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且歌(完结版)- 第83部分

到了市会馆，已经有些迟到了。浅水把且歌交给伯无，默默地站到了浅海身边。

浅且歌站在人群中央，看着浅行之沉默地对着每一个前来悼念的人还礼。一个老婆婆不停流着泪握着他的手说着什么，他微微低头耐心地听，虽然面无表情，但却让人觉得无比温柔。

浅且歌越过人群，一步一步走近，最后站定在他身边。

浅行之抬头看他，眼里布满血丝，目光却无比温和醇厚。

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任何言语。

原本是很好的，没想到下一个悼念的人竟是欧阳乐音。她到底是大家小姐，知道些许分寸，但是看到且歌站在行之身边就红了眼，低声吼道：“行之，你怎么能让这个贱人站在你的身边，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听到那个称呼，浅行之的脸就马上冷了下来，欧阳乐音被吓到，仍没头脑地道：“行之，他虽然长得漂亮，但是你怎么能允许他站在这里，太丢脸了！”

周边的气氛因此变得更加冷肃，浅行之没有多说，只有一句话：“解除婚约。”

“你疯啦！这怎么可以！是浅老太太订下的婚约，你怎么敢这样违背她的心意，她在天之灵……”女人尖锐地喊着，丝毫不顾忌场合。

“够了，滚出去。”

浅海与浅水对视一眼，几天来第一次觉得心情不错，他们的计划看来是得半途而废啦。

欧阳乐音是被她父母拉着离开的，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大同意这场婚事，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若是嫁给浅行之，他们百年之后，欧阳家的家产可就算是白送给浅家了……这种吃亏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乐意……

一场闹剧，伯无也是看得津津有味，说实在的，他对那位老太太的离世没有太多感概。两位老人一直住在私岛上，把浅家全部家业都交给了养子，两人一起安享晚年——是的，养子，这一点，先生恐怕还不知道罢？

直到欧阳乐音的身影消失，伯无才想起小木瓜：“小木瓜，跟管家爷爷去吃……”

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小木瓜的影子……

伯无觉得自己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这人来人往的，把小木瓜弄丢，他就不要活了……幸好小木瓜是个乖巧的，不会乱跑，伯无在灵堂内转了一圈，就找到小木瓜了。

没想到他会跟老先生在一起。

老先生与老太太几十年的夫妻，伉俪情深，老太太突然就没了，老先生受不住打击，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

伯无刚想把小木瓜喊回来，不好让他打扰了老先生。

没想到一眨眼，小木瓜已经爬到了老先生的膝盖上，稳稳地坐在那儿不动了。

伯无看着那一老一小，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唤回小木瓜。

一直到晚上八点，来人几乎都走光了。浅海浅水瘫坐在地上，腿酸得不想动了，浅水没看到小木瓜，便问伯无：“小木瓜没有跟着你么？”

“小木瓜在后头陪着老先生。”

“咦？！”

说话间，一老一小牵着手出现在众人面前。老先生说道：“回家吧，行之，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他一直牵着小木瓜的手。

直到回了家，老先生与浅行之去书房谈事情，浅水才抱回小木瓜：“小木瓜，你跟爷爷说了什么呀？”　

小木瓜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小木瓜只是帮他哭。”

众人目光都盯着小木瓜，小木瓜很难过地说：“爷爷好难过，小木瓜不会安慰他，哥哥，小木瓜笨。”

浅海把小木瓜从浅水怀里接过来，轻轻晃着他，亲他一口：“小木瓜最聪明。”

浅水摸摸小木瓜的脑袋，笑容莫名地柔软。

伯无看看厨房的方向，又看看眼睫上还挂着泪的小木瓜，也笑。

而书房里，老先生要说的话并不多：

“老太婆这么一走，我才发现我是真老了。怕有一天我也突然死了，有些事还是告诉你的好。

“行之，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子，老太婆不能生，这偌大家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们本来打算散了家业直接捐出去的，偏偏会遇到你。是有人专门把你送来浅家的，也是缘分。这个水晶球，是把你送来的人留下的，那人只说，打开这个水晶球，你就能恢复记忆。是时候给你了。”

浅行之沉默地接过水晶球，光滑的水晶面，里面五彩的颜色不停流动，晶莹漂亮，却不知如何打开。

“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你也不要急，时机到了，自然就打开了。”

“父亲，以后一起住？”

老先生摇头：“我要回到岛上去。”那个岛对他有超越生命的意义。

浅行之没有再劝。

老先生突然说道：“今天站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

浅行之点头，不急不缓地告诉：“我的伴侣。”

若是浅水在场，肯定会被他这话惊吓又惊吓——在别人都以为他对且歌无动于衷的时候，他的内心里早已将且歌视作最亲爱的人，所以可以这样不惊不慌地告诉别人，那是他的伴侣。

老先生却只是稍感惊讶，而后便宽容地笑了：“罢了，都好。那个小木瓜，倒是好玩。”

浅行之又点头。听到敲门的声音，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浅且歌，手中端着小米粥和茶点。

