缮中,是以他们此番回宫,住所已经不是问题了。
太皇太后住回了慈宁宫,皇太后陪着她,各宫中都备着帐子、日常所需的食物、水等物品,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么强烈的地动会不会再度发生,有了这些,到时也好避过一时半会儿。
胤礽依旧跟着康熙回到了乾清宫,乾清宫倒也没有全部倒坍,只是里面的部分宫殿受到了影响,本来胤礽是住在乾清宫的另一个宫殿内的,与康熙的寝宫其实并不远,以往康熙虽然会与胤礽一同睡,但自从胤礽五岁后,这样的事情已经渐渐变少了。只是这回康熙觉得不安心,便时时把胤礽带在身边,连睡觉都带着他,两人仿佛又回到了胤礽幼儿时期同吃同住的时光,倒让康熙无端生出了几分感慨。
这一晚,康熙批复完奏折,又由着宫侍宽衣后,看着已经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等着他的胤礽,忽而想起一事,低头看向胤礽,脸上又带着熟悉的似笑非笑:“保成,晚上可不准在龙床上‘作画’。”
胤礽一愣,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两个字的意思,顿时面红耳赤,是气的,也是羞的:“皇父!”
康熙哈哈大笑:“保成是想说,以往不曾做过这事吗?”
胤礽脸上更红了几分,瞪大眼睛反驳道:“那时儿臣尚小,怎么可能记得这种事!”
康熙上前,抱住胤礽一巴掌轻轻拍在他屁股上,乐了:“保成这是想耍赖?朕可是记的很清楚,保成一岁的时候,有一日朕刚刚将你抱到床上,你就哇哇大哭,然后整床被子都被换掉了……”
胤礽脸上更烫,却又反驳不了,只能鼓起脸,然后将自己整个人往被子里一藏:“皇父最讨厌了!保成已经长大了,才不会做这种事!”
康熙看着他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的模样,心情大好,一把揪住被子的一角将被子掀开,上床,然后动作熟练地将胤礽一把抱住,捏了捏他的脸,乐呵呵:“是啊,朕的保成长大了,长成一个小胖墩了,朕都要抱不动了。”
胤礽本来有些得意的神情一僵,睁着一双大眼狠狠瞪康熙,脸颊一鼓一鼓:“皇父又胡说!”
康熙此刻心情极好,对于他的“大逆不道”全然无视,反而心情大好地又捏了捏他的脸颊,然后不顾他的挣扎,抱着他躺下,一把将他半压住,笑盈盈道:“睡了。”
“……”霸道皇父!
胤礽被他半压着,压根挣扎不了,转了转眼珠忽而想到正事:“皇父,那两个人招了没?”
康熙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孩子记性这么好,竟然还记得这事,他动了动,将胤礽带到怀里,倒也没瞒他:“招了,朕已经让人去处理这事了。”
胤礽“噢”了一声,窝在康熙怀里,眼睛滴溜溜地转:“皇父,保成以后能不能跟人学武?”
康熙扬了扬眉,睁开刚刚闭上的眼:“怎么这会儿有这兴致了?”
胤礽皱脸咧嘴,抓着康熙的衣襟干笑起来:“那不是……儿臣不想这么丢人了么……”
康熙盯着他,最后正经点头:“确实挺丢人。”
“皇父!”胤礽龇牙。
康熙重新闭上眼,允道:“身为皇子,本就该强身健体,你即便不说,朕也打算好好锻炼锻炼你,当然,不止是你,还有五阿哥,将来等胤祉、胤禛长大了,也得练。”
“……哦。”
“不过话说回来,跟保清比起来,保成你的身子板实在是太瘦小了……”
“……皇父!”胤礽磨了磨牙,又磨了磨牙。
“嘶——好小子,你胆儿越来越肥了,敢咬朕?”康熙微微撑起手臂,盯着胤礽的眼底满是不怀好意。
“嗷!皇父,别打那里……”打屁!股什么的,好丢人……
乾清宫里,是久违的热闹,仿佛那些阴霾已经远去。
十月十三日,吉时,册乌雅氏为德嫔。
这件事在宫中掀起了一番小小的风浪,脸上各种神色的都有,但总体而言,还是欢喜之色居多,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不过这胤礽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他依旧是窝在寝宫里面看看书、写写字,然后等着皇父答应的教习武学之人的到来。
并没有让胤礽等多久,午时一刻,一身一等侍卫装、相貌有些眼熟的青年就来到了胤礽的跟前,一见面便先打了个千:“奴才给皇太子请安,皇太子吉祥!”他顿了顿,接着又道,“奴才奉皇上之命特来教授武学于皇太子。”
胤礽一惊,但仍然记得礼仪,先让对方起来后,而后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看着他:“孤的武学师傅原来是你?”
20第二十回
“孤的武学师傅原来是你?”胤礽好奇地看着他。
纳兰成德,当初曾避太子之名而改名成纳兰性德,在他序齿改名为胤礽之后,再度改回了原名。字容若,为纳兰明珠之子,二十二岁考取进士,后被康熙看中,令其入宫当值,初时为三等侍卫,后升为二等,再升为一等侍卫,康熙对他极是信任。
现年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看起来温文尔雅、谦卑有礼,看起来就是个完完全全的读书人,压根看不出他还精于武艺。
对于胤礽小孩气式的发问,纳兰成德微微一笑:“回皇太子的话,正是奴才。”
胤礽眨巴眨巴眼,努力收起了那丝好奇,小脸认真了起来:“那有劳纳兰师傅了!”
