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一声的爷爷倒是喊得非常自然,孟爸笑骂了声。他当然不是什么阴谋论者,毕竟牵涉到赵老爷子,要对他们小小的孟家有什么想法根本就不可能,他是怕儿子被老人看中的话,难免会往身上招是非,担心他罢了。
孟妈妈关注的重点与大老爷们却截然不同,多问了儿子几句,对老爷子也觉得亲切起来。她没和公婆怎么相处过,但他们对他一向亲厚,这些日子照顾自家父母,她对和老人家也有了一套自己的相处之道。
看过自己父母老来迟暮,脾气怪异的同时又深深依赖她的样子,她不是不心酸的。再大的不满和怨言,也抵不过时间这一利器,她曾经敬畏着的仰慕过的夜埋怨过的人,如今被岁月无情地消磨了精力,只剩下缠绵病榻的不甘愿和无可奈何。
听了老爷子儿孙都不同住的情况,孟妈妈心有戚戚,对直说那位老人怎么和善可亲,怎么老孩子脾气的时候,拉着孟池朗语重心长地道:“你这孩子,都没怎么和老人相处的经验。妈妈和你说啊,一定要有耐心,也一定要顺着他们。他们要的不多,就是想有个人说说话,你看他家里孩子都忙着自己的事业,对老人难免疏忽了,虽然我们是外人,但是有机会,还是要多帮着凌宇陪陪老人家。他这么照顾你,也照顾我们家,他爷爷就和你爷爷一样的,要孝顺老人,知道吗?”
孟池朗眉眼弯弯,搂着他妈妈的肩膀直点头。
“妈妈,我听凌宇说他奶奶以前特别会做饺子,逢年过节都做,爷爷最爱吃香菇青菜馅儿的,听说一口气能吃好几斤呢。不过他奶奶去世后,老爷子吃的就少了,妈妈做饺子最好吃了,以后有机会,就给爷爷做一道呗?”
孟妈一听,当即站了起来:“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去。”
“妈,今天人家都吃元宵啦。”
“……这倒也是,现在做也来不及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说着说着,又开始翻找起自己准备的礼物,先前是觉着怎么都不够体面,现在看着,是觉得怎么都不够心意。
孟池朗看着笑弯了嘴角。
他的妈妈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妈妈,连唠叨都让他觉得分外温暖。
回头,就迎上他爸爸若有所思的目光。他爸当下没多说什么,只是帮着儿子把礼物拿上车的时候,面上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你能懂这些道理,爸爸很高兴。只是,这种事情尽心就好,不要刻意,知道么?”
孟池朗莫名其妙,待到半路上才会过意呢。当下哭笑不得,他爸爸怎么会以为他开窍了,懂得为家里以后的发展开始经营人脉?这未免……算了,这份想象力目前为止真的无伤大雅。
孟池朗这次没让赵凌宇来接他,来回多折腾,而且,他觉得这样的时间让赵凌宇在家陪着老爷子更有意义。
却不知道赵凌宇等在家里却心不在焉。
赵老爷子看他没出息的模样,表示了充分的鄙夷。东叔一早上却到外头看了好几回,他能感受到赵凌宇身上略微紧绷的神经,虽不清楚是为什么,也难免受到影响,也盼着孟池朗能早点到。
院子里传来车声,赵凌宇霍地站起来,见是孟池朗的车,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下来。连他自己都不自觉,对于孟池朗独自开车的事情,内心深处有着恐惧和抵触。
而这样的心情,这些年渐渐地转变成了一种变相的依赖,连这个人不在眼前一刻钟都能担心得不行。
这大概,是在一起生活久了,也习惯了被一个人没日没夜地折腾,日子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一个人的音容笑貌,突然分开,哪怕时间咱短暂,也耐不住牵挂而带来的一份独属于伴侣的羁绊吧。
“怎么出来了?”
孟池朗探头看了一眼赵家门,没觉得赵凌宇主动接过自己大包小包的东西有什么不对,见东叔招呼他,笑着丢下赵凌宇率先走了过去。
“东叔。”他声音才响起,老爷子就开怀地喊他名字了。
“爷爷。”孟池朗分外乖巧,过去和老爷子说话。赵凌宇随后拿着东西过来,还没来得及交给东叔呢,老爷子就在那边说要将东西拿过去。
老爷子什么东西没见过,但对孟池朗带上的这些小礼物还是满意得不得了,特意挑出两样让东叔往自己书房里摆,对孟池朗的满意从语言到行动没有一丝吝啬。
东叔接过东西,对难得一脸无奈的赵凌宇做了一个感同身受的表情,指了指老爷子,低声说:“你爷爷啊,这两年真是……诶,小孟也给我捎东西了,真是的,昨个儿不是已经给过一份了嘛?你啊,回头和他说说,回自己家呢,不用这么拘束,那孩子也不是拘谨的性子,你可好好和他说啊。”
赵凌宇点头,东叔不自察自己对孟池朗的表态也不遑多让呢。
老爷子又嚷:“欸,瞎嘀咕什么呢,都快过来。”
赵凌宇失笑,动手将东叔手上的东西又接过了,请他坐下,自己开始放置收拾起来,这一番动作,可让东叔小小地惊讶了一把,很快老怀安慰地笑了起来。
这孩子啊……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好事,好事!
