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定不敢再犯!”熹贵人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年素鸢朝胤禛福了福身:“皇上,臣妾有一事不明。”
“说。”胤禛最近对她很和蔼,甚至有些纵容。
“虽然臣妾未曾看到是谁,可是臣妾却看到四阿哥晕了过去——那个谁,你方才也是这么说的,对不对?”年素鸢向红锦使了个眼色。
红锦一副怯生生的小媳妇儿样:“回年贵妃,四阿哥是晕了过去,奴婢怎么唤也唤不醒。”
“那可就奇了。论理,若是他看见了什么龌龊事儿,应该端着阿哥的身份,上去教训那两人一番才是,怎么就被吓昏了呢?”年素鸢瞥了齐妃一眼。
齐妃会意,小声嘀咕道:“怕是被气昏的。”声音不大,恰好可以让胤禛听见。
胤禛的脸色更黑了。
年素鸢点到即止,并不多说。她明显感觉到地上有两道狠戾的目光向她扫来,似乎要饮她的血、吃她的肉。她又望了望皇后,皇后的表情明显一僵,看熹贵人的眼神也奇怪了许多。
“臣妾……”熹贵人匆忙开口,似乎要辩解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应该辩解,越辩解越乱,旁人对她的疑心也越大。
皇后上前一步,道:“皇上,臣妾以为,熹贵人屡屡犯错,当重责之!臣妾立志肃整后宫,请皇上准臣妾将熹贵人贬为答应,收在承乾宫中,好生教养!”
胤禛只说了一个字:“准。”
熹贵人——唔,熹答应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刚刚才讽刺完年素鸢“落井下石”,没想到皇后竟然更落井下石。最可笑的是,在今天之前,皇后还是她最大的靠山和盟友。
年素鸢好声好气地劝道:“臣妾以为,‘答应’的份位也未免低了些,毕竟钮钴禄氏是四阿哥的生母,不好亏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嗳,听听,这叫什么事儿?
先前要贬钮钴禄氏的是年贵妃,如今要替钮钴禄氏说话的也是年贵妃!
胤禛有些疑惑,但也顺着年素鸢的话说下去:“那好,就做个常在罢。”
年素鸢一颗心又沉了几沉。
帝王之爱,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胤禛宠她宠得太过了,捧她也捧得太过了,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她抿了抿唇,故作惊讶地指着熹常在的领口说道:“嗳,平日熹常在粉黛不施,怎地今日连脖子上也擦了粉?”
熹常在的脸又白了。
皇后的脸绿了。
胤禛上前几步,抬起熹常在的下巴,仔细打量她的领口,手上的劲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她的下颌捏碎。
——没错,那是云|雨过后的痕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贬斥(二)
胤禛闭了闭眼,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来:“去延禧宫!”
延禧宫?而不是皇后所居住的承乾宫?
年素鸢向皇后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如此臣妾等……”
“年贵妃、齐妃,还有那丫头,你们一并儿来罢。”皇后说道。片刻之后,她又摇了摇头,吩咐红锦:“你回去伺候四阿哥,千万别让他惊着了。若是四阿哥醒来,你要立刻到承乾宫来对本宫说,晓得么?不该问的别问。”
“奴婢遵命。”红锦低眉顺目。
一时无话。
胤禛转身离去的时候,整个身子都是僵的。年素鸢甚至以为,他已经气得不行……
皇后亲自拉着熹常在,跟在胤禛后头,似乎是害怕她逃跑。
齐妃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年素鸢身后,看样子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唯年素鸢马首是瞻。年素鸢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眼角余光瞥到熹常在的一瞬间,她便又将其他所有的念头都抛到了脑后。
先把钮钴禄氏明椒处置了,才是正理。
夜已经颇深了。
年素鸢坐在胤禛下首,低头抿了一口茶。她是极想磕瓜子儿的,也想大笑几声,不过碍着胤禛在,她还是安安分分地坐在一旁,什么动静也没有。
闲人都已经摒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宫中挂起了珠帘。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带着熹常在走到珠帘之后,干脆利落地剥了她的衣裳。年素鸢分明看见,熹常在的眼中已经带了一丝颤抖和绝望。
——不知这一回,她会想什么法子圆过去?
珠帘之后,嬷嬷惊呼一声,随后连滚带爬地掀了帘子出来,磕磕巴巴地说道:“回、回皇上,回皇后,熹常在她——她似乎果真是——”
熹常在裹着一件外袍走出珠帘,平静地对胤禛和皇后盈盈下拜:“臣妾污了皇上、皇后的眼,倒真是大错。只不过近日身上忽然起了些疹子,也不知是否是染上了麻疹或天花……”她抬起头来,泫然欲泣,“还请皇上、皇后移步,以免过了病气。”
胤禛脸色稍稍缓了缓:“哦?”
即便他知道熹常在可能不对头,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戴了绿帽子。
无关智商,只是一种可笑的……尊严。
皇后亦然。
年素鸢几乎要气得笑出声来,麻疹?天花?好好好,熹常在身上那些个玩意儿都是麻疹,那她双腿之间总有痕迹罢?嬷嬷要为尊者讳?还是要等过后禀报皇后,等皇后秘密处决?
