要她生不如死。”
云曼讽笑,到了这时他还跟自己谈条件?“中了傀儡蛊难道会有活路。”
“有。”
“不可能!”蛊物的事他虽不及他,也算精通。傀儡蛊导入人体的方式特别,根本无法可解。
“我说有就有,只是解法有难度,从未告诉过你。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他态度看来镇定诚恳,云曼与他对视,缓慢道 :“我要你以蛊族族民发誓,若你有半句虚言,天必将降大难于蛊族,要我们的族人个个死于非命。”
瞳眸骤缩,良久,风邪道:“好,我以蛊族之王的身份起誓,若先前所说是谎言,要我的族民尽数死于非命。”他说完道,“现下你相信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云曼侧身,避开他的触碰,自己拔了刀子出来,撕下衣服下摆的布条,由始至终他动作干净利落,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风邪知这个弟弟素来柔顺,但倔起来也够倔,便也一言未发,只沉默掏出金创药递给他。
云曼敷上药,边包扎伤口边道:“伤口很浅。”风邪知他这话说给自己听的。伤口是不深,不在要害,但要说很浅也不可能,否则哪来这么多血。他站起身:“只要她不坏我的事,我不会伤她性命。”
云曼走至长河身边,柔声道:“暂时委屈你,与我们在一处,我大哥一定会想办法解你身上的蛊。”
长河听在耳中,一言未发。这兄弟俩又在她面前演什么戏,也许她体内的蛊虫尚未成熟,否则风邪何必跟她废话,直接控制了她神智就可以。
长河推开云曼搀扶的手,勉力站起来,强撑着走了一步,脚下一个不稳,面朝下栽倒。
“长河!长河!你醒醒!”
风邪道:“刚才被蛊虫伤及心脉,过会儿就没事了。”他言罢想从云曼怀里接过人,后者挡住,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风邪道:“我若是要下手,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阻拦得了我蛊族最精英的侍卫队?现下时间宝贵,天朝的人随时会到,你先去研究一下宝藏入口,我输点真气给她,很快就能醒。”
十个侍卫跟着云曼,走至入口处的两块巨石前,这个洞穴应当是有机关可开启。
风邪与长河在后方,剩下的二十个侍卫守在他四周。待确信云曼离得较远,听不到这处动静,他根本没打算输真气,淡淡开口道:“我养的蛊自己清楚,最多让人疼了些,伤及心脉就太鬼扯了。”
怀里“昏睡”的人一动不动,风邪道:“闭目养神不错,不过你知道我这个傻弟弟,就算你死了,他也舍不得把尸体丢这儿。”他俯下身,鬼魅一般在她耳边道:“你信么?信他对你下蛊,现下又无所不用其极地要保你一命。”
怀里人还是没动,“我的傀儡蛊可以控制人心智,不过要发挥效用需待蛊虫完全长成。明心与三皇子于我无大用,但你可不一样,六扇门的长河大人,你说若是我安排你去捅大漠一刀,会不会很有意思?”
怀里人终于睁眼,冰冷的眸宛如利刃。
“曼儿在你身上下了苦功,这么好的棋子要放弃,我们都舍不得。依他的办法,是能哄得你一路乖乖跟随,直至蛊虫成形,可我这人素来心善,喜爱给别人多一条路走。你若是现下咬舌自尽,我也不会拦的。”
长河道:“等你坟前长满了草,本大人还是活得好好的!”这兄弟俩真是一样的无耻。
“还真是牙尖嘴利,你想不想知道,傀儡蛊是怎么种入你体内的?这种蛊的植入方式很特殊,需要在幼虫时期,通过……”他比划个圈,右手的食指戳进去,模仿□的动作,“将蛊虫从一方体内转移到另一方。”
长河面色突变,不可能!那天怎可能是预谋?“他明明也中了催情花!”
催情花?风邪似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低笑出声,“原来是这般,曼儿想必很受打击,魅力有限,都需借助外物的力量了。不过,他没告诉过你,任何催情的药物对他都无效?”