孟池朗在赵家留了饭,老爷子和他说了不少话,几句间都缅怀着当年,尤其是赵奶奶在的日子。听着他说过去的种种,孟池朗没有半点不耐烦,他听着听着,在脑海中构思着一段经年老旧却经久不衰的故事,有淡淡的怀念,却不让人哀伤。
这着实让人羡慕,他忽觉赵凌宇在某些方面和赵老爷子很像,或者说,赵家人身上就有这样的基因。
专情,温暖,可靠。
能被他们爱上的人,真的很幸运,而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老爷子总算亲手将东西送上了,那套首饰老爷子最终还是自己保留着,给孟池朗的是一份玉雕的项链。看着年代非常久了,而且一定总是被人戴着,光泽温润,一看就不是俗物。
老爷子让他不要嫌弃,孟池朗看得出他对这块玉项链的珍惜,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回头看了眼赵凌宇。
赵凌宇让他收下。
他记得这个东西,老爷子常年带在身边不离身的,听叔伯提起过,这是老爷子当年娶他奶奶的时候,家里给他奶奶的嫁妆。
他奶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这东西有些年头,玉种其实也普通,却是他们的传家之宝,当年奶奶嫁过来的时候唯恐她受轻视,什么宝贝都掏心掏肺地给她置办着。
这玉项链还是爷爷的岳父在他们新婚之夜亲手教到他手上,带着威胁的口气说,这上面系着他王家几十代先祖的英魂呢,都看着他,如果他敢有半点对不起自家女儿的,拼了命也要讨回来。
而现在给了孟池朗,意义不言而喻了。
孟池朗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将东西紧紧握在手心里,对絮絮叨叨的老爷子轻声说:“爷爷,我家里那边,您也别太担心,我和他会处理好的。”
老爷子给了他认可,他知道,没有什么比自家对赵凌宇的态度更能回报老人的一片苦心。
、第一百零五章
年节一过;再没有别的理由可以推延上班的孟池朗在对闲置在家的赵凌宇表示了万分的鄙视后;怨念地回公司接受奴役去了。
和他爸爸说开了后,他没打算再往高层跑;专心做起自己设计部的本职工作来。
而赵凌宇这些日子确实闲着。他手头负责的那些项目都已收尾;而环岛的项目因为新势力的介入;双方达成协议,这项工程会搁置大半年;等上头重新派下的考察团‘万分庆幸’地发现环岛存在的某些安全隐患。在他们为上一届急功近利的班子解决一大关乎发展大计的问题;将功劳和名声赚够之前,这个项目暂时不需要赵家的跟进。
赵二伯倒是对侄子的悠闲恨得牙痒痒,但得了老爷子不要去打扰他的明言和稍安勿躁的暗示后;也就随他去了。
就是孟氏的事情也有程楠接手,赵凌宇目前还真的没有什么事可忙。
孟池朗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对一心准备扑在研究厨艺的赵凌宇鄙视之余,拉着他做自己的模特。分明是每天都面对的人,闭上眼睛都能一丝不错地描绘出来的容颜,但就是有魅力让他看得发呆,等回过神来,那个人保持那样的姿势和表情都快成雕塑了。
而在年节期间,也只和赵凌宇吃过一次饭,连孟池朗的面都没见着的白承安顶着巨大的怨气不断上门来赚出镜率。不过几天,就浑身更深沉的阴霾地不出现了,这两个人对于这个‘大龄’单身直男的伤害和刺激是妥妥的。
孟池朗并不觉得他烦,和白承安熟了,不多损他几句,还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乐子。从赵凌宇口中得知,这个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答应家里的相亲,一连一个星期赶场似得见了好多对象,出现在他们家时已经是整个累成狗的模样了。
赵凌宇在厨房做饭,孟池朗对着电视台插播的洗发水广告都是满脸笑容地看着,心情愉快地哼着调调,那样子在白承安眼里别提多可恨了。
“幸灾乐祸是吧?嘿,我还不跟你计较了,我看到时候你爸妈押着你上刑场的时候,你还笑不笑的出来!我等着看您呐!”
孟池朗斜睨了他一眼,他的话可不想他语气里的玩笑,哼了声说:“你要真出息,就带一个回家给你爸妈看看,别成天和别人成群结队出现在报纸上。你自己看看,都能组织一个选美大赛了。”
“感谢您老百忙中还关注我的新闻啊,我真是太感动了。”
孟池朗似乎没听见他咬牙切齿的语气,大方地接受了他的谢意,要说这位娱乐公司的老板这一年比旗下的艺人风头更劲,俨然已经是娱乐八卦最喜闻乐见的谈资之一了。
白承安话中带刺:“我是没人可带,可不像某些人,偷偷摸摸地不敢往家里带。”
孟池朗这下真笑开了,“别拿话试我。你还担心我对他不好啊?有这个心,你还不如省着你那点脑细胞想想自己的事情吧,我爸妈不知道多喜欢他呢。”
“那也只是因为他现在还是你的‘朋友’吧!”
“这叫战术。”
“那这战术你准备用几年,能用几年?”白承安这是不轻易罢休了。
孟池朗露齿一笑,忽道:“润物细无声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愣了下,摸不着头脑地迟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