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等待着闪烁的屏幕暗去，大约过了一分钟后，主动回拨了鬼父的电话。
“爸？什么事？我刚才在地铁上没听到电话响。”
威尔莫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他很了解鬼父，清楚鬼父即使知道他在撒谎，也不会拆穿他这个无伤大雅的谎言，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底薪一千靠提成生活的工作你也做得下去？”
威尔莫特不假思索地回道：“比起当总监这种小材大用的缺德事，我觉得在这里我挺自在的，不会因为觉得对不起谁而愧疚。”
“胸无大志！”鬼父在电话那头冷声指责道：“而且你刚才说小材大用？”
“……是啊。”原来鬼父已经到了会耳背的年纪了吗？威尔莫特忽然觉得有些感伤。
“谁告诉你你是小材了？”
这一次，威尔莫特考虑了一会儿：“我周围的人，包括我自己。”
“你这是在质疑我用人的眼光？”
威尔莫特一听鬼父这话，愣住了。
……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表达他对自己的赞赏？
早在他让自己当畅游的行政总监时，他就已经砍号并认可了他的能力？
见威尔莫特久久没有回应，鬼父便径自说了下去：“还有，作为高贵的涅斯卡里家族的一员，我不允许你再说出刚才那种损伤家族形象的话来，不论你是谦虚还是真的这么认为，家族的形象都是绝对的，不能因为个人原因而破坏。”
“……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开口：“你没有再跟我说‘是我考虑不周’了。”
威尔莫特又是一愣：“呃……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补上……”
“把那边的工作辞了，明天回来上班，我不接受任何反对的理由。”
“……”
威尔莫特很想告诉鬼父，现在他出来闯荡，并不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让家族任何，这其中与王玫的约定——用一年时间像她展示他能成为配得起夏总的男人，也成为了他不能辞去现在的工作的理由之一……只可惜他不能说。
他打算把畅游送给王玫这件事，大家都约好不再提，直至一年的观察期满，因为王玫和夏总得出的结论都是——如果让鬼父知道他主动放弃畅游，或许会有被逐出家族的风险，他不能做这么不计后果的事，所以他们不允许他说。
“不用犹豫也不用纠结了，不要以为你们在背地里干的事我都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说。现在你想做的事想证明的事都已经做到了，没有再忤逆我的理由，还有……你选的那个继任代理总监已经很多天没出现过了，畅游的烂摊子你必须去收拾。”
此时的威尔莫特有些糊涂，因为鬼父的态度——他究竟是因为没有负责人了需要找一个填补空缺？还是刚才说的话其实都是拐弯抹角地示好？
他决定试探一下。
“以我们家族的实力以及财力，要找到一个有能的替补应该不困难……”
鬼父在电话那头轻声叹息，威尔莫特没有错过，听了个清晰明了。
“畅游是你的，永远都是，我没必要也不会去找别人，从始至终胜任者的名单在我心里都只有一个。”
实在是没见过鬼父低姿态示好的样子，威尔莫特一个激动就脑抽了：“我弟？”
“……”
发现气氛瞬间变得不太对后，威尔莫特赶忙进行补救：“我发音不太标准，我想说的其实是——是我的名字？”
“那天那个人……如果你是认真的，就把他带回来让我看看。”
鬼父慢慢揉开自己紧缩的眉头，隔着电话做出了最大限度的退让。
威尔莫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带回去看看……是什么意思？”
“想让他进涅斯卡里的家门还不带回来让我看？那你希望谁看？”
我自己看……
威尔莫特很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东西：“……您不反对？”
鬼父冷哼一声：“还没反对就离家出走了，要是反对你是不是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威尔莫特乐得合不拢嘴，傻笑了半天后终于想起了要回应。
“就算您不同意我还是会送您走的。”
“……”
72、回报（下）
威尔莫特从接了鬼父的电话后情绪就持续处于高涨状态，想找人倾诉，可现阶段唯一的可倾诉对象——夏总，似乎在游戏里玩得不亦乐乎，一直没有下线。
为了不让自己再想这件事，威尔莫特跑到了小区附近的超市进行大采购，一是用于庆祝鬼父的让步，二是用于向夏总献媚——下了游戏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还是他亲手做的，这种好男人要到哪里找？绝世好男人啊有木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夏总下线的时间掐得很准，正好是饭菜还温热的时候。威尔莫特一看夏总从游戏舱里爬出来了，立刻着手泡奶茶，顺便把刚才的电话几乎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坐在桌子旁眨巴着眼睛等待夏总的反应。
“小星星几天没去上班了？”
威尔莫特说不清楚现在他心里的感受，就像是胸腔忽然被掏空了一样空虚难受：“……你听了刚才的话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夏总的脑袋往左边一歪：“不然？”