她知道,可是,“他体内的千冢蛊不是早已取出来了吗?”
“谁跟你说是因为千冢蛊?千冢蛊是我后来在他体内植入的,可以避免一千种毒物侵袭。曼儿打小就容貌惊人,我为了防范于未然,一直给他定量服用那方面的药物,以使得他渐渐习惯。他从十岁起就不受制于一般的催情物了,跟千冢蛊完全没关系。”
长河想起来那时候云曼告诉她,不受制于春*药是体内养蛊的缘故,他竟然从那么久就开始有心遮掩!大漠也说过李吟剑是新招的人,看来这个李吟剑来历很不单纯。
长河现下心里是怒火滔天,恨不得要在云曼身上戳上十个八个洞,刚才她就不该下手那么轻的!真该把他的心剜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长河闭上眼,风邪一挑眉道:“认命了?这不像你啊。”
“我是闭目养神,等着看你们俩以后怎么死!”
云曼转了石头凹缝中隐藏的机关,石门发出轰隆的声响,缓缓朝向两边打开,现出一条幽深的地道来。
风邪站起,将长河甩手摔于地上,发布命令:“进去。”
黄雀在后
一行人进了隧道,等到最后一个人落脚,石门在身后关上。廊道内漆黑一片,两边都是未经雕饰的石墙,蛊族的侍卫点燃火折子,风邪走在靠前的位置,云曼陪着长河缓缓落于后方,他伸手想要扶她,被她一把甩开,就连走在她身侧,她也不愿意。
“蛊毒的事,我当真不知情……”
长河鼻观鼻,眼观眼,就当身边有个苍蝇在嗡嗡嗡。
“傀儡蛊不需要驱动,只要作为蛊盅之人体内有蛊,在第一次交*欢之时就可自行游离,我也不知道大哥何时在我体内种下这蛊,若是知道……”“若是知道,你就不会受催情花所惑?”事到如今他还想骗她!“风邪都跟我说了,好一个千冢蛊啊!”
“我……那日骗你,是我不对。”只是既然当时她问了,他也就顺势回答了。活人养盅的残忍她心知肚明,这样的回答会激发她的恻隐之心,对他的计划有百利无一害,谁能料到,那时候另存的小心思,竟成了他一早居心叵测的佐证。云曼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无论怎么说,现下都只会火上浇油,惹长河怒上加怒,“你相信我,在温泉的时候,我是出于真心,绝无半点算计!”当时错愕不及的又何止是她,他是不受制于催情花,可那样的气氛、环境,那样倾心喜爱的人,他也是个普通男子,和所有动了真心的男人一样,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再说,他终于想起一事,喜道,“催情花不是大漠的属下放的吗?你们六扇门的人,怎会与我有关?”
呵,大漠的属下,六扇门的人。大漠的手下若是全部干净,那次她奉旨调查骆王府,沐伦渊怎会知晓。她天朝在凤起和上京有探子,难道风邪和沐伦渊在天朝没有内线?最可笑的就是眼前这人,到了现下还要自煽耳光,“那云曼公子是哪里人,蛊族的人?天朝的人?凤起女皇的人?圣女宫主的人?你这么千变万化,干脆说你自己是六扇门的人。”
“我知道我现在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可是长河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大哥解了你的蛊毒。若是到了最后真没办法……”他转身,平素妖冶的黑眸盈满深情,“不管上天入地,我都陪着你。”
真他娘的感人,他演得不累,她看得都累了。长河停住脚步,转身,自真相揭穿,第一次正眼看人。旁边的侍卫见他们停下,纷纷投来探寻的视线,云曼喝道:“你们先走!”
“云曼的意思是,愿意陪着我一起死?”她问完,竟然还笑了一笑。
看到这久违的笑容,他心下虽知道是危险的讯号,还是忍不住地欣喜,情不自禁伸手握在她掌心:“天地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