纳兰成德看着他,回想起以往在殿前守着不经意看到的他与康熙父子二人独处时的娇憨模样,再对比如今这副小大人的样子,不由会心一笑,他拱手回礼,同样认真了起来:“太子殿下客气了。”
片刻之后——
胤礽穿着秋香色的小袄,脖子有大半埋在了袄里,头上戴着皮毡帽,将整个耳朵都藏在了里面,整个人看起来圆润润的颇为讨喜。只是此刻,他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时不时看看不远处那一柱看起来就很粗大、才燃了一点点的香,然后又看看不远处站在背风面阳处盯着他的纳兰成德,小脸幽怨的扭曲了下。
他正在蹲马步,蹲得两腿发酸、发软,眼睁睁看着那支香燃起星火、烟雾袅袅上升,然后……然后……还没过半!
他又转头去看纳兰成德,越看越觉得他那副悠闲的模样很是碍眼,他磨了磨牙,又磨了磨牙,最终决定……继、续、忍!
离胤礽有几步之遥的纳兰成德似乎发现了小胤礽心里强烈的怨念,于是从原先的地方走了过来,依旧是那副温和的面容,依旧是那副温柔的腔调,吐露出的语句却不是那么舒爽:“太子殿下可是受不住了?”
胤礽重新挺了挺腰,努力忽略两腿间泛起的那股酸痛,又眨眨因为汗水滑落进来而有些酸痛的眼睛,一脸倔强:“不,完全没有!”
纳兰成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那便好,那希望太子能坚持到底。”
胤礽依旧一脸倔强:“那是当然!”
纳兰成德脸上划过一丝好笑,转身重新走回之前的地方,而在他身后的胤礽,则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脸上就再度扭曲了下,然后在纳兰看过来时,重现摆出了一副面无表情、看似没有半点疲惫的模样。
要、坚、持!
他暗自磨了磨牙,忍住想松松腿、动动身子的冲动,想起之前与纳兰成德之间的对话——
“太子殿下是认真的想习武,而不只是想玩玩的吧?”纳兰一脸温和地看着他,嘴里吐出的话却很是犀利,口中称着奴才,脸上却没有半点寻常人会显露出来的惶恐。
胤礽觉得被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讥诮给刺到了,他当即抬了抬脖子,小脸上满是认真:“孤自然是认真的。”
纳兰唇角微勾:“那最好,既然如此,请太子殿下恕奴才失礼了。”
说着,他便当着胤礽的面,令人端来了了大香炉,点燃了上头插着的那支大香,正经地看着胤礽:“那么,今日就从扎马步开始吧。”
胤礽看看那支香,又看看他:“要扎多久?”
纳兰面色淡然:“今日且先扎两炷香时间吧。既然太子殿下是认真的,那奴才想,区区两柱香时间应该完全没问题的,对吧?”
胤礽看着他一脸真诚的表情,又转头去看看那被插在上面的那支大香,再转头看回来,小脸一扬,自信无比:“那是自然!”他连骑射都能学会,区区扎马步绝对难不倒他!而且……胤礽看着面前这个温温和和,说话又客客气气的人,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有那么几分不舒坦。
绝对不能在他面前示弱!胤礽心里这么想着,然后开始了扎马步的一天。
两柱香后——
“纳兰师傅慢走。”
纳兰完成了扎马步的教学,然后在胤礽的目送下离开了乾清宫。他身后,胤礽面无表情又笔直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好一会儿,感觉腿不再那么无力了,这才龇牙咧嘴地转身回寝宫。
一进门,就见到康熙站在案前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回来了?”
胤礽一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准备调侃他了,于是下意识收起了龇牙咧嘴的可怜模样,弯下酸软的双腿和腰部:“保成给皇父请安……”
“起来吧。”康熙并没有向以往那样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或是抱住他,而是依旧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今日锻炼的如何?”
“谢皇父。”胤礽慢吞吞地站起来,努力忍住酸软,以及欲倒下的感觉,只觉此时双腿直打颤,却还要先回应皇父的问话,他努力站直身体,抬头挺胸,小脸微微仰起,“回皇父的话,今日一直在扎马步。”
对于容若教导胤礽的进度康熙自然早已知晓,是以在听到这话时,他只是微微颔首,肯定道:“扎马步是必要的,所有的功夫都要先从腿上功夫练起,若是腿上不稳,什么都是空的。”
“是。儿臣谨遵皇父教诲。”胤礽恭敬地应了,然后低着头等着康熙的下一道指示。他之前对于这些事倒也是略知一二,是以在纳兰说扎马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提出异议,而是乖乖照做,只是看似简单的动作,真正做起来却是出乎意料的累,不过,一开始说要练武的人就是他自己,若是现在就打了退堂鼓,莫说皇父怎么说,便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