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直以来,帮助穷困的百姓和成为军医就是她毕生的愿望。师父一直是随军大夫,奈何他收了一个女徒弟。军中从来没有要过女人去做大夫,她自然也无法继承师傅的衣钵。
虽然师父说他不希望她去那么前线的地方,但是有哪个做徒弟的不希望和师父一样。于是,她便把这个很难达成的愿望埋在了心底。
男孩的娘亲又说了什么,出神的潇然没听得很清楚,唯独一句话让她回了神,“你说什么?景将军的军队里需要大夫?”
“是啊。刚才听战场上回来的年轻士兵说,军中虽有几个大夫,但是医术实在不及肖大夫的百分之一。景将军虽略通医术,可毕竟是个拿剑的。要是能有医术高超的大夫跟随军队,想必死的人就不会那么多了。”
希冀的光芒再次点亮她心坎里最深处的蠢动。明知不可能,可潇然还是决定一试。只是普通的方法一定不行,她得另外谋算。
——哒哒哒哒哒。
白色的骏马载着一身白色盔甲的景瀚宇进入中景皇宫,他帅气地跳下马,取下站着污泥的头盔,快步朝眼前大批等着他的朝臣走去。每走一步,那张慈爱的脸就放大一格。牵挂的笑容在他的唇角眉梢都藏不住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在中景至高的王者面前下跪,掷地有声的请安声里充满了对国家的自豪,以及对君王的忠诚。
“儿臣景瀚宇不辱王命,凯旋归来!祝吾王千秋万岁!”
声音才落,中景王景唯身后的朝臣们纷纷下跪,高声呐喊:“祝吾王千秋万岁!”
清朗的天空中回荡着一层一层的声浪,似永不消散。
☆、第二愿 盟友
景唯素来是位不太守规矩的中景王,奈何有些规矩不能省,穿戴正式的他在众大臣的簇拥下端坐上王位,接受景瀚宇的参拜。才完成必须的仪式,他就扔下了自己的仪仗,拉着瀚宇就往后殿走去。
“你终于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几个月辛苦了。”景唯感叹着,拽着瀚宇坐上他身边。
碧落飞升,王朝分裂成东西两大洲,十几个诸侯国。东大洲里,要属中景和东丰尤为突出。而中景的富饶和地理优势自然让这个不以军事为首要发展的诸侯国成了“邻居”们眼中的肥肉。
只是中景立于东大洲正中,幅员辽阔,任何一个打它主意的诸侯国都得掂量掂量有没有一口气吞并它后,再面对其余诸国联合进攻的实力。就连军事实力最强的东丰,这些年都只是觊觎窥探,不敢贸然举动。既然一口吞不下去,偶尔让边境着火总还是可以的。
思及此,景唯叹幸,幸好有瀚宇这么出色的将领。刚镇压了东荒的蠢蠢欲动,让坐镇京城的景唯很是安心。
从小他对这个孩子就颇为喜爱,对他的教导自然也格外严格。看着眼前这张英武俊朗的脸,景唯不禁露出慈祥的笑颜。犹记得初见他时,他还是个襁褓婴儿,还是一张稚嫩的脸。收养他为义子,带他回京,教他识字念书,请师父教他习武。而景瀚宇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一个好士兵该有的品质他有,一个好将领该有的才情他也有。更可贵的是,他没有要求景唯让他一步登天,而是从最底层的兵士开始锻炼。十几年来,他想要什么都是他自己去争取,从未向景唯开口要求过什么。
景唯明白,景瀚宇将是保卫中景的力量。而他确实也做到了。
思绪戛然而止,景唯拍拍瀚宇粗糙的手背,示意他去休息,“明天白啸会来找你。”他提醒他。
“那儿臣先告退了。”听到白啸的名字,景瀚宇一个作揖退了下去,边走还喃喃有词,“臭小子,终于想到我了!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清爽的早晨,安静而祥和。许久没有在这样的清晨中醒来的景瀚宇在后院里练武,只觉得眼前一黑,闪过一个人影。多年习武的条件反射让他下意识地去擒突然出现的人影,一个锁肩,就痛得对方直叫。
“痛痛痛痛!手断了!放手!”
景瀚宇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啸。活该,鬼鬼祟祟!
“景将军要不要这么谨慎啊?谁敢在皇城里行刺你啊,不要命了?!”白啸动了动肩膀,瞥向瀚宇的白眼,他忽然换了一副嘴脸,讨好地笑着贴近他,“景将军睡得可好?还习惯京城的生活么?”
“好说好说。不知道白将军可能安心地睡啊?”
景瀚宇继续练剑,间或拿剑尖凑近白啸,在他面前晃啊晃。金色的剑身在日光下尤为晃眼,白啸想躲又不敢躲,只能在心里念叨希望景瀚宇早些消气。不就是临阵退缩么,也不用像有不共戴天之仇吧。在肚子里喃喃,看着韶华离他越来越近,他赶忙灭火。
“哎呀,我这不是给你表现机会么?东荒那些鬼鬼怪怪的,我长得那么细白,很有可能被他们烧了来炼丹药耶。”眼看瀚宇表情不对,白啸立马改口,“你当然也很英朗。”
“你还说!”
