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芳竟也来了,看来这万贞儿已经有所警觉,只是为时已晚了。
当初,红杏被抓之后,春来便依了他的嘱咐,将人赶紧的交由刑部张瑄来看管。否则,红杏定然是被东厂梁芳带走,也就是落入万贵妃的手中。其结果必然也就是个畏罪自杀,死于牢中。自然,也就没了这光天化日的公开审理。
此案的关键人物,最重要的红杏死了。那么,万贵妃下毒之事,便就从此断了线索,无据可查了。因而,也就只能不了了之,草草了事。
可万贵妃千算万算,算不到红杏早已倒戈相向。
其实,朱祐樘对于红杏早就已有警觉。
万贵妃可以暗中在他身边埋插奸细,朱祐樘难道就不会了吗?朱祐樘不仅会,而且做得还更为隐蔽。对于此人,万贞儿一直未曾觉出有任何异样,以致现今依旧对其信任不已。
所以,通过他,朱祐樘早就知道红杏要谋害自己一事。而且,想到了如何能让红杏不害自己,反倒帮自己。
办法很简单,便是从万贵妃手中救下她的家人。救下之后,便在好言相劝,温颜相抚。红杏本就不愿相害于太子,即便他不喜欢自己,即便他喜欢林予清,即便她心中未免因爱而对她俩生出些许记恨。可这些,还不足以让她去要他死。
她虽不够善良,可也没有恶毒的因此便要去害他的性命。
所以,朱祐樘即便不用好言,不以温颜,就足以让红杏临阵倒戈了。
身穿白色牢服的红杏被人领了上来,虽有些衣冠不整,面容憔悴,但却并未见因受牢狱酷刑而受下的斑驳伤口。看来,刑部还真是好生的看管着她。
张瑄开口问:“堂前跪着的犯人,可是红杏?”
“正是奴婢。”
张瑄威严的接着问道:“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只是奴婢毒害太子一事,却并非奴婢一人所为,而是有人逼迫奴婢。”红杏一改之前证词,颇有几分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气说道。
“哦。”张瑄做出一副好奇惊讶状,接着问道:“谁人逼迫,你给我细细道来。”
“奴婢不敢说。”红杏瑟缩回道,露出害怕惊慌模样。
张瑄敛去威严,温言相劝道:“但说无妨,本大人为你做主。况且今日梁公公和众位朝中大臣皆在,你只管放心的说。”
红杏一咬牙,泪眼哽咽,道:“是万贵妃,是万贵妃威胁奴婢,如若自己不毒害太子,她便会要了奴婢的命。”
“大胆奴才,话可不能乱说。你可是东宫的奴才,万贵妃何曾与你有过任何瓜葛?”梁芳出言辩解。
“奴婢乃是万贵妃派在太子身边的奸细,万贵妃对太子其实早有加害之心。多次怂恿皇上废立太子,便可知其居心叵测。现在奴婢敢以实言相告,只因万贵妃不愿救奴婢,左右皆是一个死,不如还太子一个公道,也给自己一个心安。否则,奴婢干了缺德之事,死了之后定然无□回转世,而是落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无尽苦楚。昨晚,奴婢梦见一位仙人,她告诉奴婢,如若我还有善心良心,便要说出真相。如果被我害的人能够原谅自己,那么她便能够有机会再世投胎,而不用去受那地狱之苦。奴婢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这才决心,拼死也要还太子一个公道。还请张大人为奴婢做主,奴婢对天发誓,句句皆是实话。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红杏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宫内,红杏一案,已不再单单只是一个丫头谋害太子的事件了。而是牵扯出了一个妃子,还是个贵妃,此贵妃还是皇上最宠爱的。
皇上,万贵妃,太子,予清皆已到齐。朱见深位坐其首,朱祐樘和万贵妃分坐两旁,张瑄,予清和梁芳分别站在两人身后。而红杏,则低头跪着殿堂中间。
朱见深听完红杏阐述,眉间深皱,转头问万贞儿:“万贵妃,你可有话要说?”
万贵妃听了红杏的罪词,脸色惨白,却依旧死不认账,言之凿凿的回话道:“臣妾是无辜的!单凭这个丫头一面之词,又怎能就将这谋害太子的罪,定在我的头上。我是有曾向皇上提议,要废立太子之位。只因觉得太子无能,不懂尊卑规矩,堂堂一个太子竟常常与太监丫头嬉闹,丝毫没有龙子风范。若由他来治理着大明天下,不知要乱成何样!”
见状,朱祐樘赶紧起身,弱不禁风的病中模样,却是大声的回道:“父皇,万贵妃的话的确在理。儿臣的确太过心慈手软,软弱无能以致无法掌领好这大明天下。所以,儿臣斗胆恳请父皇,废去儿臣的太子之位。只是,儿臣有一事相求。”说完,连声的咳嗽,苍白的容颜有欲倒之状。
予清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小声道:“殿下当心身子,莫要再伤神了。”
“废立之事,不是儿戏,哪可再这般轻言说出。”威严的责怪,随即神色微现慌张,语重心长的道:“你难道忘了泰山崩塌之事?”
