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被康熙那一眼看得脊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如今康熙脾气日益乖僻,纵然胤礽自认平日里还颇得圣宠,也不敢随意拂逆了他的意思,因此在强笑着跟康熙问了一遍安后便乖乖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晚失信了。昨天牙疼,疼的我脸都肿起来了,喝口水都咽不下去,实在没心情码字。今天好些了,但是依旧很难受。
下定决心了,等这次牙疼结束后,一定要去医院把牙齿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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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东北那些事的讨论 。。。
几天之后,皇帝果然递了一份名单到太子这里,让他选两个充任火器库房管事。胤礽看了一下出身,都是正黄旗的,正黄旗目前为止一直牢牢把在皇帝手心,显然皇帝已经决定限制他在火器司的权力了,胤礽于是便随意选了两个名字了事。
横竖都是皇帝的人,谁跟谁也没有区别。
十四在接收到火器之后就急不可耐的离开了,他等不及去见识这些火器在水师上的应用了,因此倒也没人出来揭穿胤礽关于火器以及施世骠那些似是而非的说法。
火器之事就此算是揭过,太子与皇帝的相处依旧保持着父慈子孝的状态。
因为海参崴水师的建立,已经被胤礽磨练出了相当敏锐的商业意识的蒙古诸部很快意识到了通过海上与内地生意往来的便利,西边的几个部落倒也罢了,距离东边的科尔沁诸旗以及乌珠穆沁、喀喇沁等部却是按捺不住了。他们是最先与内务府做生意的,因此对于商业的敏感度也最高,对于商业给他们自己带来的好处也看得更深,于是一个个接二连三的跑到胤礽面前撺掇着胤礽去向皇帝请求开东北海禁。
这个说,“太子殿下,咱们也是合作多年了。您也知道咱大草原上好东西有多少,就是运不出来!要是开了海禁,一则方便孝顺皇上和您,再则内务府也能多一份收入不是?”
那个说,“太子殿下,奴才听说那些汉人乘船到日本和朝鲜做生意,一艘船可以赚上十来八万银子。以前那是没办法,如今咱们占着地利,做什么还要将白花花的银子让给汉人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然后人人应和,就撺掇着胤礽往皇帝面前请开海禁。
胤礽似笑非笑,“诸位王爷说的很是,只是此事却不是孤可以做主的。若是诸位王爷有心,孤愿意代为王爷们向皇阿玛说明。”
众蒙古王公见太子摆明了不愿意出头,也不愿意失去眼前这种太子帮忙说话的机会,于是纷纷点头,“如此,则拜托太子殿下了。”
胤礽内心里头,对于开东北海禁这件事,自然是乐见的。只是这件事,他却不能应下。毕竟他因为内务府与这些蒙古王公们关系稍微密切些还在皇帝的容忍范围之内,但是如果因此而他们绑成一个利益群体一个声音说话,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前车之鉴的老八还摆在那里呢,他又不是活腻了。
不过帮忙带句话还是没问题的,毕竟想开海禁的是那些个蒙古王爷,他不过是帮忙传一句话,代替他们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不是吗?
“不可!”康熙一口拒绝,“东北乃我大清龙兴之地,建立水师也是为了护卫祖宗安宁,岂可让商贾贱业者践踏!”
胤礽差点儿没一口血喷出来,他自是知道康熙没那么容易答应,但是因为这种狗屁理由而拒绝,而且还拒绝的如此的理直气壮,还真的是让他叹为观止。
“自古人心最难足,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可不要被人蒙蔽了。”康熙目光冷冷的看着胤礽,“允许蒙古诸部掺入内务府生意,已经是莫大的荣宠。若是让各部私自行商,太子忘记了准噶尔的教训么?”
“儿臣明白了。”胤礽恭顺的垂头。
“哼,你不明白!”康熙从御座上站起来,有些失望的看着眼前的太子,“胤礽,你要记住。恩威并用方为人君之道,恩过多好欺,威过大则暴戾,这二者之间的感觉,你自己好生体会。”说完这句话,康熙一甩手,抬脚就准备离去。
胤礽大惊,作为已经被废过一次、让康熙失望过一次的皇太子,胤礽现在最承担不起的就是康熙的失望。
他可以让皇帝生气、高兴、激动乃至愤怒,因为他的身份是皇帝亲自从小带到大的、最宠爱的元后嫡子。这份宠爱的存在,可以让皇帝容忍他最爱的儿子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小任性。说不定在皇帝看来,这是他们父子之间别具风格的互动。
但是他绝对不能让康熙失望。已经失望过一次的皇帝,已经死心过一次的皇帝,好不容易才在几十年的父子间情谊的鼓舞下以及情势的逼迫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再次”将他推上了储君之位。只要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会让皇帝本来就不多的信心烟消云散。
“皇阿玛!”胤礽立刻跪下,完全不保留的那种,膝盖马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痛。但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他飞快的膝行两步到康熙身后,伸手抱住康熙的大腿,“皇阿玛求您听儿臣解释,好吗?”
