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却还是猝不及防。徐铮与他斗了数十个回合,竟几乎沾不到他身,只是空自绕着他转圈,还有好几次被他出其不意的拳脚击中,渐渐便觉得体力不支。马春花看见师哥吃亏,十分焦急,又不敢催促父亲出手,只是不错眼珠地盯着院中局面。忽听马行空喝道:“铮儿退下!我来向阎大寨主讨教讨教!”这才松了口气,心想父亲老将出马,必然毫无问题。
马行空号称“百胜神拳”,在拳法上造诣极深,比起当年“威震河朔”王维扬、“千臂如来”赵半山等拳掌名家,也只稍逊一筹。镖局众人都跟马春花是一样的心思,只当这回必能给那阎基等人一个好教训,不想看着两人交手,竟越来越惊讶。
这时大雨仍不停歇,马行空和阎基两人斗了近百招,身上早已湿得透了,顺着衣襟发梢不住往下流水,但两人的目光谁也没离开过对方。阎基一套拳法众人都瞧得熟了,来来回回不到二十招,马行空则已换了三路功夫,还是只战得个平手。听着阎基手下汉子们不断喝彩,镖局众人都焦心如焚。马春花猛然省觉,自己这方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忙叫道:“大家齐上!跟这帮土匪不用留脸!”
她虽是年轻女孩子,这少镖头的身份也在镖局中颇有人望,众人一听都明白过来,各持兵刃拥上前去。恰在此时,只听相斗的两人同时一声大喝,分了开来,阎基摇摇晃晃向后退了好几步,马行空却身子直摔出去,跟着便喷出一口鲜血,竟然伤得不轻。
马春花、徐铮等人齐声惊叫,抢到前面去搀扶。阎基则率手下直奔镖车,被镖局众人挡在前头,混战起来。马春花见父亲几次用力都站不起来,急得要哭,又拼命忍住了,只听徐铮在耳边道:“师妹,你扶师父回去歇歇,我去护镖!”一抬头就看他冲入战团,忽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也跑上前去,跟在徐铮身后,碰上阎基一伙人就胡乱一通拳脚,原来是那少年阿斐。马春花脱口道:“这个小兄弟倒真是仗义。”
马行空喘了几口气,低声道:“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功夫,春儿你快把他带出来。咱们有什么好歹,也不能叫不相干的人伤着了。”
马春花答应一声,刚往那边看了一眼,又诧异道:“爹,你别说,阿斐还真有点功夫呢!”
那少年阿斐果然身手颇为灵敏,他身量又矮小,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专拣人漏洞打,倒也真有成效。但阎基那一套古怪的拳法也是大展神威,他是跟马行空打成个平手的,眼前这些镖师趟子手的武功自然不是他对手,一会儿工夫已被打倒了五六个,剩下的人心怯了,只是持刀观望,不敢上前。阎基叫了一声,跳上一辆镖车,抽刀砍断了绑着油布的绳子,一通乱翻中,整封整封的银子就滚落下来。
阎基一伙人见了银子,心里登时热了,齐发一声喊,斗得更加卖力。镖局众人渐渐抵抗不住,往后退却。马春花见状气得一跺脚,拔出身边刀来冲上前去。猛然间听到后面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大家住手,听我一言。”
这声音也不算响亮,但不知怎么,就清清楚楚地送到每个人耳中。马春花回头一看,那和南氏同行的男人正缓步走出厅来。她对这人毫无好感,正想抢白他两句,却听那男人道:“光天化日之下,各位寨主公然做这剪径勾当,未免也太不把大清律法放在眼里了。”
马春花没想到他跑来主持公道,但听他话语迂腐,不由冷笑一声,道:“你跟他们讲大清律法?”
那男人向她望了一眼,笑道:“讲不得么?”
马春花指了指仍和徐铮等人缠斗不休的阎基一伙:“只怕你有心肠讲,人家没有心肠听!”
那男人点了点头:“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去叫他们专心听我讲。”话音刚落,身影一闪,竟已到了混战的人群当中。马春花在外面也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只听叮叮铛铛一阵响,阎基手下和镖局众人都呆立在当地,手中空空如也,兵刃都被他夺了下来抛在地上。这时又听他道:“各位寨主这买卖做不成啦!这么大的雨,还是赶紧回去吧。”
马春花这时喜出望外,回头看马行空扶着廊柱站在厅前台明上,也是一脸惊喜,显然没想到这被他们疑心为拐卖人口的男人武功竟然如此高强。那阎基站在镖车前头,眼看着即将到手的横财又要飞去,又是沮丧,又是恼恨,往那男人脸上狠狠盯了一眼,却忽然脱口叫道:“田……田大爷,原来是你!”
那男人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仔细向阎基打量。阎基笑了起来,竟上前向他请了个安,道:“乾隆十八年腊月,小的在直隶沧州府的客栈里服侍过田大爷。”跟着转头对众手下大声道,“这位是辽东天龙门北宗掌门田归农田大爷,还不上来见礼!”
马春花等人听说那男人是天龙门掌门,都吃了一惊,知道这回是看错了人,好在还没有去报官,不然得罪了一派掌门夫妇,简直是大大的麻烦。那田归农只是皱着眉看阎基一伙人纷纷上来打千行礼,猛然失声道:“哦,你是那个跌打大夫!怎么改行做了大寨主啦?”
