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状跟清虚子一模一样,全中了无可救药之毒。」
「天青派的阴谋?」刑不归如是猜。
「天青派掌门被抓起来,原来他也中了毒,每到午夜心口便疼痛难当,痛不欲生,只好听那女子的话,带她参加赏花会。她对掌门说自己是鸩毒,为了替死去的亲人复仇,需要混入武林盟……」
「被武林盟人给杀了?她的亲人是谁,应该呼之欲出吧。」
「是啊,大家都认为她应该是要为还丹门主报仇,可为何要等到四年后才出来?如果不是,这几年来武林盟追剿的人不多,你是最近的一个。」
刑不归凛然,不过,他并不认识那位女子,唯一的亲人也只有刑羽一个而已,因此有些个不以为然地问:「同在江湖中打滚了许久,他们对那些旁门左道都没些警觉?」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你堂堂一个汉子,不也中了女子的奸计,被追杀到跳崖了?」楼昭阳喝了酒,讲话无顾忌,取笑起人来了。
刑不归可接不下话了,的确,鸩毒虽毒,毒不过有意害人的奸心狡肠。
「如今江湖上人心惶惶,不让陌生人近身,尤其是貌美的女子,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是鸩毒下一个下手的对象。」
刑不归叹了一口气,起身告辞,说要上紫萝山去找人了,临行前突然间想到了,又问:「现在,武林盟长老们怎么了?」
「听说他们之前围剿媚蛊时就已经中了奇毒,如今毒上加毒,全身因而溃烂不堪,早在一个月前抹脖子了。」楼昭阳答。
刑不归风尘仆仆先到紫萝山去,还丹门内有几位守门的僮仆,态度客气,都说没见到刑羽那样的人。
他失望的告辞下山,经过当年与刑羽初次相会的小山洞,百感交集,下定决心,就算需要找一辈子,他也愿意找下去,这世上过客匆匆,只要有那一个贴心相伴的在身边,足矣。
重回熟悉的路,穿越蜀道难,川中熟人多,他特意低调小心,扮成庄稼人来到玄刀门附近,却见玄刀门弟子全出动在打扫整修门面,有如准备过年一般的慎重。
「这家人是要讨媳妇是不是?」他问了一旁经过的路人,猜测是蓝闵要与高如茵完婚。
「蓝门主跟高家小姐早就成婚了。是帝都派了按察使来此地巡察,蓝门主便做东要邀请朝廷官员来做客……」路人这时露出不屑,道:「与朝廷向来泾渭分明的武林人士何时也玩起趋附权贵那一套了?」
这点刑不归倒是不予置评,他只求能找到义子,蓝闵就算与玉皇大帝结亲也不关他的事。
在玄刀门附近又打绕了一圈,到处问访,都没出现过跟刑羽长相体型相类似的人,相当的失望,难道他注定白跑一趟吗?经过下级弟子们居住的倒做房外墙时,忽听得叮咚一声,停住了他的脚步。
如同三尺春冰乍然迸裂,天际扬起五音,如雨点细细落入平静的湖里,搅得人心同样皱起圈圈涟漪,如同他乡遇故人,听惯了的弦音是让刑不归驻足的原因。
两个弟子由侧门走出,刑不归忙蹲下,假装绑着腿上的缠布。
那两人对他视若未睹,低声谈话:「门主捡回来的那个人又弹琵琶了,可惜啊,那么漂亮,居然是个男人。」
「是男人才好,要不夫人早赶他出门了,你瞧瞧,门主早晚都会过来看看他,比对夫人还细心。」
「我瞧夫人也不高兴了,昨天还问门主说,那人来历不明,何时把人给送走?是门主安抚下来,说那人身上有病,先让他将养几日,病好了就会让他走,夫人才不说话。」
「年纪轻轻却一头白发,果然是生了病吧,不过,就算被赶走,也不怕找不到地方栖身,许多大富人家抢着养他这种乐师来狎弄呢。」
「是啊,是啊。要不是夫人管得严,门主打得就是这心思……」
两人愈走愈远,谈话声几不可闻了,刑不归才站起身来,对他们口中的白发年轻男子留上心。
虽觉得不可能那么凑巧,白发人就是劫了楼昭阳的那一位,可是刚才扬起的琵琶声却又让他心绪紊乱,本来还抱着希望,猜测弹琵琶的就是刑羽,可是现在知道不可能,刑羽不会是那位白发人。
他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听听看看左右没什么人,矮身便跃过墙,这里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哪片墙旁边紧邻假山假水或丛木他都知道,一落下便立刻躲在矮丛后,窥视那坐在园中凉亭里弹琵琶的那个人。
白发如银丝瀑布柔软垂在身后,那男人的皮肤也同样白皙,薄薄淡淡的嘴唇一点嫣红,如噙咬着桃花般诱人,让那清秀的容貌倏儿变化为妖冶;看年纪大约二十岁出头,整体气质虽阴柔,却又柔得恰到好处,耗损了男人特有的刚强,又比女子多几分爽气。
难怪刚才两弟子那么说,难怪蓝闵娶了美丽的妻子也依旧会心动,这男人天生有股狐媚的引力,很能引起人怜爱的心态。
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刑不归却是怎么想都想不起什么,就算对方弹琵琶的姿势跟刑羽一模一样好了,不过,每个弹琵琶的不都是这样?
