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
然而昔年欧阳克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今三十余年过去,若非他自己承认,朱子柳与武三通又怎么认得出来?当下武三通一掌拍出正欲报仇,却被欧阳克以折扇架住。武三通又惊又怒,却听朱子柳道:“师兄且慢动手,师叔尚未清醒,诸事不便。”顿了一顿,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欧阳克道:“不知这位欧阳兄台今日有何见教?”
欧阳克道:“见教不敢。在下曾与这位武兄在云南雪山结下梁子,其中真相究竟如何两位自然心知肚明。如今家叔虽已过世,欧阳克却尚在人间。两位若仍对旧事不忿,今日事了之后不妨便冲着我欧阳克来。在下今日既然在两位面前亮出身份,便不怕你们寻仇。”朱子柳拦下正要开口的武三通,沉吟道:“今日事了之后?”
“聪明人,”欧阳克赞赏一笑,“看在你朱相公面上,我不妨再给个彩头。好好护着你师叔,这绝情谷比你想象中更危险。”朱子柳微微皱眉,正想追问,却见欧阳克已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道:“你最好把你师兄也一起留下。厅上有你师父主持大局出不了事。”朱子柳略一思索,便拉住想追上前去的武三通,低声道:“师兄,这姓欧阳的所说不错。绝情谷毕竟不是安全之地,我们不妨等师叔醒后,再听师父他老人家的安排。”
如此一来,武三通朱子柳师兄弟留在天竺僧身边守候,回到厅上的便只欧阳克一人。且说朱子柳与武三通二人正商谈欧阳克之事,适逢天竺僧悠悠醒转,说起花毒一事,武三通突然“啊”了一声。朱子柳见师兄面色古怪,便开口询问,只听武三通道:“这事邪门得紧,这姓欧阳的小贼好像已经制出情花毒的解药了。”朱子柳闻言大奇,武三通只得再将前事一一表述。
朱子柳听后连连称奇,略一沉吟又道:“师兄,你还记得郭夫人曾言道欧阳克死于杨康之手。但今日依你所说,这二人非但全无仇隙,竟还似同是一路?”武三通一呆,道:“这我也不知。”朱子柳知道自己这位师兄性子莽撞少智,也不以为意,只笑道:“既然师父和郭夫人都在厅上,我们不妨也去瞧瞧,想来师叔也对花毒解药甚有兴趣吧?”
天竺僧微微颔首。当下三人正欲前往大厅,却见不远处银光一闪,三枚银针迎面而来。朱子柳心知凭自己和师兄身手要躲开这暗器不难,但师叔不曾习武,如何躲得开。电光火石之间不容他细想,双手两章齐出,一掌拍飞朝向自己的暗器,另一掌自是对准朝向天竺僧的银针。
岂知他在火浣室中已久,这时真力突然不济,只震得银针偏了两分,仍是入了天竺僧的右臂。武三通又惊又怒,眼见来人正是与之有杀妻之仇的李莫愁,二话不说便直扑李莫愁。朱子柳俯□查探天竺僧毒伤,只见师叔伤口处微微肿起,却并不如何严重。原来天竺僧久与毒物相处,寻常毒物已伤他不得,纵是冰魄银针上淬有剧毒,只要伤不在要处一时便也无恙。
朱子柳想起欧阳克之言,心中略觉奇怪。但此刻不便多想,想起这李莫愁与杨过师出同门,想来杨过夫妇当有解药,便负起天竺僧前往大厅。还未等他到得大厅,已见厅外刀光剑影,正是诸小辈合攻李莫愁。杨过与小龙女并未上前夹逼,听了武三通之言,当下便要去寻朱子柳与天竺僧,眼见朱子柳负僧上前,便立时掏出银针解药。
朱子柳喂天竺僧服下解药,才低声询问杨过:“杨兄弟,师兄说你情花毒已解,可是真的?”杨过想到朱子柳与天竺僧是为自己情花毒才被困绝情谷,眼下天竺僧更是因此受伤,不由愧道:“多谢朱伯伯关心,小侄花毒确实已解了。”朱子柳奇道:“是那位欧阳先生?”