阎基眨了眨眼,赔笑道:“世道不好,讨生活不容易,弟兄们也是几天没吃饱饭的了。田大爷,您今日高抬贵手,叫我们做成了这笔买卖,我们自然有份孝敬。”
“你是叫我坐地分赃么?”田归农呵呵一笑,“人家镖局子可也有这么多口等着吃饭呢。再说这位马姑娘刚才对我娘子多方照顾,我怎么对得起人家恩情!”
“这不成问题!”阎基只当他是假意推托,拍胸道,“这里三十万两镖银,一半孝敬田大爷,再给镖局子这位姑娘留五万两,咱们兄弟取十万,也够几天花销了,不算白忙一场!”
马春花听他们一长一短计议,倒好像这镖银已经是囊中之物,登时气起来,叫道:“想取镖,先杀了我!”抽刀就劈了过去。
田归农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手臂一探,那刀已到了手里。马春花又羞又气,红着脸还要骂时,却见他转过脸来对自己微微一笑,道:“好好的大姑娘,别动刀动枪的。快闭上眼!”
他语气虽然温和,但最后一句话中已带了命令的意味。马春花莫名其妙,却还是下意识地依言合上双眼,突然听到一声闷响,立刻觉得不对,连忙睁眼时,竟看见那阎基已倒在地上,自己那把刀正插在他胸前,不断流出的鲜血在雨水中被冲刷得只剩下淡淡的粉红色。
在场众人谁也没想到,田归农这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人,竟然举手之间就杀了一人,一时间全都呆在当地。田归农向阎基那伙手下瞥了一眼,沉声喝道:“还不滚!”那伙人如梦方醒,一个个连滚带爬地飞奔而去。
马春花愣了好久,才想起来该向田归农道谢,徐铮也搀着马行空过来,连连施礼寒暄。田归农笑着摆了摆手,又向地上阎基的尸体一撇嘴:“在人家家里出这种人命案子,真是过意不去。劳烦前辈找人帮帮忙,把这匪徒扔出去吧。”
马行空连声答应着,招呼几个趟子手过来,连那少年阿斐和平四也一齐帮忙,将尸首抬了出去。跟着众人回到厅上,又是一阵换衣收拾,这才重新厮见,说长论短不休。马行空因没认出天龙门掌门,甚是告罪,田归农却随和地摆了摆手,指着刚刚走回来的阿斐道:“都是武林同道,这点事不足挂齿。倒是这位小兄弟仗义出手,总镖头可要好好谢谢他。”
马行空父女本就对阿斐很有好感,这时便着实称赞了几句,马春花见他们叔侄贫苦,又取银两来表示酬谢。阿斐却哈哈一笑,道:“姐姐,你是雇我来打架的吗?”
马春花一怔,向他身后的平四看了一眼。平四就躬了躬身道:“姑娘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是普通老百姓,只想做工挣饭吃,不能叫这孩子学那些捞偏门的手段。”他语气虽然谦恭,话里却带着些傲气,倒像不愿与江湖人士为伍。马行空父女念在阿斐义气,也不计较,笑笑作罢。
马春花猛地又想起南氏来,初时还当她是被人拐卖,原来果真是田归农的妻子,忙向四下环顾,见她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静静出神,方才那一番混战,她丈夫又举刀杀人,她倒像一点不看见一般。马春花正想上去说话,忽然又听门外脚步声响,她总有点惊弓之鸟的心思,忍不住就快步走到门边张望。
这次来的却只有一个人,头戴斗笠,身上披了油衣,面貌衣着一概看不清,只是身形显得极高,几乎比前头引路的管家高出一个头去。那管家正絮絮道:“有,您来得巧了,这两位正在这里呢!”
马春花回头往厅上看了看,心想:“这人要找的是平家叔侄,还是田掌门夫妇?”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 攒儿亮:指明白江湖事理。吃红:赶紧离开。
2 二五:土匪称年轻未嫁女子。压寨夫人:……这个不用解释了吧?
3 大寨主:指土匪首领,也称“大掌柜”、“大当家”。因为还有副首领(二寨主、二当家),所以一般不省略为“寨主”。
按:原著中田归农在商家堡的表现令人十分不解。他从黑道洗白多年了,又是堂堂正正一派掌门,不是刻意为了结仇就出手劫镖,而且还是在私奔路上,实在莫名其妙。阎基当年在田归农的指使下暗算胡一刀苗人凤,胡一刀因此身亡,苗人凤奔走多年彻查真相。但是田归农和阎基见面,双方都像久别重逢的熟人一样,心里毫无芥蒂,未免不合情理。
所以本文中改为田归农出手帮助飞马镖局,发现劫匪头领是阎基之后杀人灭口。至于胡斐同学的打酱油行为,大家也应该明白是为了什么吧?
对,最后来的人是苗人凤。第一章出女主,第二章出男主,看我效率高吧XDDD
、第三章 不念携手好 弃我如遗迹
正思忖着,那人已进了门来,一只手摘下了雨笠放在墙边。这时能看清是个四十上下的大汉,站在门口更觉高大,脸色焦黄,双颊像刀削一般轮廓鲜明而生硬,神情阴沉,有如外面雷雨的天空。马春花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往旁边扫视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