“儿臣知错。”朱祐樘赶紧低头认错。
朱见深面色和缓了下来,问道:“你有什么请求,不妨直说。”
“此事,究竟是出自谁手,儿臣已经不想再去追究。只求皇上能够放了红杏。”
“为何,你要我放过她?她可下毒要杀你。”朱见深满是不解。
予清上前一步,回道:“皇上,臣妾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万贞儿轻蔑的道:“你是谁,这里怎轮得到你说话。”
朱见深冷然道:“他是朕刚允的太子妃。”
万贵妃脸色一阵难看,被噎的再不敢冒然说话。
“方才万贵妃说太子尊卑不分,臣妾并不觉得那是坏事,反倒觉得那是大明的福气。难道作为大明天子,就要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吗?臣妾初见皇上,就觉得皇上待人亲切,让臣妾不禁想起了家父。太子宽以待人,能以己之身体谅她人之苦,就比方这次,他虽被红杏所害,却并未在臣妾面前对她有过太多责怪。而是心存体谅,想着红杏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如今,他知红杏害他实为被人逼迫,便下定决心,即便没了太子之位,也要保她性命。太子如此心存仁厚,依臣妾之见,当是大明之福。”
朱见深沉吟许久,才抬头说道:“既然太子不愿追究,那此事就到此为止。红杏,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五十之后,流放出宫。”
朱见深竟是这般护着万贵妃!
予清虽也知道,他定然会有心偏袒。可未曾想,他竟会偏袒至此。
她原本以为,再如何,总要对万贵妃稍加惩戒。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丝毫责罚都没有。
他倒是护万贞儿护的彻底!他难道不知道,万贞儿要动手杀的可是堂堂一朝太子,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真是个愚昧懦弱,傻痴情的皇帝。
可这般恶毒的女子,又怎担得起你这般去维护。
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个风华尽逝之人的魅力,竟将一个男人,一朝拥着后宫无数佳丽的皇帝迷成这幅样子。
这场争斗,如此,是不是自己这边输了呢?
皇帝为了她,亲手将此事压了下来。朱祐樘大病一场,可她却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依旧当她的万贵妃,连根头发都不曾被伤到。
对此,朱祐樘却似乎倘然,仿若这样的结果他已然已经猜到。
予清从未有过的郁闷,一回东宫,便在那罗汉床上一坐,嘟起嘴不说话。
朱祐樘做到她的身边,宽解道:“你这么气自己干嘛,若气病了,岂非让敌人开心。”
“皇上怎可这么护着她,你被她害的大病一场,还差点丧命。可他竟还能对她毫不追究,他究竟是何等铁石心肠。因着这样一个坏女人,便不管不顾你的安危,真是愚昧至极。”予清一口气便将这心中怨闷娓娓道出,愤恨不平模样倒是有违她往昔的处之泰然。
朱祐樘轻咳一阵,将身子依靠在床沿上,打趣道:“我都没这般气,你那么气干嘛?”
都成这幅模样了,嘴上竟还不饶人。予清向他挨了过去,轻拍他的后背,柔声问:“你这身子本就该好好休息的,今日累了一日,定是又伤身了。可曾觉得有不舒服,不如请罗太医过来看看?”
朱祐樘出言相阻,道:“只是身子有些乏力,不碍事的。”
“那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朱祐樘点头。予清便替他脱下衣衫,扶了他去床上躺着休息。他却不肯睡下,硬着要她陪着他说话。
予清无奈,便温颜哄道:“我去看看药煎的如何,回来再陪你说话。你先睡一会儿,好不好?”
“药有春来、红杏看着,你过来,坐在我身边。”说话间,已经坐起身来。
予清只得在他身旁坐了下去,替他盖严实被子,他却不安分的伸出一只手来,拉过她的手。
她倒是一点都不羞,似乎成了习惯,反而笑话他道:“怎么现在这般粘我了,似乎一刻都离不得我了。”
朱祐樘一副不解模样,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予清一笑,便问道:“那你不让我走,是想同我说什么呢?”
“有一句话,叫关心则乱。这几日,我眼中的的小鱼,怕是太过于此了。”
的确,这几日他已让自己没了分寸理智好几回了。关心则乱,他此话是在告诫自己对他太过关心了吗!
“你细细想想,万贵妃看似表面上丝毫不受影响,可实际呢?”
予清受了他的点拨,便低头细细思量,一副认真模样。
他此话是想告诉自己,万贵妃实则并不是没有受到影响,只是这影响是表面上看不到罢了。
这几日,朱祐樘生命危在旦夕,朱见深便日日过来探访,看来也是极为关心和在意他这位长子的。那么当初他决心废立,恐怕是受不得万贵妃的连连挑拨逼迫,两相权衡之下,这才弃了朱祐樘,而选择应了万贞儿的意。
可废立并不是要朱祐樘的性命,只是不让他当太子罢了。朱祐樘日后依旧可以被封一个王爷,风风光光的过他的小日子。
可这次,万贞儿动手竟是要朱祐樘的性命。皇上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依旧袒护,可私底下,怕也是极为厌恶她这般心狠毒辣的做法的。
他打断她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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