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他刚去夜泊会所,韩相仪摆明了一副那啥眼看人低的架势,相当不耐烦的一挥手让他扫厕所去了,这才过了十几天,就把他当上好的人才供起来,手捏三支香在他面前边拜边说‘我舍不得你走,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了。
真是扬眉吐气啊!
谢小獒一股骄傲的情绪从心底牛气哄哄的直冲上来,让他满脸满眼的全是得瑟。
谢小獒这人吧很有些小民的劣根性,有求于人或是寄人篱下的时候,会奴颜屈膝满嘴马屁把别人伺候的贼舒坦,一旦风水轮流转了,变成别人有求于他了,谢小獒就把谄媚的外皮撕下来扯吧扯吧扯的稀烂,小鸡肚肠的心思就转而浮出水面了。
像韩相仪这样看扁过他,给他过小鞋穿,还利用他的文盲和无知对他进行过变相体罚的人,必须要进行打击报复。
一肚子坏水的时候谢小獒还憨笑着:“真的什么都可以考虑啊?”
见事情像有寰转余地,韩相仪眼带期翼的点头:“什么都可以。”
“那给我置办一身体面的衣服,给我收拾个豪华的办公室,给我月薪三万,每年休假两个月,要带薪的,工伤和非工伤都全保险,噢对了,现阶段每天工作时间太长了,给我压缩到三个小时吧。”
谢小獒认真的掰着指头一样样的数着,数的谢小獒自个儿脸上越来越花儿朵朵开,数的韩相仪脸上越来越挂不住。
办公室,薪水,无理的保险之类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每天就给工作三个小时,这小狗也太贪心了:“每天就在我这儿干三个小时,剩下来的二十几个小时你就无所事事了?”
韩相仪边说边在心里后悔不迭,怎么忘了这小狗是不要脸到极致的人,他敢主动尽力挽留,这小狗当然就敢没分没寸,蹬鼻子上脸的狮子大开口。
谢小獒眨巴了一下眼睛,很委屈的样子:“韩经理,你实在是太看不起我了,我是那种瞎晃悠不干事的人么?殷先生都开尊口说要我了,我当然得剩下那么多时间去殷先生那儿卖命干活啊。”
“……”
韩相仪一手扶额,这小狗居然把他也当狗了,拿根骨头逗他,让他兴冲冲追半天,最后贱笑着就把骨头收回去了。
韩相仪看着谢小獒漆黑到憨态可掬的眸子里隐约的一点狡黠,沉吟一下,忽然嘴角跳跳着笑起来:“好,同意了,你是能人,三小时能干别人一天都干不来的活儿,拿殷先生和我的双份工资也合理。”
小狗能计,他当然能将计就计。
“啊。”
谢小獒惊讶的张了一下嘴,这小人太沉得住气了,这种不平等条约都愿意签?
谢小獒缓了口气正想继续念叨不平等条约的续文,韩相仪伸手把他分开的上下唇捏合起来,笑吟吟道:“小谢,不许得寸进尺了啊。”
“唔……”
谢小獒被捏着嘴说不出话,刚下手术台的身体也不允许他用力挣开韩相仪的手,于是只能尴尬的任由韩相仪保持着这暧昧的姿势,意味深长道:“体面的衣服,豪华的办公地点,带薪休假,每天工作三个小时,这些我记下了,回去给你合计合计具体的工作内容,尽早通知你。”
谢小獒目送着嘴角一跳一跳,诡异的心情大好的韩相仪远去,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让谢小獒眼里满是惊恐。
这小人想合计出什么工作内容!
要在三小时内全心全意的压榨他么?
殷无定进病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谢小獒没扎针头的一手紧攥床单,满脸惊疑不定的小样儿,联想刚才在走廊和他擦肩而过的韩小人一脸如沐春风,其中千丝万缕的暧昧关系让殷无定长眉微皱。
谢小獒瞧见殷无定进来,当机立断的受宠若惊了。
这可是当初踩着他的手来回碾到血肉模糊了都不动一下眼皮子,后来又特地隔了个病房看他被鬼獒往死里凌虐的暴君啊,如今居然亲自来看病,这可真是……
谢小獒鼓着腮帮子卯了半天劲儿想卯出个新词汇来描述此刻的心情,可惜书读的太少,烂底子决定上层建筑,谢小獒哀哀怨怨的只能用同了同一个词汇:可真是扬眉吐气啊!
“殷先生,您日理万机的怎么有空……”
谢小獒摇头摆尾的想讨好殷无定,结果这暴君薄唇一抿,明显心情不好的打断了他的话:“韩相仪和你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口,谢小獒惊了,殷无定自个儿也惊了。
该死的他是哪来的闲情逸致关心这种要是比喻做土地,就是块鸟不拉屎连屎壳郎都不想久留的无用之地的?
谢小獒看着一脸别扭的殷暴君,琢磨着这暴君城府可深,问这问题一定是另有用意,远不像表面那么直观那么简单。
噢,懂了!韩相仪是他的旧上司,这暴君是他的新上司,临交接了,新上司想让他表示忠心呢。
绞尽脑汁以为猜出殷无定用意的谢小獒很是沾沾自喜,忙不迭的用诚挚到令人发指的语气道:“我谢小獒唯韩经理马首是瞻,只要是韩经理吩咐的事,无论是分内的还是分外的,我都会尽心竭力去完成,绝无怨言。”
谢小獒昂起脑袋,铿锵激昂道:“殷先生放心,我会像侍奉韩经理一样侍奉您!”