那白发男子倚坐玉石,玉腕檀槽轻捻弦,眉眼半垂,遮避住无尽心事,指底商风悲声飒飒,又将他遮避掉的心事尽情流淌出来。
不远处有人轻步走来,是玄刀门新任门主蓝闵,白发男子并未察觉,却于此时发皓齿、铮鏦几拨,圆润秀朗的声音如水鸣溅溅。
「朝青丝兮暮白雪,过尽芳春人事非;
忧骚难计销魂处,不许离人渡忘水。」
弹唱者的表情淡漠如同照本宣科,词中却又情深意切,就连刑不归听了也为之动容,知道这人似乎在思念着一个唯有死亡后下到黄泉水边、方能够再度相见的人。
「你总是在思念着谁,你的亲人?」蓝闵走入凉亭,问。
那人收拨,曲终,起身微躬行礼:「蓝先生,吵了你吗?」
「不吵、不吵。云日,你坐。」蓝闵等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不到一臂距离之处,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云日低声答:「是至亲、也是至情,我想着此生再无见他之日,忍不住……这情绪倒是惊扰了蓝先生,见谅。」
「逝者已矣,莫要太过伤心。你若愿意,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蓝闵说完,往旁挪了距离,托起了云日一只手。他向来轻挑,这种调戏之事作来甚惯。
云日并不拒却,任他揉捏自己的手,半垂头,没说答应不答应,却又故意的给了个水波粼粼的一眼,净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把蓝闵弄得心荡神驰不能自己,要不是光天化日,随时有弟子会经过,他早已抓了人过来上下其手尽情亵弄了。
「你身上很香哪。」故意凑头前去嗅闻,实则想亲上人家的嘴。
云日偏头避开了,道:「蓝先生是嫌我身上有女人的脂粉味?」
「这不是脂粉味,而是……」蓝闵说不上来,云日身上的味道既不是花香也不是粉味,可闻着就是舒服。
半个月前,有弟子发现这名叫云日的男子昏倒在附近,身上除了些钱之外,就只带着琵琶。一开始,蓝闵只想求得行善之名,后来发现这白发男子竟有仙人之姿,他起了爱慕之心,明知妻子善嫉,却还是用尽各种名目将此人给留了下来。
看云日的态度,似乎也对他有些情意,现在蓝闵考虑要在外头安置此人,行金屋藏娇之实。
「……蓝先生。」云日问:「我见门内弟子个个忙碌,晚上有贵客?」
「帝都派下按察使前来蜀地巡察,我已经连络好,今晚于门内设宴迎接。」蓝闵得意洋洋说。
「这几日受到先生照顾,但求能回报恩情于一二。我琵琶之技艺师承帝都教坊,盼能于今晚宴中献艺,替先生取悦佳客。」云日微微笑着说。
「这……」蓝闵迟疑,这仙人般的容貌、以及只应天上有的乐技若是出现在今晚的宴会上,的确能表现主人的尽心及诚意,可就怕按察使看中云日,要求陪侍,这可就糟了。
「蓝先生……」半仰头,云日水水的眼总让人不忍拒绝。
「今晚会后的娱乐都已经安排好了。云日,我知你一片心,不过,你身体尚未修养完全,今晚还是早早安歇。」
云日垂下头来,非常失望,蓝闵想说几句笑话逗他,却听见有人接近这里,听脚步声当属于女人的,他立即慌张松开云日的手,正经危坐。
没多久,妇人装扮的高如茵出现,她见丈夫又跑来找这年轻白发男子,哼一声,毫未掩饰脸上的不悦。
「我忙着打点晚宴的工作,你却在这里与乐师厮混,蓝闵,你如愿以偿的当上门主之后,似乎就要弃我若敝屣了,是不是?」
基于某种理由,蓝闵其实相当畏惧高如茵,赶忙站起说:「没的事,我是想云日的琵琶奇且深,想请他在今晚的宴会上娱悦按察使大人。」
高如茵看着云日好一会,最后对蓝闵说:「你来。」
蓝闵赶紧跟着高如茵走到一丛矮木前,好巧不巧,刑不归就躲在那丛矮木后,赶紧放轻呼吸,不让蓝闵听出有第三者在此处。
「二师兄,你要知我对你一片真心诚意,你说想要门主位,我替你陷害了大师兄,帮着你杀了养父,好不容易你成了门主,我俩也共结连理,你现在居然为了个乐师冷落我,你就这样糟蹋自己的结发妻?」
高如茵说着说着眼都红了,她自年少起就爱慕俊俏的二师兄,知道养父有意将她许配给毫无情趣的大师兄,急了,因此安排大师兄酒醉后强暴人的戏码;七年后养父把人给找回来想传位,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蓝闵杀了养父,把大师兄给逼到众发所指的地步。
以为可以过着鹣鲽情深的生活,没想到,蓝闵居然对这白发男子产生奇怪的情愫,她忍不住才这样指责。
蓝闵冒冷汗,知道自己今日的地位都是高如茵给予的,加上高如茵小时候曾于华炼门内习得驱使五毒之术,他也不敢给对方坏脸色,以免惹毒上身。
「茵妹你别乱想,你对我的好,我岂有不知?你就是我蓝某人一生中唯一的妻。」蓝闵顿了顿,又说:「我不过是看这人可怜,想伸援手帮忙而已。」
「希望你的话字字真心。」高如茵说,脸上表情森冷如冰。
「真心真心。」蓝闵心虚地涎着脸说,怕高如茵就这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