康熙到底还是很喜爱这个儿子的,尤其是复立以后太子又恢复了早年时候谦逊温良的样子,实在由不得他不喜爱,因此他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拂开太子抱着他大腿的手,喝道:“堂堂皇太子,如此作态,成何体统?站起来回话!”
“嗻!”胤礽顺从的站了起来。
胤礽深知这个时候绝对不是秀口才和什么逻辑推理的时候,他必须开门见山说出他的理由,不让只会让皇帝觉得他是在编理由骗他。他以比较快速的语气道:“回禀皇阿玛,儿臣种种举动,并不是为了满洲,而是为了满洲之北,为了尼布条约中被划分出去的地界。”
皇帝不怎么高兴的眯起眼睛,“这么说,你觉得当年尼布楚条约订错了?”
“回皇阿玛,不!儿臣以为,当日尼布楚条约订得很好!当日噶尔丹咄咄逼人,朝廷迫于形势,不得不尽快结束东边战事,尼布楚条约有所退让,尽在情理之中。况且当日划分过去的地界,也不过是些寒冷荒凉的不毛之地。我大清泱泱大国,物华天宝,实在不必把那点儿地界放在眼里。”
“没错!”皇帝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里头却有几分心虚。中国人向来重守土之责,无论如何冠冕堂皇,在他手上丢了国土是事实。
“儿臣也一直是这样想的,直到两年前,那英吉利使臣献上地球仪。”胤礽嘴角扯出淡淡的苦笑,“儿臣方才明白,为何那俄国人会不远万里,越过严寒又无人烟的荒原,来到雅克萨挑衅我大清。”
“哦,太子以为是为何?”康熙神情终于认真了些。
“出海口!”
那马格尔尼送上的地球仪,虽然精准度较之后世的地球仪要差了不止一千里,但是几个大陆的存在数目,以及欧亚大陆这块目前人居住了地球上大部分人类的大陆形状,倒也差不去太远。
胤礽展开一张纸,手指在皇帝书案上还未干的砚里蘸了些墨汁,在纸上大致的描绘了一下东欧以及东亚部分的形状,然后比着那地图给皇帝解释。
“皇阿玛,您看,这就是俄国的地盘。他的东边,是咱们大清;他的北边,是欧洲另一个强国,瑞典。他的南边,也是欧洲的一个强国,土耳其。他唯一与大海交接的地方,是这位于极北之地的,一年十二个月里倒有十个月是冰冻着的大洋,并不利于船只航行。
“欧洲地窄国多,并不能像咱们大清这样自给自足,所以国与国需要靠着交易互通有无,才能维持国民百姓的生活。这俄国四周都是这几个国家,随便与哪个国家的人交易都要受限于邻国,自然是不乐意,于是便想着找个出海口,从此不再受制于人。”
“听你这么说,当年想必是那俄国的皇帝在欧洲碰了壁,于是这才将主意打到咱们大清国来。”康熙也不是短见的,他自己本身就对西方诸国有一定的了解,再加上最近两年内务府在胤礽的主持下很有些海外的生意,西洋那边的情况也经常传进来,因此一点就透。
“皇阿玛圣明,”胤礽一脸诚挚的颂圣。
康熙受用的点了点头,“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
胤礽一笑,“其实,儿臣还有个想法。”看了一眼康熙,“虽然我大清以蒙古为长城,免除了历代皆有的北兵之祸。但是蒙古人到底不是满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噶尔丹便是前例。所以,儿臣想着如果能拿下西伯利亚这一块,再驻之以军士,则蒙古大草原成我大清腹地,蒙古诸部尽在朝廷掌握之中,再也不用担心他们会翻起什么风浪了。”
“我大清方与俄国签订下尼布楚条约,约定共同维护边疆太平,怎好再起兵祸,授人以柄?”康熙显然有些意动。
“我们自然是不会乱起兵祸的,但是如果俄国人挑衅我们呢?”胤礽似笑非笑。
“兵祸终非好事,此事容后再议吧。”康熙思忖片刻,终于还是压下了话头,“你以后也不要再提。”
“儿臣谨遵皇阿玛口谕!”胤礽这句话说得实在有够不甘心。
“你啊!”康熙笑叹着伸手抚上胤礽的头顶,“开疆拓土,不是你的任务。国家疆域并不是越大就越好的,那极北的不毛之地,听起来确是像那么回事。可是那不能住人的地方,要来做什么呢?”
胤礽被康熙的这几下摩挲顺了毛,心头反倒有了几分委屈,小声争辩道:“皇阿玛,那可是战略重地。”
“国土,是用来给百姓们住的。一块国土不能给百姓居住也不能让百姓们渔猎,反而要花费民脂民膏去养护,要来何用?”康熙略微有些不满的敲了敲胤礽的头皮,“你也读过《孟子》了,难道连‘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也忘记了?”
那下边有石油,有两百年,不,一百多年后就能开发使用的高效能源。胤礽在心头大吼,嘴唇却紧紧闭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跪安吧,蒙古诸部的事,不用管了。”康熙轻轻拍了拍胤礽的肩膀,“回去之后,好好地将《孟子》读上一百二十遍。”
“儿臣谨遵皇阿玛口谕!儿臣告退!”胤礽垂头丧气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