威尔莫特提了一口气，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却又忽然蔫了下来，害怕夏总嫌弃他小心眼。
他可以对天发誓，他也不想这样的。
刚才的一大段话里可提取的信息多了去了，关于刘星的信息就那么一句，为什么夏总关注的重点会在刘星身上而不是他身上？是他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夏总的信息处理能力有问题？
威尔莫特纠结了一会儿后，千言万语只汇成了四个字：“我、吃、醋、了。”
“别闹，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曾经被警♂察抓的事，如果是无故消失了好几天，事情就有点难办了，担心他很正常。”
威尔莫特微微鼓起腮帮子，语气似乎很苦恼：“我知道，但是我还是忍不住。”
夏总像摸小狗一样用力地揉着威尔莫特的脑袋：“你跟他不一样。”
威尔莫特看了夏总一眼，随即耷拉下眼皮：“是啊，完全不一样，你对他比对我好多了。”
“我爱你。”
话刚落音，夏总就看到威尔莫特精神万分地抬起脑袋，眼底绽放的光芒几乎快把他刺瞎。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威尔莫特重复做着想笑又故意压下嘴角的动作，忽然玩心大起。
“我更爱他。”
“……”
威尔莫特所有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呆了很久后，他的眼珠子各个方位转了好几圈，最后撅了一下嘴，举白旗投降：“我不该纠结这种事情的，我们吃饭吧……我做了好多菜呢……”
夏总不客气地笑了起来，捂着肚子抹眼睛：“让你没事跟我纠结这种吃饱了撑的问题，活该，干脆今晚你也别吃算了，我觉得你已经饱了。”
“不吃就不吃……”他已经吃过很多菜色的失败品了现在饱得要死这种事他会乱说？威尔莫特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到了夏总碗里，“刘星那边我会让人去查的，不过先说好，我们希望他没事，就算有事你也不能像上次那样一个人跑去救，至少要带上我。”
夏总抿着嘴笑得眼睛都弯了：“好嘛，我也都听你的。”
“……你觉得你能做到？”威尔莫特狐疑地看着夏总。
夏总眨了两下眼睛：“所以听着开心开心就好了嘛。”
“……”
威尔莫特越想越觉得自己苦逼，于是伸手掐着夏总的脸颊，往旁边拉了好几下才满意。
“大哥我牛肉要漏出来了，求放过好吗……”
“……好。”
小型家庭会议的时间定于两天后，参加者有鬼父、王玫、威尔莫特、克里斯汀娜和夏总，威尔莫特的弟弟据说是在帮教授搞研究，连可视电话连线的时间都没有，只得作罢。
随着指定日期的逼近，威尔莫特越发容易晃神，干什么都心不在焉，连觉都睡不好。反观即将被围观的当事人夏总倒是老神在在，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该睡就睡，一样也没落下，日子过得和过去的每一个假期一样充实而又舒适。
两天后，两人像要去应聘一样穿着正装，驱车前往了涅斯卡里家的本宅。
“见家长竟然两手空空？”
果不其然，鬼父在见到夏总后马上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夏总从容地从西装口袋上取下了一支看起来非常精美的钢笔：“不，我带来了一支笔。”
鬼父冷哼一声：“见家长就带一支钢笔？”
夏总手里那支钢笔的确精美，但也就是比普遍使用的类型高一个等级而已，像鬼父这种有钱人，就算自己不会特别选择用高级的钢笔，但从自己的商业伙伴手里也见过不少了，夏总手里的那支可以说是根本上不了台面，至少是涅斯卡里家的台面。
“我想您误会了，我带笔来不是为了送给您。”
鬼父板着脸，直勾勾地看着夏总：“继续。”
夏总勾起嘴角微笑起来：“它代表我所有的诚意。”
鬼父眯了眯眼：“就这么一只破笔？”
“是，我想表达的是——”夏总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鬼父的表情，确定对方的情绪离生气还有一定距离时，才开口道：“除了卖身契，把婚前财产证明和财产划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签了吧，先向您表明我没有觊觎你们家家产的意思，才有资格继续说话，不是吗？”
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要有手段得多——鬼父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总这样想着。
从克里斯汀娜和王玫口中了解到的零星片段，和他找私家侦探查到的信息结合起来，不难得出夏总是一个非常会察言观色的人这一结论。而在他看来，这一类型的人不是天生奴性的狗腿子，就是深藏不漏的老狐狸。
区别在于——前者习惯从你身上获得对他有利的东西，后者是用完美的伪装把你骗倒再拿你的东西你还不知道你被骗了。
他的确是担心威尔莫特缺心眼被骗，但他敢肯定自己从未将这一类情绪表现出来，那么夏总能猜到他心底的想法，坦荡荡地来，就一定是属于后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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