、第028章 痛定思痛痛何如 (2858字)
一句分内分外的事都能一肩扛下,谢小獒的意图是自卖自夸他的任劳任怨,但在一开始就想歪了的殷无定听来,这话可隐了不少暧昧,而谢小獒在其后紧跟的一句‘会像侍奉韩经理一样侍奉您’则让殷无定更为不悦。
侍奉?他看起来是会吃这一套的人么?
殷无定横了一脸谄媚的谢小獒一眼,漠然道:“谢小獒,我知道你想往上爬,沿路少不了趋炎附势攀关系,这我能理解,上位的人哪个不曾不择手段,无毒不丈夫过,所以即使你讨好附会韩相仪的方式入不了我的眼,我也不会多加指责或是叫停,但是如果你想把这一套用到我身上,呵……”
殷无定挑了一下长眉,微微欠身到谢小獒床边,幽深的眸子里一道一道流矢样划过的血光:“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些年我可让人在秦淮河里沉了不少不自量力的尸体,生前个个花容月貌,但在我看来,他们活着时的妖娆皮囊和被水泡肿泡面儿了之后没什么两样。”
殷无定说的是实话,有句话说的精细,爱上一朵花就是潜意识里拒绝了其他所有的花,殷无定心胸虽宽广,但装了个贺白羽也就满了,再塞个天仙都不行。
更何况殷无定有嗜血嗜虐的性癖,没戳到点子上的诱|惑都是纸老虎,再耀武扬威都没作用。
“?”
谢小獒迷惘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暴君说啥玩意儿呢?
他怎么不择手段讨好韩小人了,照搬照抄用到这暴君身上居然够的上沉尸秦淮河的重罪?
殷无定没给谢小獒琢磨明白的时间,警告给过就好了,他点到即止仁至义尽,谢小獒再要一意孤行那是谢小獒自作自受的恶果。
殷无定在谢小獒病床边的椅子上悠然落座,话题转移的贼快:“噢对了,我看过夜泊会所走廊和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了,你身手确实不错,有点内家拳的底子,推手小有所成,象形拳独当一面不在话下,是从小习武的吧。”
“嘿嘿,是。”谢小獒憨笑着点头。
“后来出了什么事,让你把一身本事荒废着,去夜店卖身了?”这问题很伤人,殷无定却问的轻松闲适。
之前谢小獒是全权交由韩相仪打理的,所以谢小獒有什么不明不白的过去让韩相仪操心去就好,他不用过问,但现在他开口把谢小獒要回来了,还说让谢小獒贴身跟着他,这么一来,谢小獒的地位虽然不高,但位置上就算他的臂膀了,因此他必须把谢小獒的人生履历翻个底朝天,确定谢小獒其人可放心用。
谢小獒的脸色顿了一下,没半秒又明朗起来:“啧,也没出什么事,就是想明白了,拳脚功夫再好也不能当饭吃,日子还得靠有钱才能过嘛,我没什么文化,干不了用脑子的技术活,来钱快的就剩和人滚床单了。”
谢小獒说这话时活脱脱一副好吃懒做的样子,如果是同样对他为什么当MB这个问题穷追不舍的调酒师韩阳,一见谢小獒此刻这没皮没脸的无耻话,准白眼一翻泼他一身酒,然后不想鸟他了,但是殷无定不一样。
殷无定捕捉到了谢小獒在回答他的问题前一瞬间的犹疑悱恻。
有文章啊。
“谢小獒,别和我打马虎眼,我手底下搜集情报的系统挺完善,连国土局来年想把哪块地皮开发了我都能提前知道,你那点事我会查不出来?我来问你是不想舍近求远,多添麻烦,但如果你再搪塞我,我也只能动点人力物力挖根刨你的底了。”
殷无定说这话时眼神像开春的轻风一样拂在谢小獒脸上,旋即又像无声的细雨扎进他眼睛里去,绵绵密密掘着他的反应。
这眼神并不锋锐,甚至乍看之下还有些与人为善的味道,却比任何咄咄逼人着摆明了要剖析人心的审视更让人芒刺在背。
谢小獒咬住了下唇。
为什么肯把被诩为狼青獒,只折不弯傲骨铮铮的身体当猪肉贱卖,为什么在别人戳脊梁戳到蹬鼻子上脸扇耳光时还忍气吞声,为什么甘愿荒废从小浸淫大的武术。
因为他败给了澹台闻道,付出了一段手筋两条腿,险些果着身体冻死街头的耻辱,和几年以色侍人的光阴,数度午夜梦回,再怎么抓心挠肺都捡不回自我的代价。
谢小獒算坚强,在被打进尘埃里行尸走肉了几年,终于咬着牙站起身来重振旗鼓。
谢小獒又不算坚强,因为他其实还没胆子直面澹台闻道的遗弃,所以对谁都不愿道出这段污秽与真情同在的辛酸往事。
殷无定见谢小獒半天没动静,就没了耐心,站起来转身欲走:“不说也行,我去查。”
“殷先生,等等。”
殷无定转身的刹那感觉到谢小獒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就着背对谢小獒的姿势,殷无定听到这个一向嬉皮笑脸的人声音有些晦涩。
这暴君想知道的事,就算他不说,早晚也会被查的一清二楚,这段过去对他来说是个疤,让别人揭了被看笑话,不如他自个儿揭了。
“我早年跟过一个人,抛头颅洒热血走火入魔的跟着他,为他违法乱纪,为他杀人越货,为他刀山火海