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荣将盖碗的盖子揭下搁在托盘中,拿起一个紫砂茶壶在中倒入缸煮沸的白水,然后又把瓷杯里的水全倒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安荣向我解释道,“这是温杯。”
接着,安荣将茶壶放回到茶盘上,打开盖子,热气冒了出来,壶口蒸汽氤氲。他拿起竹制的茶勺,打开一个小瓷瓶,用茶勺取出半勺茶叶放在茶碟中,端到我面前说道,“这是洞庭山的极品碧螺春。”我不懂茶,只是看这茶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身披豪,银白隐翠,确实不凡的样子。
等了片刻,壶中热气渐渐散去,小水珠子凝在壶口边缘,有的顺着壶身淌了下来。这时,他才提起壶在盖碗中倒入约莫比半杯还少的白水,“这水取的是山泉水,这茶好不好喝,和这水有很大关系,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碧螺春只能用八成热的水来冲泡,而且注水后不可盖杯盖,不然会令其颜色变暗,香味也会变淡。”
没想到这泡茶还有这么多讲究,我不禁在心里看傻了眼,但是脸上表情没变。
安荣端起茶碟,用茶勺将这碧螺春投进盖碗中,顿时白云翻滚,雪花纷飞,很是好看。
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耐着碧螺春在杯中甘露浸润,将叶子完全舒展开,安荣提起茶壶向碗里中又注了些水至七分满,顿时茶叶在白瓷碗中上下翻腾,茶清汤翠,茶叶如绿云翻滚,茶香随着氤氲的蒸汽四溢开来,清香袭人,这景象像是将春天的气息整个装入了杯中一般,果真是好茶。
端起瓷杯,看这色泽翠绿明亮很是好看,抿了一口茶,芝兰之气,齿龈留香,喝了三泡后,这汤色愈发的浓郁,舌尖微甜还有一些花果香,很是不错。
“为何会有花果香?”我问道。
“由于这碧螺春是和桃、李、杏、梅、柿、石榴等果木交错种植,茶树、果树枝桠相连,根脉相通,茶吸果香,花窨茶味,才令这碧螺春独具天然茶香果味,若是没有这花果香,那必是假的。”安荣解释道。
我点头,没想到这小小茶叶竟如此复杂,这价钱也定是不菲。
搁下茶杯,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去一趟临江看看,但是这样必定来回时间不短,之前也没和师傅说一声,心里顿时矛盾了起来。不论如何,先去一趟洪府吧。
起身准备离开,我问安荣要了纸笔,给师傅写了一张条,告知师父我要去趟临江的悠哉小筑,想了想,又写下定会速去速回,勿念。
带墨迹干了,我将纸折好收入怀中,抱起琴准备离开,安荣说给我备了一些茶叶和两小坛的芙蓉面,我告诉他,我要去洪爷府上一趟,还要去趟临江,茶叶就不必了,我也不会泡制,酒先放这里,我回来再取。安荣想了想,便先答应了下来。
从里间出来,外面聚集了不少人,我将兜帽压了压,往前挪步,人们向两边退去给我让出路来,我道了声谢。众人见我开口,纷纷说道,“少侠客气。”“少侠英勇。”“少侠有空来我们店里坐坐。”云云。
走到门口,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少侠。”
我停下脚步,想了想,想起是前些月买簪子的店家,就听他满怀歉意的说道,“少侠,当日有眼不识泰山,那银子今儿个定是要退给您才是。”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嗤之以鼻,我却觉得此人很是老实,说道,“店家客气了,哪有开门不做生意的,况且你也没多要我的不是?我送之人甚是喜欢,有钱还难买心头爱呢。所以,店家不必如此。”
“那少侠,下回您再来,我定给你实惠。”店家口气诚恳,表情颇为庄重,我不由的乐出声来。不便逗留,转身朝洪府走去。
不想看见那洪文熙,但是又无奈,轻叩大门,不一会里面的人来开了门,看见是我赶紧把我让了进去,我随即告诉他找洪爷。
有人带着我来到前厅入座,看了茶。我放下琴,并未摘下兜帽,端起杯子揭开杯盖,里面并没有茶叶,茶水呈淡褐色,我浅尝了一下,味苦,但回甘,我不喜者味道,便放下杯子。
俯仰之间,他就迈了进来,“稀客稀客。”我站起身拱手作揖道,“洪爷。”心里却对行礼之事颇为不习惯。
洪爷忙道,“少侠不必多礼,折煞了敝人。”看到桌上的杯子,问道,“这药茶可还喝的惯,这是我自制的,能养血养气,虽不能治百病,但是可以固本生源。”
“别说,还真不习惯这偏苦之味。”刚才又听见他又自称敝人,我说道,“洪爷,您又忘了上回我说的,在我这个晚辈面前,不必如此自谦。”
洪元巍示意我坐下,说道,“是是是,少侠为人爽直,我很是欣赏,得知少侠将大部分银子给了所救之人,更是让我钦佩,觉得少侠确实是个可交之人,我胸无点墨,还望少侠不要介怀。”
“洪爷过谦了。”和他客气了半天,也该说正事了,“洪爷,我这次来,是因为临江一事,向你道谢的。”
“少侠客气了,我也是听安荣说您的朋友住在客栈里,您晚上就走了,所以第二天过去看看,和他们聊了几句,得知他们也是一起被救出的,想到小儿,不免心生感慨,后来知道他们去了临江准备开茶馆,也算是我的本行,顺便还能赚钱,就插上一脚,少侠别见怪才好。”
“怎么会,洪爷此番作为,倒是让我欠你人情了。那些银子也不是白给的,本来就是使唤他们给我赚钱来着。”洪元巍听言哈哈大笑,笑声爽朗,倒也是性情中人。
“少侠真是个豪迈不羁之人,虽和少侠见面次数不多,但是每次言谈甚欢,似是故人,不知可否与少侠结为忘年之交,以兄弟相称?”