好好好,既然你执意说自己是“天花”……
她冷笑一声,故作惊讶:“那可真真是了不得。来人哪,还不快传太医?愣着做什么!”
熹常在亦道:“臣妾亦自请宣太医入宫,以证清白。”
胤禛愣了一下。
皇后亦愣住了。
齐妃已经目瞪口呆。
难道说,熹常在果真是染上了什么不得了的病么……
年素鸢越来越佩服她了。
三番五次被打入绝境,竟然还能如此淡然,不得不说,钮钴禄氏明椒,的确很厉害,常人难以想像的厉害。
不过……
本宫可还留着一个杀手锏未出呢……
明椒越来越镇定了,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笑意,看向嬷嬷的眼神也有了几丝变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她已经决定,等这事了结之后,让这位看到了一切的嬷嬷——死!
至于年贵妃方才说的,“四阿哥突然晕厥”,她同样担心得很。不过,还是先将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四阿哥还得好生哄哄,跟上次一样,把过错都推掉,也就是了……
她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太医很快就到了。
他心惊胆战地给明椒搭了帕子摸了脉,捻了捻须,神色古怪地看了胤禛一眼,慢悠悠地说道:“熹常在身子羸弱,只怕是染了湿疹。”
年素鸢几乎要把茶杯生生捏碎。
湿疹,会在身上长红斑的湿疹,秋冬常发的湿疹!
好好好,好个熹常在,她果然是太小看她了!
年素鸢眼底的冷意更深了,她看着明椒向胤禛下拜、哭诉,看着明椒哭得梨花带雨,看着明椒委委屈屈地说自己身子不好又新染了病……
她扯扯嘴角,扬声问道:“既是如此,太医何不开个方子,给熹常在补补?”
“这……”太医有些为难。
“本宫打小儿就喜欢研习医术,只可惜天资驽钝,一直学无所成。还请太医告知,这湿疹的脉象如何?是强是弱?是粗是细?还是细腻圆滑?本宫可好奇得很呢。”
太医脱口而出:“此脉细弱,已成双,如盘中走珠……”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恕罪。”
双脉,盘中走珠,是怀孕的征兆。
太医惴惴不安。
他本以为是胤禛按捺不住,回宫之后又抱着妃嫔滚了床单。毕竟“三年不近女色”,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太难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更难。但是,他不能打皇帝的脸呀……他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明椒脸色微变。
胤禛皱了皱眉:“盘中走珠?”他不通医术,又没听妇人们唠叨过,自然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皇后懂了、齐妃懂了。两人早年为了争风吃醋,可没少下过工夫。尤其是妇人怀孕的征兆,更是一清二楚。
两人的脸色齐刷刷地变白了。齐妃吓得不行,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皇上……”太医连连叩头,“这这这、这本是人之常情……”
“滚!”皇后霍然起身,当着胤禛的面,指着太医斥责道,“滚!一个字也不准说!否则本宫摘了你的脑袋!”
太医忙不迭“滚”了出去。再不走,恐怕皇后真会要了他的命。
皇后附耳胤禛,低声说了两句话。
“什么?!”
胤禛此惊非同小可,几乎是用吼的,“太医,把太医给朕传进来!”
于是,麻溜儿“滚”走的太医又抖抖地被“传”了进来……
“说,钮钴禄氏可是身怀六甲?”胤禛喝问。
太医说了声“是”,随后又替自己辩解道:“方、方才……”
“滚!”
发话的是胤禛。
太医麻溜儿地“滚”了,估计也不会再被传召了。
年素鸢故作惊讶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与齐妃跪在一处。她身为后宫妃嫔,“乍然”听见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自然应该是惊讶且害怕的。
明椒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小腹,脸色惨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
明明……
“钮钴禄氏明椒。”胤禛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倒是给朕解释清楚,朕何时翻了你的牌子?”
何时……
明椒心中已经生起了千百个念头。她可以说自己趁着他不备去了养心殿,给他下了药,但这同样是死路一条;她还可以说是太医误诊,拖上一夜,等明天早上另一个太医到来时,她已经把胎儿给拿掉了……但她想不通,她每天早晚都会饮一碗落子汤,怎么就撞了邪,怀上了!
药都是苦的,除了医者,还有谁能仔细分辨出药的成分?早年福宜就是这么去的,如今年素鸢更要让明椒尝一尝这个滋味!
“臣、臣妾……”明椒张了张口,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胤禛闭着眼,指着跪在地上的明椒说道:“熹常在贬为庶人,交由宗人府发落!”
“皇上。”皇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若是让那群碎嘴的人知道了,怕是不好……不妨将她交给臣妾看管着,也好过放出来祸害旁人。”
明椒再不济,也是四阿哥的生母。将她养在承乾宫,皇后便可慢慢地将四阿哥收养在自己名下。再过个两年,秘密将明椒处死,四阿哥由庶子便嫡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这件宫闱密事也可以就此揭过。
胤禛阴恻恻地说:“朕嫌她污了承乾宫!”
他走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