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德心头一紧,面上却像没事似的道:“公公稍等片刻,我换件衣裳回头就去。”
“不必了,王妃立等,耽搁了,咱家吃罪不起。”
姜怀德无奈,跟着王公公出房门,迈步要沿着廊檐朝西去,匆匆道:“王公公稍等,我有点小事,找个人告诉一声。”
“等见了王妃回来,姜总管再去安排别宗事。”王文贵一刻都不想放他走。
姜怀德脱身不得,迫于无奈,只好跟着王文贵去上房。
“回禀王妃,姜总管来了。”
沈绾贞拿着王府各处报上来的损坏丢失物品清单,陈福道:“按照王妃吩咐把库里的亏空都算在内。”其中不乏因别的原因丢失弄坏的,也一并都加到里面,销账,几张清单需汇到一块。
沈绾贞对身旁的站着的陈福道:“找一个写字好的,重新抄录一遍,呈上皇帝,王府当然不能白白损失。”
沈绾贞盘算,皇帝是不在乎这点东西的,明知多报,他理亏也不便说什么,就当是女人家的小心思,贪财,他赏赐点东西,权当略作描补,安抚安王,她也正好借着这个事,捞上一笔。
陈福接过沈绾贞递过来的几张纸,往外走,迎面撞上姜怀德,陈福一看后面跟着王文贵带着人,表情愕然,知道事情的严重,他朝王文贵略哈了下腰,就匆匆去了。
这一切都是王文贵亲自带心腹人办的,连陈福都瞒住。
姜怀德跪倒,“奴才叩见王妃”
沈绾贞带笑看他,“姜总管,我现在极想知道你为何出卖主子,王府薄待了你?还是王爷有何对不住你的地方?今儿不妨坦诚说出来。”
姜怀德面不改色,一惯的沉稳,“奴才不知王妃此话何意?王爷对奴才不薄,奴才背主的话,从何说起?请王妃明示。”
沈绾贞站起身形,走到他跟前,伸手怀中摸出去那块玉雕,托在手心,“这块玉,姜总管可见过?”
姜怀德一愣神,脑子急转,说见过和没见过都是麻烦事,略一沉吟,道:“奴才见过,奴才回事的时候王爷手里拿着正要往箱子里放。”
沈绾贞收回,转身,轻移莲步,走了两步,回身道:“知道王爷带走这件东西的只有我的两个贴身丫鬟和你,除了你们几个就是跟王爷的人,你说除了你,还能是谁出卖主子?告密之人除了你,还会是别人吗?”
姜怀德毕竟在王府有些年头,早已练就遇事沉着的个性,凡事不能慌,一慌就全完了,他叩头道:“既然王府有许多人知道这玉雕的事,怎么就能断定是奴才所为,请王妃明察。”
“既然姜总管不承认,那本王妃就说说,是怎么怀疑到你身上。”
沈绾贞坐回竹塌之上,徐徐道:“跟王爷的人远在河南,不知府中详情,且当日有人密报,连夜搜查王府,河南一个来回就要八九日,怎么着也赶不及,因此就排除了王爷带在身边的人,那么,就是府里的人,府里的人知道详情的甚少,陈福知道箱子的事,但不知道王爷带走玉雕的事,王公公也是。”
沈绾贞顿了顿,接过绣菊递上的茶盅,呷了一口茶水,拿眼瞄了一下姜怀德,姜怀德脸部表情僵硬,不似进门时松弛、镇静自若。
沈绾贞端着茶盅,轻轻阖上茶盅盖子,徐缓的语气道:“接下来,就该说到我的贴身丫鬟,我的贴身丫鬟比你知道的更清楚,你不知道的她们都知道,若是我贴身丫鬟所为……。”
沈绾贞啧啧道:“那本王妃今儿就不是逍遥自在地坐在这里喝茶。”
姜怀德鼻翼两端渗出细密的汗珠,王妃分析得入情入理,所有人都排除,可不最后就剩他一个,也不容他不承认,他不承认王妃也认定了是他,承不承认已无关紧要。
姜怀德拼着一死,朝上叩了几个头,“王妃单凭这些就认定是奴才所为,这等大事如此草率是否欠妥,奴才没有出卖主子,打死奴才都不认,奴才侍奉主子多年,没有理由这么做。”
沈绾贞冷冷地道:“是吗?”随即喊一声,“带上来”
、第一百四十三回
王文贵早把姜怀德的家眷带到偏厅;等王妃传唤。
姜怀德些微惊慌地转头朝身后厅门口看去。
“当家的、儿呀!父亲!”拖儿带女老幼一帮子人;一进门;就要奔他过来,被王府下人拦住。
姜怀德当即目瞪口呆;他急着赶回乡下,就是要安排家小;没想到晚了一步,他愣怔地瞅着坐在上面的王妃,任妻儿老小唤;木然不答应。
这一切令他措手不及,他本以为抄家;王府连窝端,就不复存在,他本人和家小没有任何威胁,直到发生变故,又令他没想到的是王妃很快查到他头上,王妃动作神速,超乎他想象,把他的家小从几十里外的乡下抓回王府,这前后一日的功夫,他没来得及做出相应的反应,
就已尘埃落定。
看见家人,他着实慌了,待清醒过来,叩头不止,“王妃,奴才的事,与奴才家人无关,恳请王妃放了奴才家人,奴才家人什么都不知道。”
沈绾贞挥挥手,令人把他一家老小带下去。
沈绾贞目光阴冷,盯着他,冷哼道:“你的家小无罪,难道整个王府的人都有罪,如果你们计划成功,抄家灭门,株连九族大罪,死的岂止是一家,几百上千口,你不觉得你的罪孽别说是断送你家小的命,就是让你和你的家小死一百次都不足为过。”
姜怀德眼中露出惊慌,看来王妃是不想放过他的家小,他两眼一闭,头一下下重重磕在地上,“奴才死一百次罪孽难赎,求王妃开恩,放过奴才的家人。”
沈绾贞唇角噙着浅笑,温柔入骨声儿飘过他头顶,“放过你的家小可以,但你要告诉我谁指使你做的?背后之人是谁?王府里你的同伙还有谁?”