老先生看着他走进来，细心地布置吃食，比着尽量简单的手语。

浅行之解释：“父亲，你先吃点粥垫胃。”

老先生终于没有拒绝用食，舀着小米粥，胃一点点地变暖。

又有什么看不开。至少，他陪着老太婆一起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她是笑着离开的。



　　　

章节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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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惦记着岛上还未整理好的老太婆的遗物，不顾挽留，第二天就离开了，并且极固执地，不让任何人送他。

曾经也是叱咤商场、经天纬地的人物，作为一个男人，也爱过，付出过，得到过，最后固执地守着斑驳的回忆，像孩童独自守着庞大的糖果堆，或许寂寞，或许甜蜜，他都甘愿。

小木瓜很难过地问：“爷爷为什么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浅水不知道如何回答，连浅海也是长久地沉默，最后只说：“因为爷爷住在岛上才会快乐呢。”

小木瓜很听不懂，他还是说：“下一次，小木瓜变聪明一点，爷爷喜欢小木瓜，跟小木瓜一起住，还有Daddy、爸爸，还有哥哥，还有管家爷爷和陈奶奶一起住。很多人一起住！”

浅水笑了：“小木瓜这么笨，能变聪明么？”

小木瓜好苦恼地想了很久，认真地问道：“哥哥，小木瓜吃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水果，会不会变聪明？”

浅水一脸遗憾：“吃水果会让人变笨的，你看，小木瓜比哥哥吃多水果，结果就比哥哥笨了。”

小木瓜瞪着大眼睛，绷着小脸，无比认真地想啊想啊，最后抿抿嘴，眼泪就掉下来了。

浅海慌忙把他抱在怀里，一脚将浅水踹得老远，口中不停安慰着小木瓜：“小木瓜，不要听水哥哥胡说，他最笨，吃水果的人最聪明，我们小木瓜最最聪明。”

“小木瓜笨……”

“小木瓜怎么会笨，电视里不是也说了么，吃水果的小孩子又健康又聪明，谁都比不上……小木瓜乖，不哭不哭……”

浅水心虚地蹭回来：“小木瓜小木瓜，又聪明又漂亮的小木瓜，哥哥给你一个苹果，你看，这么大，快快不哭了。”

小木瓜瞪着大眼睛：“哥哥又去偷苹果！”

浅水黑线，仍耐心地哄着：“那，小木瓜不要跟爸爸说，好不好？”

小木瓜已经忘记要哭了，认真地说：“哥哥，偷水果是不对的。”

“……我错了。”

浅海在一旁云淡风轻地笑。

于是，难过的事就这样过去了。

日子不急不缓地过，因为公益广告的事件，暖歌筹划许久的摄影作品展最后取消了。她之前脑袋发热，没有考虑很多，但公益广告里容貌平凡的且歌的那样受追捧，着实有点吓到她，而摄影展的很多作品，都是且歌与小木瓜的人像摄影，如果展出，不知道又要起什么风波，干脆取消的好。变成现在这样的且歌，更要好好藏着不叫人看到才好。

最后想了想，她还是把那些作品全部冲印出来，当作礼物送给了浅行之——她那么多得意之作，哪怕多一个欣赏的人也好哇不是……

这个行为引发的后果就是，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点点融入家庭氛围的浅行之，每天回家之后都径自回自己的书房，关上门，在里面一呆就是一晚上，连例行的饭后散步都一再缺席；另外，所有浅家的人都注意到的一点就是，这人越来越沉默的同时，也越来越爱看着且歌发呆了……

众人的八卦热血愈加沸腾——

浅水：“我赌十块钱父亲是开窍了开窍了！”

浅海：“加1。”

伯无：“嚯嚯嚯嚯……”

陈妈：“现在的年轻人啊……”

小木瓜：“小木瓜想吃葡萄。”

……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浅行之特地去找了心理医生。

他一直在做梦，但醒来之后，总是记不起梦到了什么；只有梦里的情绪毫无遗漏地保留到第二天，无论欢喜悲伤，一点一点地压在心头。

他很想知道，梦里是怎样的故事才让他这般，醒来时嘴角在笑，眼角又有泪。所以他去找了心理医生。

脑科学早已不是新名词，然而这方面的研究却难以推进，当然不会有仪器能测出他的梦境。心理医生给他做了催眠，也不得进展——他的防备太重，即使被催眠，也不轻易开口，更遑论是向人描述梦境。

心理医生最后一脸无奈地得出结论：“浅先生，对不起，我无法帮助你。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现在的变化是积极的，脑部海马区表现活跃，也许不久之后，你就能恢复记忆了，这个，依现在的医学水平，还没法说得准。”

浅行之淡漠地点点头：“辛苦你了。”

心理医生苦笑着摇头，他根本帮不上忙。

开车回到家里，伯无迎出来：“先生，您回来了。且歌已经出去了，似乎是暖歌小姐邀他去看流星雨。”

浅行之点点头，伯无继续报告：“小木瓜和两位少爷也在顶楼玩呢。”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