我心里盘算着他的心思,他家并无习武之人,认了我这么一个弟弟,好歹以后有事还能找我帮忙,他是经商之人,我认他做大哥他定会歇尽全力帮我赚钱,这世上本就没有不花钱的买卖,我倒也不算吃亏,而且此人还算为人耿直,品行端正,不如就答应了吧。
“那小弟我,就不客气了,洪大哥。”我起身拱手道。
“哈哈哈哈。”洪元巍显得很是愉快,从怀里掏出一个手串,说道,“此物是琥珀连香珠手串,已开过光了,可保平安,算是大哥给的见面礼。”
我连忙推辞道,“不可不可,太过贵重,此物小弟我绝不能收。”
“贤弟也是见外了,亦或者是瞧不起大哥了。”洪元巍假装有些不悦。
我不禁暗叹,好家伙,早就在怀里揣好了,就等我答应了拿出来呢,这么贵重的东西是准备让我杀人卖命?
我和颜悦色的解释道,“大哥误会了,小弟乃习武之人,佩戴这些东西多有不便,而且如此难得之物,碰坏了岂不可惜。小弟并无他意。”
洪元巍看我说的也有道理,不免有些尴尬,“听你之言,也确有道理,可是你看,这都没准备其他的物件。”
“洪大哥,君子交淡如水,岂是用金钱来衡量的。”我说道。
他立刻赞同道,“对对对,还是贤弟有学问。”
我不禁一笑。不一会就听见他道,“追魂老弟,大哥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心中不免一愣,这么快就要我为他干活了?先听听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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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临江 (4614字)
第十五章
“请讲。”
“那个,从上次就见你一直带着兜帽,我后来也问过小儿,小儿并未告诉我,”停了一会,他接着说道,“若是,若是贤弟因习武面部受过伤,大哥知道有一种药膏是可以祛刀伤的。只是大哥觉得,既然我们已经以兄弟相称,这些事情不必瞒我,大哥定不会以貌取人。”他说话时小心翼翼的口气让我不免想笑。
见我不语,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突然起身道,“要不,大哥给他把药膏取来。”我忙制止道,“不用了大哥。”说罢,我摘下了兜帽。
洪元巍顿时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看着我,我也不恼,只是觉得他们都太过夸张了。过来一会,我将兜帽带起,说道,“洪大哥,小弟我还要去趟临江,现在不走,怕是到了那里要晚上了。”
洪元巍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说道,“去临江,好好好,是该现在就走了。”我轻轻一笑,说道,“那小弟就告辞了。”起身抱起琴就往外走,他突然想起什么,忙说道,“对了,小儿知道贤弟你的朋友在临江开茶楼之后,说要过去帮忙了,正好他也懂茶,我便让他过去帮忙了。”
我忙问道,“洪文熙?”
“是犬子,洪文熙。”
听后我不禁皱眉。
洪元巍见状问我,“可有何不妥?”
我说,“无事。”心想,既然他想去就去吧,关我何事。转身告辞。
“等一下贤弟,等一下”
我转身问他何事,他说道,“你看,也快到午时了,不如用过午膳再走?”
“不必了,我想早去早回。”
“去临江路不算近的,我给你备辆马车,舒坦些。”我刚要拒绝,他已经唤来了管家,叫他去把府里的马车预备出来,顺便收拾利落。管家应承后退了下去,洪元巍走过来陪我走到大门口,一时半刻的功夫,一辆华盖翠帷黑漆雕花圆顶马车停在了府门前,马夫从上面跳下。
洪元巍亲自为我撩开帏布,我道谢后便坐了进去,他再三提醒我万事小心,放下帏布后,又和马车交代了几句,我们便出发了,坐在马车内,锦缎软垫都是新的,想是刚才新换的,一个小案几上,放着一些水果蜜饯和茶水点心,还有一些干净的小布巾,有湿的有干的。暗暗叹气道,这洪元巍是把我当女人了不成。
随手拿了一枚蜜饯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味道还不错,等回去了给师傅买一些尝尝。
出了北城门,撩开布帘看到人烟稀少,边让马夫停了下来,马车还未停稳,我就跳了下来,在空中看看,吹了一个比平时都要清脆悠长的清啸,等了一会,没动静,接着又吹了几个,等了好一会,尖利的叫声从高空传来,我赶紧又吹了一个,追风俯冲而下,盘了几圈,我伸出手臂,他收翅落在了我的胳膊上。
“野丫头,又跑哪儿去了。”我手伸至马车的车顶上,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