姜怀德低头,沉默不语,沈绾贞笃定地道:“是平王对吗?”
姜怀德猛地抬起头,脸上一刹那露出讶然之色,沈绾贞不用他回答,也得到了答案,跟她猜测的一点没错。
姜怀德身子一矮,伏在地上,叩头谢罪,“奴才该死,平王对奴才有救命之恩,奴才这条命不是自己的,出卖主子,奴才罪该万死,不敢求主子宽恕,只求主子放过我的家小,是杀是剐,奴才不怨主子。”
沈绾贞不屑地嘲讽道:“好一个知恩图报,那么安王爷对你知遇之恩,你就是这样报答的?”
“奴才无颜面对王爷,愿一死谢罪。”姜怀德满面羞愧,但求速死。
“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活得了吗?可是要我饶过你的家小,就一个条件,供出府里你的同伙,不得隐瞒,若日后让本王妃知道你有一句不实之词,那么别怪我心狠,你的妻室儿女,我一个不留,我也要保护我的家人。”
“奴才愿招。”姜怀德此刻为了救他的家人,招出府里的两个被他拉拢收买的人,有一个是外院管事姓赵,名唤赵权的,是韩侧妃代管王府时,得用的人,如今跟韩侧妃房中走得很近。
沈绾贞冷声道;“没了?”
姜怀德道:“奴才知道的都说了。”
“府里还有没有平王眼线?”沈绾贞很怀疑,平王处心积虑,安插在安王府的人难道就他一个?
“这个,奴才不敢做准。”姜怀德犹豫,支支吾吾。
“你是知道不能说,还是不确定?”
“奴才不确定,只是感觉到还有别人,奴才是接到指令行事,别的不问,也不该奴才知道。”
沈绾贞相信他已经没有隐瞒,立刻命王文贵把府里两个内奸绑来,这两个人实指望巴结上姜管家,跑腿送信,出力得些好处,没想到却招来大祸,听说犯事了,吓得魂飞魄散。
王文贵上前,抖抖袍袖,道:“回王妃,怎么处置?是等王爷回来?”
“赐个全尸”
沈绾贞不能心软,这种时候,心软就会葬送王府几百上千口性命,这些人原本就该死,卖主求荣,手上沾血,还是由她来。
三个人被带了下去,处置了这几个人,杀一儆百。
沈绾贞揉揉额头,刚想走回后院正房,既然事情圆满解决,她可以安生补个觉,睡一觉醒了,再好好想想怎样对付平王。
正这时,丫鬟来报,“靖宜公主求见。”
沈绾贞精神一振,忙道:“快请公主进来。”
说吧,带着丫鬟迎出去,刚走出正院,静宜公主已在庭中落轿,沈绾贞微笑着上前,搭着静宜公主的手,一侧宫女扶着公主下了轿子。
静宜公主笑着道:“三嫂好,没提前打招呼就过来,不打扰嫂子吧?”
沈绾贞亲热地挽着她的手,二人并肩往上房走,“说什么打扰,你三哥出门,嫂子这几日正寂寞,可巧你就来了。”
静宜公主抬头望了一眼碧蓝如洗的天空,笑道:“秋后没几个暖和天了,我们去花园走走。”
二人挽手,并肩进了王府后花园墙门,静宜公主道:“上次的事,多亏嫂嫂果断,解了危机,我公爹自上次的事,性情大改,他原来不拘小节,现在凡事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招致大祸。”
沈绾贞想说伴君如伴虎,话到嘴边改口道:“不可大意,说不定危险依然存在。”
静宜公主偏头瞅瞅她,“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嫂子提点我,这事还没完是吗?”
沈绾贞考虑现在说不是时候,事情没查清楚,平王是背后主使大概静宜公主做梦都没想到,就道:“朝堂之事难说,皇上下旨搜检王府,你大概也听说了吧?”
静宜公主正是惦记这事来京探听消息的,听沈绾贞主动提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想致你三哥于死地,手段阴狠毒辣。”
静宜公主一脸惊诧,“我在襄阳隐约听见点风声,具体消息不知道,若说有人害我三哥,这事真是蹊跷。”
沈绾贞极想查清楚真相,好想出应对之策,平王手段毒辣,兄弟相残,背后下黑手,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理由。
沈绾贞转了话题,“嫁给王爷我才知道,皇家尊贵,享富贵荣华,那只是表面,王爷有亲生母后,实在是幸事。”
静宜公主笑道:“我自幼得太后抚养长大,也是我运气好。”
“二王爷有闵贵太妃,也是有福之人,四皇弟和五皇弟的生母早就没了吗?”
沈绾贞兜了一大圈,终于问到正题。
静宜公主信手拈了朵洁白的菊花,拿在手中观赏,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