“不说不说!陛下特地为我们开放了围场,我们打猎去。”白啸打着哈哈,一把揽住瀚宇,顺势拿下韶华剑后才安心,硬拖着他朝马房走去。
一路上,景瀚宇不忘告诉白啸东荒战场上各种事迹。见他越笑越诡异,瀚宇停下了嘴,“说回来,这几个月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有战场不上,不像你的作风。”
“找人。”
“找人?”
“原来跟你那队的肖大夫不是去世了么,现在那几个又不怎么行。我就奉陛下之命去替你四处寻医去了。要知道,你的命,陛下可是很在乎的。”白啸冲着瀚宇挑挑眉,见他收敛了笑意,白啸知道自己这位好盟友又想到了什么。“幸好不负皇恩,终于找到个合适的。你说有没有那么巧,她在京城早已名声在外,竟没有御医注意到她。说来,她也是肖大夫的关门弟子了。”
“被你说得我倒好奇起来了。”肖大夫妙手回春,想必他的徒弟也必定医术了得。可惜了肖大夫那么好的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日积月累的操劳终是积劳成疾啊。景瀚宇既难过又不舍。不舍又怎样,该走的还是走了。
“听说今天她在街口摆摊义诊,我们一会儿打完猎去看看。”
瀚宇欣然应允。
马蹄声响破天际,两人一前一后骑着马超围场跑去。驰骋的马蹄有力,踩碎了落叶。在围场里奔驰了一会儿,瀚宇用一双透亮的黑眸锁住目标。稳住身姿,从背后取下弓和箭,拉开弦。在林间吃草的麋鹿间或警觉地竖起耳朵聆听周围,谨慎地跳开几步换个地方继续吃草。
瀚宇的唇边露出笃定,稳稳地松开手。宁静的树林被利箭划破,麋鹿像是感受到危险般想要跳开,箭头已经扎进了它的腿上。蹦跶了几下,它抵不住伤势倒下了。
白啸见状,眉眼间满是笑意。又有什么从洞穴里窜出来,他们定睛一看,竟是一只一身血红的狐狸。
“真罕见!”稀有的品种引起了白啸猎捕的兴趣,用箭头对准它的腿,同瀚宇一样利索稳定地松开弦。两只箭从不同的方向射出,他看向瀚宇,瀚宇冷眼回看他。
“被你吓跑了!”
“是啊,比你跑得快些。”
白啸无语。看来他临阵找他代打这茬儿要被他挂在嘴边好一阵了。
“去看看跑到哪里去了啦。感觉根本就像是一下子消失了。”
白啸下马,朝插着两支箭的树枝走去。瀚宇跟着他下马,好奇地探出头,望进树林里才发现原来这棵树下还有一个洞。
“看来不是凭空消失,而是钻到洞里去了。”白啸凑近洞口边缘张望了下,下了结论。
景瀚宇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附议。看着白啸痛得皱起眉却又要微笑的扭曲的脸,瀚宇憋住笑,重回马上。
其实,这个洞穴并不深,也就到白啸的小臂这里。如果他们拿手探一探就会发现洞是空的。
散了打猎的兴致,他们骑着马悠闲地走在京城街头。街道两边满是叫卖的小摊贩,人人脸上都有笑容,孩子从街的这头跑到街的那头,笑声蔓延了整条街。景瀚宇的脸上有浓郁的满足感,时而和认出他的人们挥手,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了。
现在该是中景割裂成诸侯国以来最好的时光。国泰民安,安居乐业。虽然不免还有穷苦人家,可是总会好的。
街道越走越狭窄,人越来越多,着装也越发褴褛。人群的尽头是一位纤瘦的女子,她面目安详,耐心细致,不嫌脏也不嫌累,一一替上去求医问诊的穷人家望闻问切。她时而侧头聆听病患的倾述,时而伏案书写。
她认真的模样让瀚宇看直了眼,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只有她温暖的笑容以及自己强烈的心跳声那么清晰。这样出神地望着,以至于瀚宇没有发现白啸没心没肺的窃笑。没想到一向自制的景大将军也有不自控的时候,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原来对谁都是真理。
看他不自觉地抚了抚鼻尖,白啸笑着问他:“她怎么样?京城有名的大夫,潇然。”
“你是说……她就是你说的随军大夫?”瀚宇吃惊地问他。
白啸煞有介事地慎重点头。
仿佛有什么在一瞬间断裂,心口竟会传来一阵刺痛。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凌乱的画面,快得让他看不清楚。
景瀚宇收敛起愕然不适的目光,一夹马肚子往回跑去。白啸疑惑地看向他。
“有什么问题?”白啸跟了上去。看他那一脸臭的,他又说错做错什么了?
“我不是说过不用女大夫随行么?一大队都是男人,一个女的多不方便。再说也没有先例啊!”而且这里有更需要她的人在。
“喂,你到底是歧视她还是替她着想啊?她作为肖大夫的徒弟,继承师父的衣钵有什么不对?你不问她,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呢?说不定她很想跟着你救助伤兵残将呢?还有,没有先例,那你就破个例!没人会说一个‘不’字的!”
“总之,女的就是不行!”
都懒得再给白啸一个眼神,瀚宇抓紧缰绳,双腿一用力,骏马便飞奔着离开了,把不明所以的白啸远远抛在后面。脑海中印刻下了潇然认真的脸,比起王爷大臣之女她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也没有小鸟依人的柔软。可是不知怎的,他对她愣是记忆深刻。那双坚定的眼神,镇定的笑颜,都让他过目不忘。
弄不明白潇然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