杨过点点头,方欲再说,却突然眼前一黑。一黑过后,他只觉浑身虚弱,体内竟一丝真气也无,杨过心中大惊,却见面前朱子柳也一样神色大变。好在这二人均非临阵自乱之辈,对视一眼便各自冷静下来,却见不远处原本斗得难分难解的数人也先后跃出战圈,脸色难看无比。众人相互对视,一时竟无一人说话,场上形势极其诡异。
“过儿,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一个低柔的女子声音响起,说话的却是面带疑惑的小龙女。杨过一怔,低声道:“姑姑,你没觉得身上有何不妥么?”小龙女奇道:“什么不妥?”杨过刚想说什么,心念一转突然道:“姑姑,那‘通犀地龙丸’你随身带着吧。”
“通犀地龙丸”的名号场中许多人均曾听过,黄蓉母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欧阳克。却见众人脸上均或惊或疑,只有欧阳克神色不变,微微摇着手上折扇,竟无半丝停顿。黄蓉心中一沉,不自禁又转头去看杨康。却见杨康脸色不比旁人好上多少,甚至更要糟糕几分。
黄蓉暗道一声“惭愧”,这时杨康已然开口:“欧阳,你这是做什么?”欧阳克眉梢一挑,唇边笑意不减:“我想做什么,你不妨猜猜。”杨康尚未接口,武三通却已破口大骂起来,黄蓉微微皱眉,却见欧阳克折扇一收,双眼一眯道:“这位武兄莫不是忘了,我说过今日事了之后你要做什么不妨全冲着我欧阳克来,不过此刻你和你师门所有人的性命均在我手中,你口中还是放干净一点为妙。”
武三通正要再骂,却听一灯大师高诵一声佛号道:“请欧阳施主为老衲解惑。”欧阳克面对一灯大师似也不敢过分嚣张,朝一灯大师行了一礼,手中折扇指向一人,朗声道:“晚辈不敢对大师无礼,只因晚辈曾答应这女子的师父,若这女子他日有难,晚辈当尽力救上一救。”众人随他折扇所指看去,却见一个委顿于地的美貌道姑,正是李莫愁。
一灯大师闻言一怔:“你要救女施主性命,也不必……不必……”欧阳克淡淡道:“不必下毒?大师太抬举我了。须知欧阳克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何况半刻之前这位武兄还心心念念要我性命。大师固然慈悲,但人命关天,我若一个托大,莫说救下李莫愁,连我自己能否全身而退也未可知。”
一灯大师刚想反驳,却听一个微带苦涩的声音道:“大师平生光风霁月胸怀坦荡,自然不能懂得我们这些小人之心。”一灯大师一怔,却见杨康脸色惨淡,只道他身为欧阳克挚友却不知其暗中筹谋相救李莫愁是以心寒,刚想相劝,却见杨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哑声道:“西毒后人就是西毒后人,连救人也要用毒。只是欧阳克啊欧阳克,你以为,只有你会下毒么?”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一声极为痛苦的□之声,正是从脸色青白的李莫愁口中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逆转=v=下章第一部结束^^
☆、第十回 惜与故人违(下)
欧阳克是用毒行家,一见李莫愁脸色便知她身上除了情花之毒外另中剧毒。他听杨康如此姿态自然知道下毒之人必是杨康无疑,当下缓缓收拢折扇道:“原来杨兄早已知晓我要保李莫愁,我这番做作杨兄嘴上不说,心里只怕已笑翻天了吧。”
杨康这时也止了笑,避开欧阳克的视线道:“你要救李莫愁是你的事,我怎么会知道。”欧阳克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道:“我现下只想知道,你何时出的手?”杨康仍低着头,视线落在足尖,淡淡道:“我闯入花丛中救她徒儿的时候。”欧阳克立时醒悟:“你棒里有机关。”
杨康这才抬起头来,扯着嘴角道:“不错,毒烟就藏在棒里。”时至此刻欧阳克却已冷静下来,笑道:“洪老前辈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后悔当初为何要救你这个阴险小人。”他叹口气,面上神色却并不如何气愤,只是有些寂寥,“论起心机,年轻时我都被你耍得团团转,看来老了更是不济。”仰天打个哈哈,他继续道,“你当年吃了黄蓉的亏,如今行事越发谨慎,绝情谷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竟无一人有所察觉。”
杨康沉默片刻道:“这里多少人欲杀李莫愁而后快,我不过是参上一脚。”欧阳克轻笑一声道:“无论你原本是否只想落井下石,现下都已成了致命一刀。”杨康也笑了:“世事便是这样凑巧。”
旁人看着他们二人一来一往只觉得惊心动魄,可是此时无论是谁都不能插口,只能僵在原地。又过了半晌,杨康苦笑道:“我从来不知道你和赤练仙子的师父有旧。”欧阳克轻嘲一声道:“我不但与她师父有旧,与她本人也一样有旧。”
众人闻言都面现惊讶之色,只有黄蓉突然叹口气道:“我原就该想到,李道长拂尘与银针之道虽是出自古墓,但这五毒神掌的功夫,却是你欧阳公子所授吧。”欧阳克头笑道:“郭夫人不愧是郭夫人。”黄蓉叹口气道:“我原本自负聪明,不想今日……”顿了一顿,她突然拢发笑道,“罢了,你二人算来算去,不也只算出现下这么个……”僵局么。
欧阳克神色奇异地瞧了她片刻,失笑道:“郭夫人所言不错,李莫愁的五毒神掌是我教的。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要救她。”黄蓉问道:“仅仅是救命之恩如此简单?”欧阳克道:“那还有什么?”黄蓉道:“我是外人,不清楚古墓派的内幕,不过我想,过儿应能猜出几分。”
杨过心思无比灵敏,知道黄蓉此刻拖延时间是为了缓解父亲和欧阳克微妙的关系,立时配合道:“十几年前,我义父跟踪李师伯上了终南山,师祖便是伤在义父手下。”欧阳克瞟了仍然面无表情的杨康一眼,点头道:“那时我去晚了一步,你师祖的伤已然无治。她死前只求我来日救她徒儿一命,我应下了。”
杨过一怔,尚未及接口,只听欧阳克继续道:“不过说起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你父亲不要性命救我的时候,李莫愁还不知在哪里,我跟她师父此前面都不曾见过,她的一句话自然也抵不了我跟你父亲几十年的交情。何况她当日也说了,李莫愁的命能保便保,若不能保,也是天意。”不知为何,欧阳克说这话时语气虽然轻缓,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均觉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欧阳克一双桃花眼扫过众人,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